駱玉平 蔣澤云




摘要:黔東南苗族服飾是苗族審美文化和身份意識的載體,傳達出苗族的生活與信仰之美,它以族群內部的連續性和族群外部的差異性這兩個維度構建著苗族的身份意識與認同。但是,在旅游經濟發展過程中,苗族服飾走向公眾的同時,便裝的目的性已發生轉變,而盛裝的隆重性又被日常性消解,這為苗族的族群和個體身份的建構帶來潛在的危機,面臨著身份的重塑。
關鍵詞:苗族服飾;審美文化;族群身份;自覺意識;公眾
中圖分類號:J523.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444X(2022)03-0102-07
國際DOI編碼:10.15958/j.cnki.gdxbysb.2022.03.013
貴州黔東南地區的苗族服飾設計集中體現了該地區苗族的生活物質景觀和審美文化世界,在節慶期間,族群身份的自覺意識在服飾設計的審美中得到了最充分的展現。但在現代城鎮化的快速發展中,苗族族群之間的交流壁壘被打破,生活走向了族群的無邊界化,審美從內在的自足性走向公眾的批判性,審美價值也從自我價值走向公眾價值。尤其是在適應現代生活變遷的“西化”趨向中,他們的民族身份特征正在被削弱,群體身份的建構也越來越外化。此種消解與全球審美文化的同一化趨勢相近,而如何在服飾的繼承和發展中向其他族群或民族保持身份的自覺意識、呈現自我獨特的審美文化內容的問題,不僅僅是貴州黔東南苗族服飾的問題,更是中華民族在世界舞臺上如何展現自我形象和保持文化自覺的問題。
一、服飾:黔東南苗族審美文化和身份意識的載體
何謂審美文化?朱立元、邱明正、陳超南等人主編的《美學大辭典》解釋道:“以藝術文化為核心的具有一定審美特性、審美價值的文化形態。”[1]也就是說,審美文化是文化的一種形態,身份和文化的自覺意識蘊含于審美現象和活動之中。服飾的審美文化是在服飾形式、色彩、結構、材質、技藝和歷史中所體現的具有審美屬性和價值的文化形態,是審美文化在服飾領域的具體體現,族群身份的自覺意識和文化也藏于服飾的審美之中。在中國,審美文化研究在20世紀的出場與當時社會大眾文化的崛起和消費文化的勃興息息相關,黔東南苗族服飾走向公眾的過程也與此有關,不過同時又深受國家鄉村振興發展戰略的影響。苗族服飾往往被稱為“苗族的無字史書”,因其歷史上并無文字,所以,苗族服飾的材質、色彩、紋飾、形制等成了另一種具有極強象征意義符號語言。他們把“自己的歷史與文化繡在衣服上,刻于銀飾中,借助服飾豐富的文化負載性表達對自然、社會和自我的理解,從而實現了苗族文化的有效傳承”[2]。苗族人民的文化認同感以及族群的歸屬感并不來源于文字的記載,而是在實際生活中,用物、形、色、制、音等來表明自我以及族群身份的自覺意識。其服飾設計的審美是面向過去的,是經驗性的,是關于過去的認知集合,因而服飾設計作為其族群歷史、文化和精神的主要物質呈現,在一代又一代的傳承和演變中,不自覺地對其歷史展開無聲的陳述,成為其族群文化歷史的物質載體。
“服飾就便攜和記憶而言成為首選,高度繁復的服飾文化由此發生,它具有民族記憶和文化傳承雙重核心功能,成為了苗族自我族群劃分認同和文化傳承的核心。”[3]在歷史上,從宋代到新中國成立之前,苗族服飾比較穩定,新中國成立后,尤其是現代城鎮化的快速發展,苗族服飾逐漸“西化”,這種變化在男性服飾上體現得尤為明顯。[4]如在凱里市、丹寨縣和雷山縣等縣市的苗族鄉村集市上,平常男性穿著的民族特色幾乎已被現代時裝所替代,相對而言,當地女性穿著的民族身份特征還十分鮮明,并且表現出現代多元審美和文化交融的影響,如染發、化新式妝面、佩戴現代飾品和挎包等(圖1、2、3)。