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里
科學家發現,森林的地下存在一個由真菌和樹根組成的樹聯網。森林中的樹木通過這種網絡進行交流和互動,形成了一個相互聯系的生動社會。
森林中的地下“互聯網”
互聯網可以說是20世紀人類最偉大的科技發明之一。覆蓋全球的互聯網構成了現代信息社會的基礎,它具有傳遞性、自由性、實時性、交換性、共享性和開放性的特點,使人們的生活和工作方式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令人難以置信的是,自然界中其實早已存在堪比互聯網的網絡,那就是森林中的樹聯網。
我們知道,有很多動物是群居動物,它們的進食、捕獵、睡眠、遷移等行為,都以集體為單位進行,它們相互關照、相互協助,如螞蟻、蜜蜂、金絲猴、大象、虎鯨等。植物則不然,我們通常認為植物都是“個體戶”,它們會通過競爭來獲取盡可能多的資源,以提高自己的適應能力。事實上,雖然植物之間的確存在競爭,但是,植物的生長不是簡單地依靠競爭。森林中的眾多樹木以非常復雜的方式進行交易、合作和互動,形成了一個有凝聚力的整體社會。
加拿大不列顛哥倫比亞大學的森林生態學教授蘇珊娜·西瑪德,花費了30年時間對森林進行研究。她發現森林中絕大多數植物的根部遍布著一種絲狀真菌,這些真菌組成了如同互聯網一樣的地下網絡。森林中的樹木通過這種真菌網絡進行“交談”,并運送水和營養物質,甚至可以對即將來臨的威脅進行預警。蘇珊娜將該網絡稱為“樹聯網”,這一突破傳統的觀點如今已被廣泛接受。
蘇珊娜的研究表明,這種樹聯網就像一個超級大腦,樹木可以借助樹聯網交流信息,識別并養育它們的后代,老樹還能將自己的經驗教訓傳遞給幼苗。她還發現,樹木很“聰明”,它們可以改變自己的行為,并且能夠適應不斷變化的環境進而生存下來。
在樹聯網中,植物與真菌是互惠主義者。這些復雜的共生網絡就像人類的神經和社會網絡,甚至在各個中心節點擁有管理信息流的母樹,進行內部聯系,幫助眾多樹木抵御疾病、共同生存。
森林的“群聊”
蘇珊娜曾經做過一個實驗:她種了80棵樹,品種包括紙皮樺和花旗松。她用塑料袋包裹住樹木,然后分別向包裹紙皮樺和花旗松的塑料袋中注入了含有放射性碳-14和穩定性碳-13的二氧化碳氣體,用來驗證這兩種樹之間是否有交流。
在這些樹木通過光合作用吸收二氧化碳之后,蘇珊娜將塑料袋去掉,利用蓋革計數器在樹葉旁邊進行探測。探測出的碳-14和碳-13的流向表明,紙皮樺和花旗松之間的交流是雙向的。而且在不同的季節,紙皮樺和花旗松之間的碳傳遞量是不一樣的。在夏天,紙皮樺向花旗松輸送的碳比較多,特別是當花旗松接受不到陽光照射時更為明顯。在秋冬季節,當紙皮樺的樹葉掉光的時候,花旗松還在生長,它向紙皮樺輸送的碳就比較多。這說明兩種樹其實是互相依賴的,它們之間不僅有競爭關系,還有合作關系。在紙皮樺和花旗松的交流“語言”中,除了碳元素,還有氮元素和磷元素等其他化學物質。
這種地下的互惠共生現象是通過菌根網絡(也就是蘇珊娜所稱的“樹聯網”)實現的。菌根是指土壤中某些真菌與植物根的共生體。菌根的主要作用是擴大根系吸收面,增強對植物根毛吸收范圍外的元素(特別是磷)的吸收能力。真菌菌絲體既向根周土壤擴展,又與寄主植物組織相通,一方面從寄主植物中吸收糖類等有機物質作為自己的營養,另一方面又從土壤中吸收養分、水分供給植物。
樹聯網中的母樹
樹聯網無比密集,1平方米地面下的菌絲連起來有幾百千米長。不僅如此,菌絲與森林中其他的個體都有聯系。這種聯系不僅僅在單一種類中存在,也存在于不同種類的植物(如紙皮樺和花旗松)之間,它的工作原理就像互聯網一樣。
樹聯網中也有節點和鏈接。蘇珊娜提取了一片花旗松森林中樹木和真菌的DNA短序列,制作了一幅圖。通過這幅圖,我們發現在一片森林中,一棵母樹可以和幾百棵樹建立聯系。
蘇珊娜使用同位素示蹤劑檢測發現,母樹會將自己多余的碳元素通過樹聯網傳遞給幼苗,這種方式可以增加幼苗的存活率。
在另一個實驗中,蘇珊娜將母樹和它的幼苗以及一些陌生的幼苗種在一起。她發現,母樹會通過更大的樹聯網覆蓋自己的幼苗所在的區域,為它們送去更多的碳。現在人們仍不清楚母樹是如何通過樹聯網識別自己的“孩子”的,猜測某些化學物質在其中可能發揮了重要作用。因為當幼苗通過這些樹聯網與母樹或它們的“兄弟姐妹”聯系時,研究人員檢測到的反應比它們與陌生樹木聯系時要顯著得多。這種親情聯系改變了幼苗的生根行為,也改變了它們的化學成分、營養和它們對疾病的反應。
母樹對整個森林群落的福祉至關重要。它們是樹木交流、感知和傳承的中心,它們哺育自己的后代,并提供信息,幫助一代又一代的樹木生存下來。
樹聯網的發現改變了我們對森林的理解,說明自然選擇的結果不僅僅是競爭,更涉及許多不同類型的相互作用和物種與環境之間的關系。
(雷霆摘自《科學畫報·新知版》,有刪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