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特 王浩坤

來看,我們的解讀都是有限的,讀者完全可以保留自己的看法和觀點。我們專題的一個作用在于,希望你下次面對藝術品時,不要帶著過于嚴肅的態度去看待他們,那些看似“高冷”的藝術品,背后也都有可愛的一面,重要的不是懂或不懂,而是你的感受是什么?
如果你還有耐心看完所有的藝術品,你可能會發現,本期所有參與的藝術家都是女性。但我們無意去討論性別與創作之間的關系,打動人的終究還是作品本身。正如瀟當代美術館近期的展覽《越過柵欄,如鳥兒飛過》也沒有去強調性別議題,展覽希望留出一個開放流動的場域,使去等級化的、意料之外的關聯得以在此發生。本期專題,我們也希望借助一種形式,可以讓你在下次觀展時,或許可以想象自己與藝術品之間對話,聊一下生活日常,說不定,新感受就由此而生。


你所看見的,是怎樣的一個我?
一堆凌亂的、隨著情緒肆意擴散的彩色線條?但如果你把我看作是人的身體,就能感受到我是如何打破自身界限不受束縛地流動的狀態,看到筆觸背后不同的時空記憶和體驗交織在一起,靈魂和思緒如出神般像植物一樣自發生長。組成我的線條與顏色沒有形成可視化的故事或主題場景,我的創造者融合了各種影響她靈感來源的文化、藝術、歷史、宗教,以及對軀體與心靈突破的探索等,她通過創造我的方式來呈現內心的想象、身體的知覺、情緒的波動和東西方之間的藝術空間旅途,我的軀體呈現出飛翔的動態,這如同人的肉體和情感強烈的波動,對解放的渴望和消解邊界的訴求。這些富有表現力的圖像空間在我身上被簡化為介乎于飄動與凝固之間的色彩與線條,你可以把我想象成太空中的自然現象、生物的神經系統、植物或動物的元素、被模糊化的影像、舞蹈或運動軌跡,或者更抽象的內心斗爭、思維掙扎等等,我沒有確切的實體,我是超然的,但又帶著引發想象的感官刺激,在你的腦海中變成了有形的、具象的聯想物,這又與人的物質身體產生了關聯,看似我是單調的,我卻又是無盡的,創造者的身體、我所附著的材料與畫布的身體、組成我的點、線、面的身體,這三者最終融合在一起共同自由探索有關身體的邊界。



我的名字叫“當春天來臨時,第一道陽光屬于我”,總有人覺得我的名字太長了,他們可能不知道,我的名字來自普契尼的歌劇《藝術家生涯》中的一段臺詞,這部歌劇講述的是生活在破陋閣樓上的詩人、畫家、音樂家和哲學家,以及他們遇到的人和事,這些生活在閣樓里的人生活雖然疾苦,內心卻充實、快樂也充滿希望。我的名字是我身體的緒言,你可以把你自己的生活體驗帶入我身上不同的材料中,希望能讓你的情緒和感受在行走間和在目光所到之處悄然流動。在這個空間里,你可以看到我的身體懸浮在空中,我的器官都是由生活中的現成物品組成。你想說,那些不就是花盆、笤帚嗎?但它們現在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你不要期待在我身上看到所謂的“核心思想”,我不給自己設置被觀看和反饋的預期,我身上的材料選擇依靠創造者的直覺,我的誕生也只是平日生活的感受、自我情緒以及無意間萌生的想法的再延伸。





我只有27分鐘,希望在這段短暫的時間中與你們建立情感上的聯結,和你們一起重新審視自我與他者、當下與歷史的關系。我集合了幾種不同系統之下的人種及物種的困境,我通過敘事性的獨白和對話與四頻影像在空間里的復調與流變,帶來一種復古視覺和科幻哲思。我所講述的內容和當下技術加速時代里的身體經驗相關,比如疾病、性別、代際、勞動議題等等,將個人經驗、社會事件與很多經典科幻故事結合在一起,形成一種類似“俯瞰”的平行宇宙的異質視角,來模擬一種后人類時代身體和秩序的異化與割裂,我集中了對高度發展剝削的城市、終日焦慮的生活狀態以及命運沉浮的自我投射,在影像美學、敘事角度和哲學思辨等不同層面都進行了展開。
我來自真實的生活,但經過了語言的轉譯和時間的推移,我所能指向和映射的內容慢慢超越了來源本身。在我誕生的2017年,我對于世界崩塌的描述——瘟疫、戰爭、山火等等,只是來源于對當時的一種隱喻式的憂慮,但在此刻的2022年,這些都在真實地發生著,持續灼痛著大部分人的心,這時你再看到我會獲得不一樣的感受。我身上帶著很多人的思想碎片,在展出之后會生成我自己的能量,在展廳中形成一種場域,敘事的游走會在你們的觀看和理解中演變成新的形態,在有限的時間里與你們進行對話,產生共顫與共情,在展出的這個過程里我將真正擁有靈魂。


