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怡
湖湘詩派是清末興起的具有較大影響力的詩歌流派之一,由“湘中五子”發展壯大。目前學界對湖湘詩派的“托塔天王”王闿運與領袖鄧輔綸關注較多,相對而言,對同屬“湘中五子”之一的鄧繹卻研究鮮少。其實,鄧繹一生經歷豐富,既有奮發讀書、積極入世的初衷,又有絕意科舉、著書育人的選擇,其一世筆耕不輟,留下了珍貴的文學資料和史學資料,王闿運有“曾、胡講武,二鄧昌文”的評價。
鄧繹(1831—1894),名輔繹,字葆之,一字辛眉,鄧仁堃次子,湖南武岡人。娶妻陳氏,育有六子一女,因兄鄧輔綸無子,以次子鄧國瓛為兄嗣,另有妾吳氏與駱氏,各生一子一女,妾劉氏生二子。鄧繹出生于官宦世家,世有清望,家學淵源深厚,父鄧仁堃,字厚甫,道光乙酉年(1825)充選貢,廷試高等,先后任職梁山、江油、洪雅、綦江、富順、南安等地,官至江西按察使、署布政使,著有《養根修實齋文集》《書議條示》等。兄鄧輔綸,字彌之,湖湘詩派著名詩人,著有《白香亭詩集》三卷,與鄧繹并稱“二鄧先生”。
鄧繹自幼聰穎強識,少有大志,不屑章句,好武尚文,喜訪求才俊。五歲能詩,十四歲入州學,十七歲與兄鄧輔綸入長沙城南書院學習。城南書院位于長沙妙高峰下,初為張南軒父子講學所建,名為書院,實為張氏私家園林,內有著名的“城南十景”,后張氏父子去世,城南書院逐漸荒廢,在元代成了僧寺。明正德二年開始修葺城南書院,中間幾度修廢,直至清嘉慶時才開始大規模復建,城南書院逐漸成為全省著名書院,何紹基、郭嵩燾等都曾講學于此,曾國藩、左宗棠也曾在此學習。城南書院對于鄧繹來說是個值得回憶的地方,在這里他有兄長相陪,結交了相伴一生的摯友,并于咸豐元年(1851)與兄鄧輔綸,同窗王闿運、龍汝霖、李篁仙結“蘭林詞社”,被譽為“湘中五子”,鄧繹常與詩社好友結伴出游,講詩論文,一時間風頭無兩。咸豐元年八月,鄧繹與龍汝霖、鄧輔綸、王闿運游覽衡山,被衡山美景折服,心潮澎湃之下創作出了一系列詩歌,并在當時廣為流傳。咸豐二年(1852),鄧繹邀王闿運一同赴南昌探望父親鄧仁堃,居住在按察使署。在南昌期間鄧繹與王闿運、孫月坡等人結成“匡社”,刻燭聯句為詩歌,成《祭詩》數章,約定以后每年都如此,并與孫月坡等人研習詞曲。其父知曉后極為憤怒,認為有損大丈夫志向。鄧繹遭父訓斥,隨后棄其詞作,不再作詞,其詞作由門人王葆心于1930年命其子石印發行,名《鄧云山先生詞二種》。咸豐四年(1854),鄧繹自南昌返回家中居住,此年鄧繹作《感懷集》。“昔年十四五,抗心在老莊。既非琴瑟質,急調徒高張……朝華未及振,鬢莖亦俱霜。雖無黃鵠翼,中路思高翔。”這首詩就是鄧繹反思自己年輕時只是心向老莊,并不知道世事艱難,有一點才氣就迫不及待宣揚,結果到了中年一事無成,雖如此,但仍然想要施展抱負,翱翔天空。此集中亦有許多詠史詠事詩,所詠歷史人物有司馬遷、李廣、屈原等人,詠事則有新亭會等。咸豐十年(1860)冬天,鄧繹幫助武岡知州抵御太平軍朱衣點部隊的進攻,成功守衛家鄉。次年,鄧繹在家鄉組織練兵,訓練了一千勇士,再次抵御太平軍石達開部隊的進攻。同治三年(1864),鄧繹參左宗棠幕,終于得到了一吐郁氣施展抱負的機會。鄧繹幫助處理洋務,左宗棠在浙江、福建地時,令鄧繹掌管營務。后追隨左宗棠征于廣東嘉應,大獲全勝立功,被左宗棠稱許為湖南一流人物,鄧繹也因此次軍功得員外郎職,為浙江候選知府,并賞花翎。后事有曲折,鄧繹亦覺做官有違其志,故毅然辭去。
同治五年(1866),鄧繹父鄧仁堃喪,鄧繹歸家奔喪守制。守制期間,鄧繹因目睹列強肆意侵犯侮辱,清政府統治腐敗無能,深感國家積貧積弱,遂懷揣憂天下之心,立志通過著書達到移風易俗的目的,尋找救國之道,十余年不敢懈怠,博覽群書,寫成《云山讀書記》洋洋五十卷,又于光緒四年(1878)專程去浙江、江蘇、江西三省考察當地時政,歸來后又增補兩卷,完成了“宏簡之學”。同時在觀光考察途中,鄧繹作詩一百二十多首,編成《江河集》,此時期鄧繹詩風大抵繼承前一時期,大多爽朗沉雄。絕意仕途之后,除了著書,鄧繹又找到了人生的新寄托——講學。同治末年至光緒初年,鄧繹應張文心之請主講武岡希賢精舍,自此開啟了講學之路。光緒八年(1882)春天,鄧繹應河北道陳寶箴之邀,赴河北為致用精舍主講。鄧繹作詩告別兄長:“擊劍酣吟動寥廓,太行東上萬重云。”是年秋,陳寶箴調離河北,鄧繹遂也歸湘。歸湘后,鄧繹于光緒十三年(1887)至光緒十五年(1889)講學武岡希賢精舍,作《云山集》寫自己在都梁山的隱居生活,抒發親近草木與享受親情友情之樂。光緒十五年(1889),鄧繹應兩廣總督張之洞之邀南赴廣州,主講廣東訶林課吏館。廣東詞林課吏館為張之洞所設,專為國家培養各府、州、縣官吏,先后舉辦六期,共培養官吏兩千多人。是年冬,張之洞調任湖廣總督,鄧繹再次辭館歸湘。后張之洞在武昌建兩湖書院,鄧繹前去幫忙,于光緒十六年(1890)至光緒二十年(1894)講學武昌兩湖書院。
鄧繹一生,為官、為軍、為師、為學皆心懷天下,有用于時,不違儒心,不愧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