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森祥《臺階》的情感內蘊

李小強

內容摘要：從《臺階》情感內蘊賞析的視角來分析這篇課文，我們會發現這篇小說中蘊藏著豐富的教學資源和巨大的教學價值。小說的字里行間都充滿了情感的深蘊。無論是從故事情節還是人物形象的角度去賞析，都能看到小說中所包蘊的強勁的生命張力。本文試從臺階之美、家園之愛、心靈之樸、臺階之愛、伏筆照應五個維度來賞析文中的情感意蘊。對文中情感意蘊的賞析，有助于幫助我們從多個角度、多個層面去理解小說的行文深意。

關鍵詞：李森祥 《臺階》 情感內蘊 父愛 心靈 生命 美

《臺階》是部編教材人教版七年級下冊第四單元的一篇自讀課文。這篇小說以第一人稱視角敘述了“我”父親與臺階的故事。寫了父親是如何建造臺階的故事。課文開篇就寫道“父親總覺得我們家的臺階低”，在父親的內心世界中，臺階就是他精神世界的全部，他為了建造九級的新臺階，耗費了半生的精力與心血，當臺階造成后，他又悵然若失，有點不習慣自己家的高臺階，感到從未有過的空虛和寂寞。這篇小說盡管故事情節及故事內容頗為簡單，可是卻有著豐富的情感內蘊和獨特的藝術魅力。從情感內蘊的角度來分析這篇小說，就會發現這篇課文有著獨特的美學價值，能夠給人心靈以溫潤的慰藉。這篇課文，究其情感內蘊有三種，臺階之美，家園之愛、心靈之樸、臺階之愛、伏筆照應。這四種情感內蘊構成了《臺階》中強大的精神張力，讓我們通過一級小小的臺階看到一個意趣盎然的生命世界。

一.臺階之美

從審美的角度來看，《臺階》中的美無處不在。在這篇小說中，有著豐富的美學元素，美的情感貫穿課文始終，從小說的開篇到結尾，都能給人一種美的感召和啟示。在這種美的體驗中，我們會發現，臺階不再是供人踩踏的功能意義上的臺階了，臺階成為一種心靈的超驗追求。“家鄉地勢低，屋基做高些，不大容易進水”這句話充分說明臺階的作用是防水，這是臺階的基本功能。“臺階高，屋主人的地位就相對高”這句話旨在說明臺階已經突破了其內在的工具意義上的作用，已經上升為一種隱秘的內在精神追求。所以父親格外期盼自己家的臺階能夠高些，在父親的心目中，臺階是身份地位的象征。“父親總覺得我們家的臺階低”這句話看似尋常樸實，卻為下文寫父親建造臺階埋下了伏筆。父親為什么會總覺得我們家的臺階低呢？臺階低不僅是一種客觀存在，而是一種心靈源認知。是父親基于自身的純樸的情感的認知，在父親的精神視角中，臺階是父親的心靈底基，臺階的高低成為父親的一種精神追求。父親期盼著自己家能夠建造高的臺階，造臺階成為父親有生之年的最大愿望。父親對臺階的這種執著追求無不透視這一種純樸之美。父親建造臺階的愿望不正是普天之下人民對幸福美好生活追求的縮影嗎？從這個角度來看，臺階是美的，美的自然。

臺階還是鄰里間生活富足的量化參照，在這種不自覺地參照下，鄰里間以臺階的高低來評價彼此間的物質生活是否充盈富足。正是因為我們家的臺階低，所以父親格外期盼自家的臺階能高一些。“我們家的臺階低”這句話在文中出現兩次，具有反復強調作用，通過這樣的強調來更深層次的凸顯父親對建造高臺階的渴望。在這里，臺階具有某種隱喻意義，臺階隱喻了鄉民間的一種純粹樸素的愿望，即擺脫貧窮，讓自己的生活富足。因此臺階代表了一代人對擺脫貧窮命運的努力掙扎與渴望，從這個意義上來說，臺階也是實現夢想的心靈階梯，只有通過一級級臺階，不斷向前邁進，就能邁向幸福的新天地。臺階是實現夢想的路徑，臺階連接著千萬百姓的心靈之夢。這是臺階的內在的精神意蘊。這種精神意蘊具有一種獨特的樸素美。臺階美，美的樸實。