我叫隱,是一個住在心島的女子,一個把所思所想都展示給你,但只面帶微笑的人。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可愛很萌,但我更希望讓你有一種小怪誕的感覺。我的誕生來自情緒帶來的創作沖動,可能是一件小事、可能是一句話,或者一些畫面引發的觸動,這些思考特別個人化,有時有想要強烈表述的個人觀點,有時沒有,僅僅是一種情緒上的發泄,并沒有具體想要傳達什么或者目標對象。比起講述自己的想法,我更愿意讓你自己去感受,哪怕你想到的和我想說的根本不是一回事也沒有關系,各有所思才更有趣。如果你正好明白我的“矯情”,那會是令我特別開心的事情,我從不預設觀者的想法,希望讓那些目光為我駐留的人自己去感受,更像是一種不需要面對面的自說自話式的溝通,我可以說,也可以不說;你可以懂,也可以不懂。希望大家能來參與解開我身上的藝術密碼,但不需要了解背后的故事或者所謂的真相,因為沒有單一的答案。




當你站在我面前時,會不會有一種被我迎面撲來壓迫窒息的感覺?這就如同我的名字《她正在被充滿》一樣,你的視野與感受也被我所充滿,我是“She ”系列若干件女性主義題材作品中的一員,如果你有密集恐懼癥,你也許會被我嚇到,我身上布料編織出的形態像是一堆堆小爪子和小觸角,可能會讓你有一種身上發癢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其實很棒,我期待能帶給你一些很直接的觸動,不管是親切也好,溫暖也好,害怕也好,還是糾結也好,不同的感覺都意味著你看到我會有所反應,你的反饋說明收到了我發出的信號,這讓我的存在被賦予了更多意義。我的誕生經歷了長達半年的時間,其中伴隨著我的創造者個人生活境遇與情緒狀態的變化,從自由到被封閉,到被迫停止社交,再到內心的一些掙扎無奈,你可以在我身上感受到這種情緒的傳遞。在直接感受的情緒波動背后,我的身上充滿著溫柔的力量,組成我身體的材料是這些纖維材質,但正是這些看似柔弱的纖維卻創造出非常強大具有壓迫性的觀感體驗,最終甚至讓你有了害怕的感覺,這就是溫柔的力量,也是女性的力量。


我是一幅布面油畫。我的身上寄托了一些這個時代帶給人們的感受,包括分離、超然、焦慮、釋放以及它們之間的摩擦。我引用的具體事物——“假蘋婆”花,這是一種生長在中國南方的植物,與“萍婆”屬于同科種類的植物,但名字中的“假”定性了本不需要的價值層面,正如現在數字界面與立體空間疊加,重新塑造人們對世界的理解。我的作者張月薇并沒有真的見過“假蘋婆”花,她與母親兩地相隔,母親通過社交媒體分享自己的發現(即“假蘋婆”花),因此我也寄托了張月薇對母親和家鄉的思念與期待。你可以看到我身上的重復性,圖層的排列、重復手法的運用富有矛盾性,排列的邏輯遵循固定和偶然的秩序,讓我身上的元素主次交叉。希望我能夠引導你看到一種以層次組建成的震動畫面,那黑色的花籽兒好像在畫面中旋轉,并向四邊綻放。我充滿來自生活的符號,象征著文化及詮釋的流動性。我并不期待自己能夠駕馭你的思想,而是以我為媒介,一起反思并重新審視當下社會中某些固定的設想,例如階級關系和地緣政治,突出某些默認的荒謬定論來反映人們對科技的過度依賴。


“童顏巨肌”說的就是我吧。很多人會羨慕我的顏值和身材,卻很少關心我的內在。我也是有理想的,我渴望成為英雄,英雄主義對于我是一種內心的渴望,是在被寫好的命運里仍然有自己的行動,如果我沒有這種張力的意識,就沒有了自己。這種內化外化到我的特征中,讓我背負抵抗命運的使命,但我越是抵抗就越墮入命運的悲劇,因為一切命運都是偶然使然,只有懂得如何面對偶然性才能化解。不要覺得我是虛構的,如果生物技術允許,或者人類可以重啟多樣性“進化”,我就是從虛擬成為現實世界的一種樣本,我會有比較特殊的生活方法,從而產生新的世界秩序。然而,我也處于不確定性之中,在自戀和沉迷的瞬間,我通過幻想改變自己的身體,迎合或拒絕某種約定的慣例,年輕的面容和力量型身體之間的混合,使我成為理想中的被消費之物。在我的創造者眼中,力量和肌肉連接著關于能量和權力在社會中符號化的含義,我的形象本是身體之美的神話和范式,喚醒人類肉體中動物性的回歸,塑造形體和機能的卓越。當然這些變形也可能成為不合常理的困擾,不知道你看到我的樣子,會不會不自覺地代入你自己,不一定是形似,而是一種狀態,是你與自己獨處時產生的不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