中國歷史上在儒家思想影響下形成的服飾體系,不僅是審美的,還含有特定的政治倫理內涵,兩漢時期,服裝就已成為辨明社會等級和其他禮儀制度的外在標識。[5]17與此不同的是,苗族服裝的政治倫理內涵并不突出,因為對苗族人民而言只有貧富之分,并無貴賤之別。但苗族的服飾設計最終也超越了蔽體的實用需要和形式性的審美要求,在漫長的遷徙歷史和與自然斗爭的過程中,成為了“他們生命意志的直接表達”,其審美范式和符號功能慢慢成型且穩定,又以反向的方式體現其群體的意識形態和精神內涵,成為了其審美文化和身份意識的具象載體。
二、黔東南苗族服飾的審美文化:生活與信仰之美
與現代服飾設計審美的變換速度相比,苗族服飾的設計具有一定的穩固性和原生性。貴州黔東南地區的山脈較多,高原面保留較少,屬于“山原”,歷史上封閉的地理環境阻隔了苗族與外界的大部分交流。即使現代交通運輸網絡比較發達,相比于非山原地區,山區苗族的服飾依然保留著比較原生態的形式和特點,其女性服飾背后所蘊含的審美風尚、文化精神、歷史習俗保留較好,原始樸素混沌的世界觀尚未充分分化,群體的整體意識還未完全受到現代主客二元論世界觀的影響而形成個體的獨立意識。因此,服飾的外在審美形式和內容大體上還遵循著整個群體的歷史延續和文化意志。
苗族服飾可簡單地分為便裝和盛裝。苗族的遷徙多是為了躲避戰亂,[6]大部分苗族都修建在深山密林中,農業也以山林農業為主。為了方便平日的農業勞作,便裝設計重在便利性和舒適性,其形象一般是將頭發挽成圓髻立于頭頂,然后戴銀飾、發梳、絹花或頭巾,或單個佩戴,或搭配佩戴,數量較少,多為1—3個,頸部戴銀飾項圈,數量也在1—3個,但丹寨縣的項圈只是一根直徑粗大的素圈,兩只手臂上也會各有一根銀釧,雷山縣的項圈則多有墜飾和雕刻紋樣。上裝多右衽,襟長短,一般只到小腹,色彩豐富,有藍、紅、綠、黃、白、褐等色,下裝以黑色中長褲為主,腰間圍有銀色圍腰練,小腿綁裹腿。夏季便裝上下裝均比較寬松,長度及腕過膝,具有很好的散熱、通風作用,同時又方便日常勞作。簡單的銀飾和色彩裝扮既滿足了人們日常的審美需求以及民族內部的心理認同感,同時又不妨礙人們的勞動生活,以素色為主的服裝也有精致的銀飾圍腰或色彩大膽而艷麗的刺繡點睛(圖4)。
苗族盛裝視覺上著重突出的是物質的豐富和繁盛,但實質上反映的是苗族的精神信仰。視覺上的物質堆砌是苗族人民過上安穩而富足生活后的“物質狂歡”,尤其是在節慶期間,人體幾乎被銀飾與服裝淹沒。這一方面是因為現代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國家取消了對白銀供應的限制,為服飾設計提供了豐富的物質基礎和來源。另一方面,苗族服飾設計的堆砌、繁盛之美是歷史上受生活貧乏之苦后的現代物質補償,是一種精神上的物質慰藉。更為重要的是,苗族盛裝中的形、音、色皆有其民族歷史的文化內涵,如丹寨苗族對鳥的崇拜源于其內部傳說:傳說在“噶鬧”苗族的遷徙歷史上,是錦雞幫助他們找到了定居之所,并帶來了稻谷的種子。[7]“錦雞”指向的也不是具體的生物,而是遠古鳥圖騰的演化物,因此丹寨苗族以鳥紋為其圖騰。丹寨苗族不僅有被列為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錦雞舞,娛樂休閑活動中的斗雞、斗鳥也和鳥類有關,鳥籠的制作技藝也因此聞名。另外,在服飾上鳥紋也被大量運用,在盛裝中就有以此命名的“百鳥衣”“錦雞服”。其中,百鳥衣以紅、綠、藍、黃、白、黑等彩線繡制的抽象鳥類圖案為特色,同時在衣腳縫制白色羽毛,模仿鳥類飛動時的身姿。所以,苗族服飾的功能性不只是保護人體,它還是苗族文化內容和精神的載體(圖5)。
