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電車故事:新裝迎夏日

“香港，讓我緊緊拉住你的手吧，聽聽最后一分鐘的風雨歸程，然后去奔跑，去擁抱，去迎接那新鮮的含露的、芳香的扎根在深深大地上的第一朵紫荊……”

這首詩記錄下1997年7月1日香港回歸祖國懷抱最后一分鐘這一具有歷史意義的特殊時刻，距離國歌奏響在香江之畔，中英交接儀式順利舉行已經過去25年。回歸以來，香港與祖國同發展、共繁榮，活力之都魅力依舊，“東方之珠”更加璀璨。為慶祝香港回歸25周年，我刊“灣區連心橋”欄目特別推出“紫荊花開”專題策劃。

1

“叮叮叮！”當最初一線晨光微微射入車廠時，各“叮叮”電車便要開始一天的工作了。電車在香港這座城市已有百年的歷史，香港人都給它一個親切的稱呼，叫“叮叮”。

“噢！我今天的任務是行走鲗魚涌線，好！”資深的6號車“老綠”接到自己的工作指令，高聲地說。

車廠經理一向欣賞“老綠”做事嚴謹、盡責，便對他說：“你真是敬業樂業！任何路線都難不倒你。但今天可能會下大雨，海旁風很大呢，請注意。”“老綠”點頭謝過他的提醒。

“喔，這條路線……你不怕？”另一邊一輛涂上了紅色廣告的年青電車則低沉著聲音說：“每當我經過那區附近的殯儀館，我便怪不自在的，想試著提高速度，趕快飛站，逃過那些幽幽的喇叭聲喲。無奈我最高的時速只有35公里，我心里很急躁啊！真羨慕那些能風馳電掣的青年跑車！”

“小伙子‘紅哥，那些幽怨的喇叭聲沒那么可怕的，其實到了那個站，即使沒有乘客上下車，慣例是必要停站的，因為可能有特別的乘客……”“老綠”話未說完，出發的鈴聲響了。“還是有空再慢慢聊吧，好好迎接這一天的工作吧！”

“叮叮叮！叮叮叮！”

“老綠”“紅哥”和其他電車陸陸續續從車廠駛出大街，蠕蠕前進，為上班上學的人們服務。“紅哥”向西邊走，“老綠”則向東行。

“老綠”輕松地哼著歌，緩緩向前行，他心想：“速度太快反而不適合我，我倒喜歡這樣慢活的生活，慢慢的，才可以邊走邊看，欣賞沿途的風景。”

但經過車水馬龍的中環時，“老綠”還是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左右顧盼，因為道路上的人和車愈來愈多了，時刻要留意路面情況，避免意外發生。有時一些不守交通規則的人或車突然“刷”地沖出來，“老綠”只好緊急停頓;有時旁邊又“咣”一聲閃過冒失的摩托車、小巴等，令“老綠”忙于閃避，喘不過氣來。

當駛經殯儀館附近時，天空突然風云變色，大雨嘩啦啦落下來。

霎時間，暴雨像天河決了口一樣，鋪天蓋地地咆哮而來，豆大的雨像槍彈似的狂掃在途人的傘上、身上，更打在“老綠”的車身上。天文臺急忙發出黃色暴雨警告信號。

“嘩！快關窗啊！”乘客中突然一陣騷動，有人被大雨濺濕，有人力氣不夠，沒法關上古老的車窗，便埋怨早不該乘坐電車，又慢又古舊，真倒霉！

“砰！”大個子乘客粗暴地把窗關上，嚇得“老綠”心也顫抖了。“唉！我年資高了，真把我老骨頭都弄壞。”“老綠”心想，自己一直勤懇服務，人們卻好像不甚欣賞。有人嫌電車速度慢，設備舊，趕不上時代。連愛玩車的兒童，即使有各種各樣的玩具車：四驅車、小跑車、湯馬士火車等，就是沒有電車呢。

關上所有窗的車廂又熱又濕，乘客感到局促得很，怨聲四起。

天色黑得像夜晚，街上的車都開了車頭燈，在雨中蠕蠕而動。唉！堵車了。有些車輛為了爭先，突然穿插過來，真是險象環生。“老綠”開始有點疑惑，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真的太老了？已適應不了現代急促的節奏？但“老綠”的心事可與誰傾訴？

2

雨漸漸停了，乘客一個個也下車了。

這時，在燈影處隱隱有幾個幽靈出來活動了。他們就是一般人看不見的、特別的乘客。

“我們來懷緬一下昔日一起坐叮叮車的美好時光啊。”一對幽靈老公公婆婆向“老綠”揮手。

“叮叮……咚。”

“老綠”停下來接載這對特別的乘客。

“咦？今天的叮叮聲有點走了調。”老公公很敏感，輕輕地問“老綠”：“是不是你有什么零件出了毛病呀？”

“老綠”搖搖頭說：“只是有點郁悶，有點感觸吧。”

老公公和老婆婆同情地望著“老綠”。“是雨天惹你傷感嗎？我們和你聊聊天，解解悶吧。”

