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宇 李墨波


“沒頭腦”和“不高興”是幾代中國人難以忘懷的童年記憶,這對“活寶”的創作者是我國著名兒童文學作家、翻譯家、編輯家任溶溶。數十年來,任溶溶創作、翻譯的童書作品有數百種,在國內銷量遠超千萬冊。2022年9月22日,“沒頭腦”與“不高興”之父任溶溶于夢中逝世,享年100歲。“中國擁有任溶溶,是中國兒童之幸,也是中國兒童文學之幸。”兒童文學作家殷健靈說。
“我從事兒童文學是偶然”
“任老愛孩子、愛生活、愛文學,生性豁達樂觀,把為孩子寫作看作一生最快樂最愿意去做的事。作為兒童文學泰斗的百歲任老至今仍在寫作,以令人敬仰的人格風范和永不改變的寫作初心,繼續照亮新時代中國兒童文學的前行之路。”2022年5月19日是任溶溶的百歲壽辰。中國文聯主席、中國作協主席鐵凝,中國作協黨組書記、副主席張宏森向任老致賀信,代表中國作協向他表示祝賀。
“我叫任溶溶,其實我不叫任溶溶。我家倒真有個任溶溶,那是我女兒。”任溶溶在一篇文章的開頭,說出了自己名字的來歷。
在剛從事兒童文學創作之初,他經常要用到筆名,那時恰逢女兒出生,喜不自禁的任溶溶索性將女兒的名字拿來用。隨著作品越來越多,“任溶溶”也成為他和女兒共有的名字。
任溶溶本名任以奇,1923年5月19日出生于上海,1945年畢業于大夏大學中國文學系,1950年任職于新華書店華東總分店,1952年任職于少年兒童出版社,1973年任職于上海人民出版社,1976年任職于上海譯文出版社。
任溶溶常說,自己走上兒童文學翻譯、創作之路有點偶然。1946年1月,22歲的任溶溶發表了第一篇翻譯作品——土耳其兒童小說《黏土做的炸肉片》,刊登在《新文學》雜志創刊號上。就這樣,他與兒童文學結下了不解之緣。
1947年,任溶溶的一位大學同學到兒童書局的《兒童故事》雜志做編輯,請他幫忙翻譯一些作品,他樂呵呵地答應了,從此一頭栽進兒童文學的世界里。除了向同學的雜志供稿,他還自譯、自編、自費出版了十多本兒童讀物,如《小鹿斑比》《小熊邦果》《小飛象》《小兔頓拍》《快樂谷》《彼得和狼》等。
任溶溶說:“我從事兒童文學是偶然,但是現在想來,我沒有搞兒童文學之前,我一生的道路似乎就是準備搞兒童文學的。”
耄耋之年仍筆耕不輟
任溶溶很有語言天賦,通曉英語、俄語、法語、日語、意大利語等多種語言。從事文學翻譯80年來,他翻譯過伊索、科洛迪、安徒生、普希金、馬爾夏克、馬雅可夫斯基、蓋達爾、巴里、格雷厄姆、羅大里、特拉弗斯、達爾、林格倫等世界各國作家的作品。
外國兒童文學經典《安徒生童話》《木偶奇遇記》《假話國歷險記》《長襪子皮皮》《夏洛的網》《彼得·潘》《杜利特醫生故事》等能被廣大中國小讀者所熟知,都有他的一份功勞。
據統計,在新中國成立后的17年中,全國的翻譯工作者對外國兒童文學作品的譯介共426種,而任溶溶一個人的翻譯就達30多種。后來他在少年兒童出版社當編輯,最多的時候,曾一年編輯翻譯作品40種。
上世紀50年代,任溶溶翻譯的蘇聯文學作品佳作迭出,從俄文翻譯而來的意大利作品《洋蔥頭歷險記》令小讀者愛不釋手;《鐵木兒和他的隊伍》《一年級小學生》等譯著也受到讀者喜愛;而《古麗雅的道路》更是以勵志題材成為年輕人爭相閱讀的書籍,該書于1953年3月出版,7個月后,印數近50萬冊,與《鋼鐵是怎樣煉成的》等蘇聯文學作品一道,影響了幾代中國人。
《木偶奇遇記》是意大利作家卡洛·科洛迪的代表作,曾被翻譯成200多種語言,匹諾曹的形象因此為全世界小朋友所熟知。之前,中國也出版過數十個中譯本,但大都是從其他語言轉譯。任溶溶翻譯的《木偶奇遇記》是國內直接從意大利文翻譯的唯一中文譯本,流傳最廣,也成為他最滿意的譯本之一。