服裝與裝飾是在人類文明發展進程中形成的行為結果,具有保護性的生理需求和在社會交往過程中的心理認同需求。[8]黔東南苗族服飾設計的兩種形式——便裝與盛裝,反映的是他們在現實世界和精神世界中的審美文化,即堅實地生活與充盈地信仰。在現實世界中,苗族服飾更加注重功能性之美,根據所在環境的氣候條件、自然資源、勞作活動,設計出了舒適、方便又兼具民族審美的日常性服飾;在精神世界中,更多考慮的是在諸儀式中與祖先、神靈的溝通,以及在整個儀式當中族群身份的歸屬與認同,所以其裝飾性意味更為強烈。但無論是便裝還是盛裝,與自然山地棲居的生活和其遷徙歷史,形成了他們稚拙、繁復、神秘而獰厲的審美范式,以及崇生尚力、簡單類比和具有神巫意識的審美文化。
三、苗族服飾的族群身份意識建構維度
黔東南苗族服飾的族群身份意識建構有兩個維度,一是通過加強與祖先、神靈的溝通明確自我來源與歷史,實現族群內部的連續性;二是在與其他族群的比較中進一步確認自我族群的一體性,用外部的差異化實現內部的統一性。
(一)族群內部的連續性
黔東南苗族服飾不是個體的自我設計,而是一個族群的群體設計,同一族群統一的形制、紋樣、材質、色彩等表明了這一點,不過它是在歷史中緩慢形成然后穩定下來的。在節慶祭祀中大家穿上民族盛裝舉行儀式,并唱歌起舞,這是在向祖先呈現族群的“靈魂”,人體被服裝與飾品掩蓋,個體被群體掩蓋,此時重要的不是“身體”或個體特質,而是身體的“包裝”和族群整體的面貌呈現。因此,服飾也就不只在乎身體的舒適、方便、靈活等個體行為和感受,而重在服飾與祖先之間的延續和溝通,服飾上的圖案、色彩、形制、造型從古延續,和祖先穿戴著具有一致性的服裝與飾品,由共同“在場”的服飾補位祖先的“缺席”,由歷代先人創造的服飾架起與當下時代溝通的橋梁,這加強了苗族人民與祖先的精神交流,從而使他們獲得精神的慰藉。
祭祀儀式中的服飾是族群的設計,其中既有歷史上祖先群體的設計和構想,也有現世群體的共同認知和改造。平時生活中的服飾是族群設計基礎上的自我設計,更加注重個體的自我喜好、特征、舒適、功能等,但在服飾設計的色彩、形制、技藝、紋樣、搭配上依然沿襲了整個族群的歷史傳統,從而保持了自我族群的地方性和民族性,也清晰標識出了群體的自我身份。通過服飾的物質形式,黔東南苗族得以窺見自我的歷史來源,即明確了“我是誰,我從何而來”的問題,從而沒有迷失于全球文化的趨同化背景中,站在堅實的物質歷史上,苗族人民就更有力量支撐,去用行動回答“我要去往何處”的問題。
(二)族群外部的差異化
服飾設計在縱向上的身份建構源于對其歷史、習俗和慣例的傳承,在橫向上,則是基于沿襲歷史時與其他族群的差異化。苗族在遷徙歷史中分居于世界各地,不僅全世界的苗族服飾設計差異巨大,加上其居住環境的閉塞和文化交流的阻隔,貴州黔東南地區的苗族服飾設計也各有不同,如僅僅是丹寨縣內的苗族“噶鬧”支系,就有七個亞族群,每個族群之間基于其歷史、信仰、資源、自然環境、社會環境及其對歷史、信仰的差異化解讀和演繹,在服飾的設計上也形成了自身獨特的視覺化表現。如,原稱為短裙苗排調支系的錦雞苗支系的服飾設計,其整體設計在造型上模仿錦雞形態,頭盤高髻并簪花戴銀,在行動之時頭上搖曳的銀飾增添了鳥類的靈動性,銀飾之聲又宛如鳥音鳴鈴。其核心部分在于人體腰部以下,僅15厘米左右的短裙,前搭精心繡制的艷麗圍腰,臀部的裙子層層疊加至隆起,再系上二三十條長長的彩色花帶,模仿錦雞漂亮的翎羽。在學術上被稱為丹都支系的白領苗支系,其服飾設計中的服飾以蠟染聞名,主要特色是服飾背部有一塊以白色為主調的“渦妥”紋蠟染,色彩整體古拙、質樸,雅灰支系則以百鳥衣為其特色(圖6、圖7)。
