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頭朝上

趙華

一

錢貝貝的家在城郊，他的爸爸在那里建了一個鴕鳥養殖場，出售又大又沉的鴕鳥蛋給城里的餐館。

養鴕鳥是件費心費力的事情，爸爸每天都累得精疲力竭，因而放學之后，懂事的錢貝貝總是力所能及地幫爸爸干一些雜活兒。這天傍晚，為鴕鳥們清理完沙地后，錢貝貝發現有一個鬼鬼祟祟的影子溜進了鴕鳥養殖場中，從身形上判斷似乎是名孩童。錢貝貝貓下腰身，跟了過去，想看看他究竟是何人。

正如錢貝貝所料，來者是個偷蛋賊，他徑直尋到存放鴕鳥蛋的小庫房中。爸爸總是把收來的鴕鳥蛋暫時放在那里的架子上，每隔幾天去城里售賣一次。

讓錢貝貝頗感驚訝的是，這個年紀同他相仿、看上去也是名小學生的偷蛋賊并沒有將木架上的鴕鳥蛋裝進包里或口袋里逃之夭夭，相反，他小心翼翼地用隨身攜帶的石頭砸破一個鴕鳥蛋，坐在地上抱著它津津有味地喝起生蛋液來。偷蛋賊一連喝了兩枚鴕鳥蛋，心滿意足地打了個飽嗝兒。

錢貝貝正準備奔過去將偷蛋賊一舉抓獲，卻被眼前發生的一切驚呆了：偷蛋賊的臉和身體像燃燒的蠟燭一樣開始熔化，他開始緩緩變形，最后變成了一個長著獠牙、披滿短毛、容貌可怖的小野人。

二

由于過于驚慌，錢貝貝一屁股坐在地上，發出了很大的動靜。小野人循聲出來，兩只燈泡一般大的綠油油的眼睛緊盯著錢貝貝。

“野人，請不要吃我！”錢貝貝驚恐地說。

小野人齜著獠牙，甕聲甕氣地說：“我不會吃你的，我只吃蛋，尤其是這樣又大又好的蛋。”

錢貝貝戰戰兢兢地打量著小野人，鼓足勇氣問：“你究竟是誰？”

小野人攤開手回答：“如你所言，我是個野人，不過我是來自外星球的野人。”

“你是外星野人？”錢貝貝難以置信地問。

小野人點點頭：“正是如此。我的祖先是在六千多萬年前從天狼星來到地球的。那個時候地球上還是白堊紀，水草豐茂，植被多樣，空氣潔凈，湖泊閃閃發亮，到處都是大腹便便的植食恐龍和橫沖直撞的肉食恐龍。地球的優美環境令天狼星人流連忘返，他們打算將地球改造成為供天狼星孩童奔跑、玩耍和嬉戲的兒童樂園。改造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將地球上的恐龍全部消滅，因為天狼星人擔心這些龐然大物會踩傷、撞傷，甚至是咬傷天狼星孩童。

“最初，天狼星人決定用激光槍來對付數量龐大的恐龍，但這么做耗時太久。又有人提議散播病毒，讓所有恐龍一命嗚呼，但不計其數的恐龍尸體會令地球環境變得一團糟。最后，天狼星人想出了一個既省心省力又不會污染環境的法子，那就是將我的祖先帶到地球，讓他們大吃特吃恐龍蛋。

“你有所不知，在天狼星上，我的祖先便是酷愛吃各種蛋的族群。他們雖然只是棲居在林間的野人，但憑借著神出鬼沒的本領和善于偷蛋的技能，他們并沒有滅絕。起初天狼星人覺得我的祖先只是一群沒多大用處的低等動物，這下，他們改變了看法，從叢林里將我的祖先捉來，用飛船將他們送到了遙遠的地球。

“天狼星人的計劃大獲成功。我的祖先到達地球后如同到達了夢中仙境，他們大吃特吃又大又有營養的恐龍蛋，在此繁衍生息，地球上的恐龍簡直防不勝防。由于沒有足夠的蛋孵化出小恐龍來，恐龍的數量急劇減少，最后徹底走上了不歸路。地球人以為恐龍是因為小行星撞擊地球才滅絕的，實際上它們是因為我的祖先大快朵頤才滅絕的，哈哈。”

三

錢貝貝聽得目瞪口呆，他結結巴巴地問：“恐龍真的是因為天狼星野人才滅絕的嗎？”

小野人點點頭：“也許你認為我的祖先罪大惡極，但倘若他們不拼命將恐龍蛋偷光吃光的話，就會被天狼星人懲罰甚至處死，真正的罪魁禍首其實是天狼星人。地球上的恐龍走向滅絕后，天狼星人便將他們的孩子帶到了地球上，讓他們安全無虞地在此度假游玩。

“當然，以防地球變成野人星球，影響天狼星兒童游玩，天狼星人用飛船將我的祖先一批一批地送回天狼星。當時有少數天狼星野人躲進深山老林，躲過了天狼星人的追捕，成功地留在了地球上。他們一直繁衍至今，我就是他們的后代之一。”

錢貝貝上下打量了一番小野人，將信將疑地問：“可是你在偷吃鴕鳥蛋之前是一個小學生的模樣啊，你真的是天狼星野人的后裔嗎？”

