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時重要的事情,不僅是接住作者在書中傳達的思想,更要直面自己的感受。
讀完《奧斯卡與玫瑰奶奶》后,我心碎又寧靜,惆悵和溫暖交織在我心中,仿佛種下一顆密度極大的金屬種子。我確定這是一本值得閱讀的書,關于死亡和告別,關于完整生命的定義,它都有恰當且引人深思的闡述。我喜歡故事呈現的方式,十四封信以及時間微縮的假設,作者將最殘忍的事包裹在天真的語言和光明的想象中,即使讀者時常在閱讀中感到脆弱,也能抵達終點。
奇怪的是,一想到提筆寫它,我就哈欠連連。好不容易整理出一些文字,卻看著奇怪,不是邏輯或辭藻的問題,但它們看起來確實更像是一堵墻,藏著偽裝和逃避。在談論我的困意之前,我似乎無法談論這個故事本身。
這種源自潛意識,最終表現在生理上的“逃避”,恐怕并非我個人的問題。人們默契地避免談起那兩個字:死亡。這個詞在文化和日常中成為至暗的極夜。于是我們對它的認識幾乎都停留在幼童時期,它始終是模糊的龐大事物。隨著我們經歷生活的波折,不斷感到了生命的“無常”與脆弱后,這個龐然大物愈發黑暗陰森。這種自我欺騙的逃避,像極了《哈利·波特》中避免被提起的“伏地魔”的名字。你看,在這種時刻,總是過于夸大語言的威力。那么,是我們相信不被提起的詞,就不會出現嗎?還是說,我們并非在避免“死亡”,而是在避免“死亡帶來的恐懼”?

你或許能理解我的恐懼,一把唇上的鎖。這把鎖警示我——《奧斯卡與玫瑰奶奶》真的是我想要分享給朋友們的文字嗎?
它是一個簡短的童話,十歲的病童在生命的最后時期,給上天寫了十三封信。這個故事難道不會真的過于殘忍?當你看到信箋一封封展開,奧斯卡的生命一點點耗竭,你真的能抵御這種傷痛嗎?當然,你會看到他在玫瑰奶奶的鼓勵下勇敢地面對死亡,認真觀察每一天,把它當作十年來經歷,當你看到他表達愛,獲得理解,分辨痛苦,完整地體驗人生經歷,你會感到欽佩,感到生命即使如此短暫,仍不影響它燦爛、盡力而真摯。但這些積極的感受真的能多過故事的悲傷嗎?我不確定。
可寫到這里,我恍然大悟。這個故事的悲傷和溫暖,都是我推薦你閱讀的理由。兩者交相輝映,在你這里引起的光與暗,都是我想要的結果。我想,即使它最終給你留下了困惑,也是我期盼的結果。正是因為我們共享了對死亡的恐懼和對完整人生的渴望,我們才會共享這份困惑。
奧斯卡在玫瑰奶奶那里收到了一份圣誕禮物,是一株來自撒哈拉沙漠的植物,一生只活一天。他在信里說:“我目睹了這株植物的一生,非常感動。作為一朵花,它肯定顯得孱弱和寒酸,根本沒法同猴面包樹相比。但它勇敢地完成了作為一株植物的所有使命,在我們面前,在一天之內,像個強者,沒有懈怠。”這株植物是奧斯卡的一個縮影,而他的觀感正是讀者的觀感。
奇怪的是,一開始讓我感到難以落筆的“困惑”之處,現在都成了我想與你分享這本書的理由。文字從那堵墻,變成了鏡子。一個簡短的故事,一個復雜又多面的議題,一些值得被看見的困惑,愿你閱讀它,看見它所反射的恐懼與渴望;愿你保持好奇,關于什么是好的一生,什么是重要的事情。
阿免
定居在南方小鎮,一個留短發的普通90后,目前是普通的公司職員,也是一名長大了的兒童。12歲開始寫詩,但繪畫涂鴉的年份無從考證,始終熱愛以詩人和畫家的方式表達自我,擅長通過想象力、文字和圖案將平凡日常變得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