族群之間的服飾設計也有相互影響的部分,尤其是在地理位置相近的族群之間,如丹寨縣境內的部分水族人也穿白領苗的蠟染服飾。城江支系的服飾設計則明顯受到現代生活方式的影響,整體包裝形式簡化,傳統形制保留不多,不同于其他苗族支系的繁復和精美。黔東南地區苗族不同族群之間的服飾設計體現了各自的族群特色,其本質是族群信仰與習俗之間的區別,如錦雞苗支系的服飾設計重要的不是錦雞形象的表現,而是“圖騰信奉者所訴求的不可感知的抽象觀念與具體載體的融合”[9],是內在民族信仰的表達。服飾的外化物質形式是內在精神世界的反映。在服飾設計的同與不同之間識別身份時,也持續用服裝與飾品來標識和構建自我身份,以期找到精神的棲息之處。總之,族群身份的自覺意識在與族群外部進行區隔的同時,也在族群內部之間尋找認同和精神寄托。
四、走向公眾過程中的族群與個體身份危機
(一)便裝的目的性轉變
2018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旨在從農業現代化、鄉村產業、美麗鄉村、鄉村文化、鄉村治理、農村民生、城鄉融合等七個方面全力振興鄉村發展,絕大多數居住于貴州黔東南山區的苗族村寨,利用自身獨特的民族文化資源和自然資源,持續廣泛發展鄉村旅游業,苗族人民的生活也更多地匯入了資本和商業的發展邏輯中?!耙郧?,人們在乎自己的靈魂如何在上帝那里呈現,如今,人們在乎自己的身體如何在自身所處的政治環境中呈現?!盵10]36在更加注重商業經濟發展的時代語境中以及更廣闊的文化視野中,苗族服飾設計也走向了如何向社會以及其他民族呈現自我身份的道路。從族群身份上來講,是黔東南地區苗族區別于其他民族、呈現自身優秀民族文化的問題,從個體身份上來講,是自我在現代社會的文化雜糅中如何保持族群身份的自覺意識同時融入現代生活的問題。旅游業的開發使這一問題變得更加突出,因為這進一步加強了商業經濟以及政治在苗族服飾設計上的反映,承載著歷史文化的民族服飾是重要的特色旅游資源,但在節慶祭祀中溝通祖先與神靈的服飾,在商業化語境中轉化為日常的表演性服裝以及出租服裝,從祭祀的神圣性到商業的服務性,語境的轉化不僅削弱了苗族服飾的特定精神文化內涵,使其淪落為日常銷售的商品,也弱化了民族對其歷史和自我身份的認同感(圖8、圖9)。
劉成紀在說明身體美學為何引人關注時認為,“在后工業時代,人越來越喪失其精神性,由理性主體蛻變為物質和欲望主體,而身體也就成了這種新型主體的直觀表現形式?!盵5]5而這種表現形式在包裹和裝飾著人的身體的服飾之上最為直觀。在旅游業以及都市消費文化中,苗族服飾設計的自身內在價值被公眾的欲望和品味所掩蓋,苗族群體具有特定歷史精神內涵的審美文化也受到了公眾的審視。在族群內部的特定節慶祭祀儀式中,苗族服飾擁有獨立的“內在”價值及精神,因為此時的自我呈現具有內部的自洽和自如性,不會受到來自于公眾的美學評判和價值判斷。而當它走向公眾面向非苗族族群時,這種內傾的價值向心力被外力所打破,因為其內在價值和精神對于公眾而言沒有實際的功利價值,公眾大都依據自我的感官欲望和世俗的評判標準對其進行價值判斷。對于苗族族群來說,經濟上的收益會使這一評判變得更為隱秘,也更容易忽視對族群身份的自覺意識造成的負面影響。
(二)盛裝的日常性消解
