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地回憶一個人

劉先琴

“鳳舞春光美，花開歲月稠，奈何春光逝，孤風獨自悲。”今年10月21日早上，我從手機看到徐光春書記夫人韓舞鳳老師發給我的這首小詩，竟然沒有意識到其中的大痛大悲，順手回復一句問候之后，等到回神細看，才頓覺大腦空白，天地無聲。

2004年年底，河南一如既往召開省委工作會議，我作為光明日報社河南記者站長列席，第一天的省委書記報告最重要，我提前抱著文件來到電梯口，電梯打開，第一眼看到的竟是徐光春書記，知道他來河南擔任書記，我也和站里的同事議論過怎樣向我們曾經的總編輯匯報一次工作，但沒想到面對面是在這樣的場合，情急之下我竟然脫口而出：“光春總編！”詫異的目光里，我才看見書記身后的好幾位省委常委，于是連連后退，誰知書記一眼就認出我，招手示意“小劉，上來吧”，我下意識走進電梯，書記馬上向周圍介紹：“先琴同志是我在光明日報社簽字調進來的最后一名記者。”那一刻，我的忐忑和尷尬瞬間消失。就是在這次會議上，徐書記周密部署安排，宣布河南排除一切困難，在落實好國家關于農業稅稅率再降2個百分點和全部免除國家級貧困縣農業稅政策的基礎上，加大財政轉移支付力度，從當年起對全省所有縣（市）全部免征農業稅，一個經濟并不富裕的農業大省，在全國率先落實中央政策，極大調動了農民種糧積極性，一時成為全國的熱點話題。《光明日報》更是在一版顯著位置發出連續報道，展示了中原大省發展新的起點。之后的歲月里，我見證了那位平易大度的一把手，用他的智慧魄力學養，在中原大地的皇天后土上，帶領人們書寫下一幕幕發展進步的壯美篇章。

挖掘保護弘揚河南文化，重塑河南形象；確保糧食安全前提下的鄉村振興；人口大省資源大省如何走向實力強省；從真實人物總結提煉河南精神……這些載入河南史冊的大戰略大發展，是留在我記憶里的點點滴滴。

記得是2006 年初夏，我發表在《光明日報》一版的通訊《河南文化助力經濟發展》，得到徐書記的批示，就在我興奮地給報社發簡報時，在樓道碰見時任省委副秘書長的白建國，表示感謝時他問道，你思考過為什么在那么多河南文化發展報道里，書記單單對《光明日報》做了批示嗎？這真把我問住了。秘書長說，書記下大力氣抓全省文化建設，最終要落實到河南經濟社會發展上啊！回到辦公室，我就找出書記那個階段的有關講話，和批示在一起重新琢磨，之后，相繼有了《河南從人口大省邁向人才大省》《傳承，留住我們的根》《河南的文化強省之路》和以信陽連續三年為農民工送戲、為農民工子女建校和為農民工返鄉創業頒獎的實例，寫出的《鄉村實現三級跳》，成為那個時期河南以文化，以人才和科技強力推進發展的實證。

正是理解了省委的戰略方向，河南記者站的報道也契合了中央精神，多篇報道得到中宣部正在開展的“科學發展觀大型宣傳活動”的表彰。

曾經在中宣部、國家廣電總局工作過的徐光春書記，眼界中的文化已經超越了地域。那是2005年5月，一份批示送到了記者站，書記遒勁的筆跡出現在一份《紐約時報》上，在一篇《從開封到紐約——輝煌如過眼煙云》的時評文章上，書記這樣寫道：

我們的古都開封已成為歷史發展的反面典型，開封之所以如此，我們不必過多分析，重要的是現在如何在我們手里把開封建設好，發展好，使之成為現代化的城市，展示共產黨人的執政能力。

文章里以世界當年最繁華都市開封為例，讓書記因感慨而從自己工作入手做出批示，感動啟發了當時光明日報社編委會，臨時成立“中部崛起報道組”，第一站就來到河南，第一個訪談的就是老領導徐光春，在鄭州安營扎寨，相繼采訪中部六省，推出近萬字的連續報道，從現狀到當下到未來，集決策者、學者、百姓各方言說感受，連續在一版刊出后，多家轉載，多位黨和國家領導人批示，成為后來六省聯動，中部崛起進入“十一五”規劃綱要的前奏。

“核心價值觀百場講壇”是中宣部打造、光明日報實施的一個重點項目，每場都在央視直播，中央媒體同時報道。2015年，記者站策劃在南水北調渠首淅川舉辦第26場活動，大家不約而同把主講人聚焦在已經卸任省委書記，擔任中央馬克思主義理論研究和建設工程咨詢委員會主任的徐光春身上，但是他當時在中央巡視組擔任重要工作，我既怕打擾和加重他的工作負擔，又想把這次活動做到最好。最終，我試探著向徐書記身邊的工作人員提出我的想法。沒想到的是，只是過了一天，我就得到肯定的答復，然而更沒有想到的是，一個星期后，一份打印整齊的演講稿就送到了記者站，大標題小標題，重點標記一目了然，最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工作人員告訴我：“這是書記專門在外地住了三天寫出來的”，我想象不出已經年過七旬的書記，怎樣排開其他工作，理思路，列提綱，字斟句酌，才有了這些沉甸甸的文字。現場至今仍歷歷在目：那場名為《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與移民精神》的演講，贏得了包括南陽周邊地市書記、幾十位縣委書記、上百名大學生和線上數百萬網友在內的聽眾陣陣熱烈掌聲和一片點贊，書記圍繞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南水北調移民精神、新時代培育和踐行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啟示三個方面展開闡述，指出價值觀是“腦神經”和“試金石”，能判斷一個國家、一個民族、一個人的思想和行為的優劣與對錯。河南移民精神的形成和發展，不僅造就了偉大的南水北調水利工程，也造就了忠誠奉獻、大愛報國的中原兒女。在這次演講里，書記用催人淚下的具體事例，第一次提出移民精神應該包括移民干部，在他們身上充分體現了立黨為公、執政為民、忠誠奉獻、大愛報國的公仆意識，是黨的理想杰出的實踐者。如今，淅川成立的移民精神干部學院里，書記的演講已經成為教材。

當下，手機上的朋友圈里滿是對徐光春的懷念——

“河南要用發展贏得尊重，一部河南史半部中國史——都是他留下的金句。另外，他對媒體人的理解和看重都令人感懷，深切緬懷”，河南日報總編輯劉雅鳴如是說；光明日報原副總編趙德潤在網絡上發表的近萬字回憶《送光春書記遠行》；做了數十年媒體人的老朋友李佩義也很快發表了緬懷文章《追憶“老師”徐光春》；近年頗具影響力的公號“豫記”，以《河南老書記徐光春榮哀錄，這才叫政聲人去后》為題，深情回憶了徐光春的生平。

天有意，天堂里的書記應知。

（作者系光明日報高級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