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如父

賴興俊

又是一年七夕到，老家有祭拜先人的習俗，我又想起了我的岳父。

認識岳父是在16年前。那是和妻相戀近一年后，在他的允許下，妻把我帶回了家，也算是初次考核吧。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跟妻回家見未來岳父，那時他剛退休，瘦小、精干是岳父給我的第一印象。在簡短的接觸后，岳父隨和、謙卑的態度讓我放松了許多。在了解了大致情況后，岳父告訴我他41歲時才有了這個閨女，家中有四個兒子了，當時曾想抱養個閨女，老來得女，妻自然而然成了他的掌上明珠。岳父告訴我：“我閨女是我的無價之寶，我希望她找個人品好的，可以托付終身的人。”去之前，我告誡自己，要少說話，給老人留個好印象。聽了他的話，我還是鼓起了勇氣，告訴他我家遠，家境貧寒。岳父見我如此不安，卻鼓勵我說：“窮沒關系，只要本分，人品好，要勤勉，一切會過去的。”聽后，一股暖流涌上了心頭。后來，聽妻說，岳父是因為看到我的實誠才更加認可了我。

到了該成家立業的時候，買了房，我囊中羞澀。岳父很體諒我的難處，讓我婚禮可以從簡。按鄉俗，是要付聘禮，買糖果、煙酒送去的。岳父告訴我：“我女兒現在托付給你了，只要你好好待她就可以，其它的簡單就好了。”結婚那天，除了接回妻，還帶了很多岳父精心給我們添置的回禮，連分剩的糖果也往車上塞。他說：“糖果帶上，婚禮上可以用，鄰里鄉親分點沾沾喜氣就可以了。”在送妻上車前，我看到岳父哭了，他41歲時才出生的閨女如今要嫁人了。他一落淚讓我不敢扭頭看他的表情，可我深知里面的含義，有感慨，有高興，更有不舍……

在接下來的日子，我常和妻回去看岳父母。每次去時，岳父總要去張羅好吃的，和我們談談心，過問我們的生活有沒困難。我切身感受了他的寬厚、仁愛、博大的老者情懷。岳父生性溫和、善良。他在銀行上班，也當過單位一把手，但卻沒有一點架子。誰有困難找他，只要不違反原則，他總是盡最大可能幫助他人。從不拿別人的一針一線，他也因此贏得了好口碑。他常教導我要清白做人，厚道做事。在我后來走上管理崗位后，岳父更是常提醒我要多為大家做點實事。讓我少談報酬，多些奉獻。有時我心里會認為他迂腐。其實他們這代人似乎對這一切都覺得很正常，很自然，從來不曾抱怨，我想這便是一種忠誠，一種信念。

岳父的一生是勤勞的。他骨子里有農民的執著與勤勞。下班閑暇之際總是打理著他的菜地。婚后常能吃到他送的菜，特別是他種的蘿卜總是長勢喜人。他愛吃地瓜，也愛種地瓜。每次地瓜收成后，總是花些時日制作地瓜粉，然后給每個子女送上一份。每次節日，他總忙著張羅各種好吃的，叫上子女回家小聚，其樂也融融。印象最深的是每年的端午節，岳父母都是提前精心備料，忙活一天，依舊給每個子女送上一份。我們除了品味粽香，還感受了濃濃親情。

雖然子女較多，岳父對孩子的教育從來是嚴厲有加。他在遇到困難時從不叫苦，不叫累，總是默默承受著。岳父用瘦小的身板撐起了偌大的一個家，省吃儉用，夫妻和睦。去他家次數多了，常能聽到左鄰右舍夸他的話。幾個舅哥們也常常念叨父親的好，都以父親作為學習的榜樣。岳父是胃癌舊病復發，轉移擴散。按理說是非常疼痛的，堅強的岳父并沒有叫過一次痛，他靜靜地離去是2017年11月9日。他走得那樣平靜，沒有疼痛感。我想這大約是好人修來的好報吧，我因此得到了一點寬慰。

在我家的書桌上擺放著一張全家福，那是岳父病后不久大家提議拍的。他已病得挺重了，本就瘦削的臉龐更顯憔悴，沒有精神了。拍照前，他仍是打理了一番，硬撐著與我們合完影。不曾想，岳父的人生便定格在這張照片上。他老家房間也擺放著這張照片，每次打開房門，岳父那和藹、慈祥的面容便撲面而來，我卻心酸得說不出話。十幾年的相處，有許多的回憶在不知不覺中升騰。記憶里，如此柔軟，滿滿都是岳父如父般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