苗族的群體信仰主要通過集體節慶、祭祀儀式展現,在儀式中“觀點缺失”,民族語言隱藏在儀式的動態表演中。節慶儀式是對某種無法言喻的真理的重演,正如“宗教儀式所標示的是言論自由的零點狀態,也就是說,它既不受任何一種觀點束縛,也不發表任何一種觀點的義務”[10]183,苗族節慶儀式也只是虔誠地重復已有的儀式程序和內容,他們沒有在堅持某一套觀念,他們一直在堅持的,是忠實無誤地再現其族群內部的傳統。這些傳統儀式就像溝通祖先、神靈的中介,只要在生活中依然存在,只要在特定的日子里會如期舉行,他們的身份就有了確證的證據,個體與個體之間、個體與族群之間的聯系就得到了穩固。
旅游業的興起和發展進一步固化了苗族群體在儀式中的物質形式,因為它促使族群的節慶儀式走向公眾,在非同一民族、群體信仰的群體前舉行,具有神圣性和特殊精神內涵的節慶儀式變為觀賞性的日常表演活動,對于外來游客而言,儀式的外在可觀賞性勝過信仰的精神內核。群體信仰主導下的節慶儀式在旅游資源的開發中被進一步地包裝,儀式的物質形式成為首要包裝重點,某些儀式舉行的頻次也從一年一度或兩三度,變為一日一次,甚至是多個儀式同時進行,節慶儀式的特殊紀念性被日常表演活動的重復性所消解。如貴州黔東南苗族旅游業最發達的兩個地方——雷山縣的西江千戶苗族、丹寨縣的萬達丹寨旅游小鎮,每日在固定時間和地點都會為游客舉行民族盛裝游行和歌舞表演,不可否認這在發展旅游經濟上的重要作用,但資本和消費邏輯會沖散節日在苗族群體內部的“特殊”意義,從而有損當地苗族族群身份的自覺意識。在旅游區,走向公眾的苗族群體被大量游客的涌入包圍,隨之而來的是消費文化對本地民族文化的包圍和隱形的壓迫,在完全接受外來者的注視時,這種注視迫使苗族群體對自我民族的肖像進行重新審視,服飾設計作為其肖像的重要形式,會在自我審視的過程中做出改變、調整,但正向的調整和負向的調整在當下往往還難以把握和界定。
結語
漢族傳統服飾的復興及其在消費市場的擴大可以為各民族服飾的審美文化力量提供重要參考路徑。21世紀初,中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帶來了大眾文化的繁榮,也帶來了漢族自我身份意識的覺醒和叩問,橫看各族和追古問今后,漢族傳統服飾開始出現在大眾視野,與最開始面臨的社會質疑相比,2015—2020年,中國漢族傳統服飾市場銷售規模由1.9億元激增至63.6億元,并且幫助山東菏澤曹縣實現了產業轉型,影視行業從精美的“服道化”進一步延伸至關注民族文化和精神內容,注重展現中華千年的大國風貌,漢族的傳統服飾審美由單純視覺上的“好看”,不斷深入其歷史、文化和技藝并與之相融合,成為漢族自我身份、歷史來源和文化的重要證據,并在經濟的發展基礎上、國家的文化保護與發展政策支持下,與其他文化行業的繁榮重塑了中國的文化自信。不同的是,漢族傳統服飾走向公眾的過程根植于城市的經濟發展和大眾文化的繁榮,貴州黔東南苗族服飾走向公眾過程的主要目的則是為了發展鄉村經濟。漢族傳統服飾在歷史上的“中斷”曾造成了自我身份意識的迷惘和對傳統審美文化的遺忘,黔東南苗族服飾則在過快的城鎮化發展速度和驟然置身于大眾視野的慌亂中有些顧此失彼,即他們不僅要在全新且復雜的公眾審美視野中重新建構族群身份,同時又面臨著族群文化及其載體被納入消費邏輯后的“失落”和消解,在這兩者力量的拉鋸中,其服飾的審美文化被不斷地解構與重建,群體身份的自覺意識則持續經歷著個體崩塌與群體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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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涂艷楊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