小野人咧開嘴巴說：“那是因為我使用了天狼星易容膏。我的祖先在逃跑之前從天狼星人那里偷走了一臺經久耐用的機器，它能夠制造易容膏。只要你將易容膏涂抹在臉上和身上后，朝某個人或者某個動物持續凝視三秒鐘以上，易容膏就會領會你的意圖，重塑你的面貌，讓你變成對方的模樣。不過易容膏的效力通常只能持續一周的時間，在這之后你就會恢復原貌。制造易容膏的機器由族落長老保管，只在緊急的情況下逃生使用。我恰巧知道啟動機器的密碼，便偷偷啟動它，制造了幾盒易容膏。”

“你用易容膏將自己變成小學生就是為了來偷鴕鳥蛋嗎？”錢貝貝問。

小野人點點頭：“假如我以真實面目出現的話，會引起人們的注意，可能會被人抓起來研究。

我和其他天狼星野人的后裔一直居處在距此三百多千米外的深山老林里，那里樹木蔥蘢，有充足的食物喂食恐龍。”

“什么？現在還有恐龍？恐龍不是早就因為你們的祖先滅絕了嗎？”錢貝貝嚇了一跳。

小野人搖搖頭：“并沒有完全滅絕，有極少數恐龍同少數天狼星野人一樣逃進了深山密林中，它們僥幸活了下來。后來天狼星兒童對地球樂園感到了厭倦，于是天狼星人離開地球，又將火星改造成了新的兒童樂園。

“逃走的那一小群天狼星野人找到了幸存的恐龍，以它們的蛋為食，總算也活了下來。不過，這一次他們懂得了節制，總是會留一些蛋讓成年恐龍孵化，確保有小恐龍誕生，這樣他們世世代代都能吃到恐龍蛋。擔心天狼星人會回來，天狼星野人不敢離開森林半步，同時立下了嚴格的族規，禁止任何人擅自到森林以外去。

“后來，人類成了地球上的統治生物。我的祖輩擔心幸存于世的那幾十只恐龍被人類發現，于是將它們關在森林中一個巨大的地下溶洞中，只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放它們出來，讓它們進食。

“我是個負責收集恐龍蛋的小野人，按照規定，我要將恐龍蛋大頭朝上擺放在架子上，這樣才能讓它們的氣室位于上方，讓恐龍蛋長時間保存。但我生來就很馬虎，總是將恐龍蛋的小頭朝上放置。這一次，我又因為錯放了十幾枚恐龍蛋導致它們壞掉了。族落長老懲罰我，讓我給恐龍洗澡。我感到太枯燥，就偷拿了幾盒易容膏，從森林中跑了出來。我走了很遠的路。我是因為太餓了才偷吃鴕鳥蛋的，它的味道雖然比恐龍蛋差一些，但能勉強充饑。”

知道了真相的錢貝貝慷慨地送給小野人兩枚大鴕鳥蛋。小野人開心極了，不過，沒過多久他就變得愁眉苦臉的。

四

小野人說：“我還想在外面多玩一段時間，但我長時間不回去的話，長老一定會派人四處搜尋，將我捉回去，并且對我施以重罰的。”

錢貝貝想了想說：“如果你還有天狼星易容膏的話，我可以變成你的模樣，代替你回到森林溶洞中，我多么想親眼瞧一瞧那些恐龍啊！而你可以變成我的模樣，在我家生活，替我去上學！”

小野人喜出望外，他從口袋里掏出兩個小圓盒說：“那真是再好不過啦！我正好還有兩盒天狼星易容膏，你可以當一個星期的天狼星野人，我可以當一個星期的地球人。一周時間足夠你到森林溶洞中同恐龍接觸，也足夠我體驗你們的現代生活了，我會將你帶到森林邊并且為你繪出到達地下溶洞的詳細路線圖。”

于是，小野人往自己的身上和錢貝貝的身上都涂抹了天狼星易容膏，他們相互凝視了幾秒鐘后，果然變成了對方的模樣。

小野人言而有信，將錢貝貝帶到了森林邊。錢貝貝按照小野人的指點，參考地圖，果真找到了天狼星野人的族落。長老以為“小野人”真心悔過，便安排他繼續收集恐龍蛋，所有天狼星野人沒有看出絲毫破綻。

錢貝貝果真見到了活生生的大鴨龍、副櫛龍、三角龍和甲龍，它們并不像書上描繪的那樣是單調的灰色動物，實際上它們色彩艷麗，叫人過目不忘。一連好幾天錢貝貝都以為自己身處夢中，這些巨大的恐龍令他震驚無比。不過，他一直是個認真而細心的孩子，他將每一枚恐龍蛋都大頭朝上地擺放在架子上，獲得了長老的夸贊。為了獎勵“小野人”的進步，長老獎勵給他一枚三角龍蛋。長老不知道此時此刻真正的小野人正在校園里和同學們打籃球呢，他的彈跳能力奇佳，大家都驚呆了，都不明白錢貝貝為何在一夜之間成了一名灌籃高手。

眼看一周時間就要結束，天狼星易容膏即將失效，錢貝貝不得不離開森林溶洞，他將那枚珍貴無比的三角龍蛋帶在了身上。

錢貝貝回到家中，發現小野人不見蹤影，可能已經匆匆返回了森林溶洞。錢貝貝打算讓一只溫馴的雌鴕鳥將這枚蛋孵化出來，那個時候他就可以和爸爸開一家小小的“侏羅紀公園”，讓人們來參觀活生生的小三角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