這時，“老綠”左邊有很多車一輛輛疾馳而去，噴了“老綠”一臉的雨水和沙塵。

“咳咳！”遇上這樣的情況，平日“老綠”會保持沉默，但今天忍不住用力按響喇叭，想發泄一下。

“老校長，你見聞廣博，在世上像我這樣的古老電車，是否已漸式微了？我擔心自己終有一天被香港這座城市淘汰。”

老公公本來是個校長，退休后和妻子結伴旅游，的確到過很多地方，但他說各地有各自的特色交通工具，不能一概而論。

老校長想了一想說：“例如美國舊金山有著名的路面纜車，也叫‘叮當車，是為了適應舊金山的丘陵地形，為方便民眾而特別設計的;在意大利，1870年便開始運行電車了，且電車從未被淘汰，到現在米蘭大街小巷仍有‘叮叮當當在跑的輕軌電車。它除了是交通工具，更是浪漫晚餐的好去處呢！因為米蘭交通機構近年將一些資深的輕軌電車車廂改裝成餐廳，別具特色，吸引著很多游客。”

老婆婆也說：“我們本地的電車也‘不輸蝕（香港方言：不吃虧），老公，你記得當年我們銀婚紀念，你預先暗中安排，帶我上古董電車慶祝嗎？真是既驚喜又浪漫啊！執子之手，沿途欣賞萬家燈火的夜景，想著我們這樣相伴一直漫步人生路，這都成為我珍貴的回憶呢。”

老公公語重心長地說：“證明只要有創意，古舊的東西也可活用，變成新的面貌、新的款式再服務大眾，不會這么快被取代的。”

老婆婆還安慰“老綠”說：“我一定不愿你被淘汰呀！相信會有辦法的。”

“老綠”傾訴他的心愿：“我也希望能以新的形象，帶給乘客驚喜和歡樂啊。”

3

“叮叮叮！”最初的一線晨光微微射入車廠了，這一天“老綠”——不！他的車身已重新粉飾一番，涂上了天藍色，還畫著一位舒適地坐在電車椅上的乘客;“老綠”要改名為“新藍”來迎接新一天啦！

“紅哥”高興地說：“呀，你也煥然一新了。”

車廠經理滿意地點點頭，對“新藍”說：“嗯，為慶香港回歸迎夏日，你經過特別的設計和改裝后，已成為一輛充滿現代感的冷氣電車，如今天藍色的車身，讓你看起來多年輕呀！在視覺效果上也給乘客涼快的感覺呢！一定會大受歡迎。”

“紅哥”補充說：“現在配合科技又提供實時到站數據，年輕乘客都不再嫌棄電車老套了。”

“新藍”滿心歡喜，他想更換新形象的心愿終于達成了，但他有少許不安，不知車費會否加價？在炎炎夏日，這冷氣設施又運作得如何？

車廠經理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為他調好收費箱說：“外觀及設施變了，但車費暫時不變啊，公眾仍可以給現時票價，即成人2元6角、小童1元3角、長者及殘疾人士1元1角便可乘搭，是本地最便宜的交通工具呢。”

車廠經理又說：“為了精益求精，提供更佳服務，你今天要多召集乘搭的市民來參與問卷調查，讓他們對車廂氣溫提供意見，以便日后決定電車的冷氣溫度。”

“遵命！叮叮叮！”“新藍”昂首闊步，精神奕奕地展開一天的旅程了。

“嘩！空氣很清新呀。”一群天真的學生蹦蹦跳跳地走進車廂，他們每個都手持畫紙和筆，正準備為沿途景色寫生。

“叮叮叮！”“新藍”一邊緩緩地前行，一邊快樂地唱歌，“只要我配合時代，做出更好的改變，就永遠不會被拋棄呀！”他忽發奇想：“看！現在這些兒童這么用心繪畫，如果將來可以在電車上開個小畫展就好了！”

那么，電車豈不是可以成為一個創新的“藝術好去處”？這一定會帶給人們耳目一新的驚喜！

作者簡介

潘明珠，香港作家，與其姐潘金英合著兒童文學作品約九十多種，著名作家任溶溶稱她倆為香港的“格林姐妹”。現任香港中外文化推廣協會會長，香港作家聯會理事，香港書展文化顧問，大細路劇團董事。曾留學日本，并出席于東京舉行之 IBBY 青少年圖書議會。一直從事文學、翻譯及教育工作，曾策劃及翻譯美日童書 Rabbit Ears 溫情童話繪本之全球中文視像版。作品曾獲上海小百花兒童文學獎、臺灣國語日報兒童圖書牧笛獎等。著散文集《心窗常開》、童話《牛奶瓶里的巨人》（于上海出版），精選集《時間偵探》、繪本《小八哥可可》等。現于香港文匯報及校園報撰寫專欄，并策劃主持多項校園寫作及繪本工作坊，擔任香港電臺“文學相對論”及“創意寫作學滿Fun”廣播節目主持，期望以創作與青少年追尋夢想，發掘生活的寶藏，感受生命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