上世紀80年代初,任溶溶開始有意識地將安徒生獎獲得者的兒童文學作品介紹到中國。他將瑞典兒童文學作家林格倫的“小飛人三部曲”翻譯成中文,深受中國讀者喜歡,之后又翻譯了林格倫的長篇童話經典——《長襪子皮皮》,這個個性鮮明、真實可愛的兒童形象得到中國小朋友的熱烈歡迎。
任溶溶的一生孜孜不倦,翻譯了大量的國外優秀兒童作品。2005年初,任溶溶花一年多時間重新翻譯的《安徒生童話全集》由浙江少年兒童出版社出版。這個版本獲得了丹麥首相的親自授權,是國內唯一取得丹麥女王捐贈的安徒生誕辰200周年專用基金經費資助出版的圖書。《安徒生童話全集》字數近百萬,難以想象當時這位耄耋之年的老人,是如何完成這大量的工作的。
說他譯作等身毫不為過。《任溶溶譯文集》于2021年4月由上海譯文出版社出版,該書共20卷,收錄任溶溶翻譯的全球近40位知名作家的80余部作品,文集總字數近千萬字。
經典之作成為幾代人的集體記憶
長期翻譯外國文學,任溶溶從中總結了一些兒童文學創作的技巧,再加上平時與孩子們相處,讓他攢了一肚子的故事要講,于是當時機來臨的時候,任溶溶開始拿起筆創作。
“沒頭腦”記什么都打個折扣,糊里糊涂地造了999層的少年宮,卻把電梯給忘了;“不高興”總是由著自己的性子來,上臺演《武松打虎》里的老虎,他不高興了,導致武松怎么也“打不死”老虎。這兩個形象生動的角色和他們身上發生的故事,讓幾代讀者笑破了肚皮。
《沒頭腦和不高興》的作者正是任溶溶。
當時《少年文藝》編輯急等稿件上版面,只給了任溶溶2個小時。上班前總要拐到咖啡館喝杯咖啡的他,利用這個時間奮筆疾書,一篇5000字的經典童話作品誕生了。
這篇發表于1956年的童話,給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帶去了快樂。其中最好玩的一句話是:“你不高興跟他玩,他可是不高興你不高興跟他玩。”
任溶溶在回憶《沒頭腦和不高興》的創作時談道:“角色都從生活中來,我自己就是那個‘沒頭腦,常常糊里糊涂的。至于‘不高興嘛,我的孩子有點兒倔脾氣,叫他做什么,他就會說‘不高興!不高興!有一次,我和孩子們一起去少年宮,這個故事突然自己就跑出來了。”
1962年,上海美術電影制片廠將《沒頭腦和不高興》制作成動畫短片,成為常映不衰的經典之作,更成為幾代人的集體記憶。
在這之后,任溶溶又創作了《一個天才的雜技演員》,同樣獲得成功,與《沒頭腦和不高興》堪稱姊妹篇。雖然只是試水創作,但這兩篇作品在風格和技巧上都已成熟,并與世界兒童文學接軌,成為中國兒童文學史上不朽的經典。
相比之下,兒童詩是任溶溶最鐘愛的體裁。從1962年起,他創作了《我的哥哥聰明透頂》《爸爸的老師》《弟弟看電影》《強強穿衣裳》《我給小雞起名字》等一大批膾炙人口的兒童詩。
在他看來,創作兒童詩要從“詩人本位”向“兒童本位”轉換,使用盡量清淺、好讀的語言,教訓意味不能過重,應該“不能只寫要兒童做什么,同時也要寫兒童要做什么”。
近十來年,任溶溶又把大量的時間投入到了散文寫作中。他的散文辨識度很高,簡潔、干凈、明快,不拖泥帶水,不啰唆,不矯情,不無病呻吟,有話則長,無話則短,適時打住,自然天成。強調作品讓人看得懂,看得明白,看后又不覺乏味,并為之著迷,這是任溶溶一以貫之的追求。
“雖然我的頭發開始白了,但我也是看任老的書長大的。”上海翻譯家協會會長魏育青說,自己出生于1956年,也就是任老先生寫下《沒頭腦和不高興》的那一年。“剛來到世界上,就有一個人為你寫了這么多讓你在幾十年后讀起來仍然覺得很有意思的書……”
歲月匆匆,轉眼間,那個帶給孩子們快樂的任溶溶已經百歲高齡。
任溶溶曾說過:“我的一生就是個童話。”對此,他的解釋是:“人的一生總會碰到各種各樣機緣,這像不像一個童話呢?”編輯/張秋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