從文章的語言特點來看，《臺階》的字里行間中蕩滌著清澈與純凈，在這樣的語言體系中，美俯拾皆是。“那石板沒經石匠光面，就鋪在家門口”，由這句話可以看出，鋪在家門口的石板是未經打磨的，這是一種真實的自然之美。當人置身于這樣的環境中時，是愜意舒適的。“我流著一大串涎水，張嘴在青石板上啃，結果啃了一嘴泥抹子”，這樣的語言，給人以干凈凝練之感。沒有任何的修飾，也沒有過分的渲染，如話家常的語言，讓文本中彌漫著一種干凈樸素之美。因此，《臺階》中的話語體系中隱藏著語言的美點，這樣的美點中蘊藏著豐富的教學價值和教學資源。透過這樣的語言世界，我們可以看到一種淳樸的素白的精神世界。這難道不是赤子之心的精神存照嗎？孔穎達云：“子生赤色，故言赤子”赤子之心指純凈純善純美之心。老子《道德經》：“含德之厚，比于赤子”，赤子之心為厚德之心。《孟子·離婁下》說：“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孟子取赤子之善。《臺階》的話語體系下分明映現著一顆赤子之心。《臺階》中的赤子之心是一種無言大美。

二.家園之愛

好的文學作品中都蘊藏著美與愛，哲與思。從父親建造臺階的過程中可以看到一種家園之愛，這種家園之愛是每一個中華兒女內心深處最為柔軟的一方凈土。家園之愛、故土之思是千百年來炎華子孫的心靈之音，無論是生于這片土地的百姓，還是萬千游子，他們都對自己的家園充滿了拳拳之愛。父親為什么要花大力氣建造九級之高的新臺階呢，除了對美好生活的渴望外，在他的內心深處浸淫著淡淡的家園之愛。父親對自己腳下的這片土地充滿了無限的熱愛之情。“父親又用竹絲掃把掃了”，這句話中一個“又”字可以看出父親不止一次地去掃臺階，父親為什么要掃臺階呢？這既是普通勞動者勤勞持家的美德，更是一種對家園的守望與熱愛。家園之愛從更深層次上來說，是一種對生活的熱愛，對命運的抗爭，這是底層人民強勁的生命特質的寫照。“父親的準備是十分漫長的。他今天從地里撿回一塊磚，明天又可能撿進一片瓦，再就是往一個黑瓦罐里塞角票。雖然這些都很微不足道，但他做得很認真。”父親漫長的準備不是大張旗鼓地，而是在不動聲中完成的，這就是中國農民的隱忍，為了改變自身的命運，為了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他們在時間的磨礪中努力著、拼搏著，“一塊磚，一片瓦”不僅僅指的是建造臺階的一磚一瓦，而是一種為了改變自身命運和生活的累積式的努力，這種努力是不間斷的，正是因為這種認真且微不足道的努力，才讓把看似不可能的事情變為一種美好的可能。在父親的這種努力下，建造新臺階才得以順利完工。努力源于熱愛，努力奮斗的動力就是不竭之愛，這種深沉的愛正是家園之愛的無言寫照。

在家園之愛中，有一種熱烈的濃重和明凈。“父親從老屋中拿出四顆大鞭炮，他居然不敢放，讓我來。”這句話與父親建造臺階的漫長準備形成了一種鮮明對比和巨大張力，一個連鞭炮都不敢放的老實巴交的農民卻能豁上半生的精力去做一件事情——建造新臺階，而且居然把這件事情做成了。當我們為之驚嘆和不可思議時，我們不能不為之折服。這種隱忍的偉力是對生活的無限熱忱與熱愛，更是其強勁生命力的體現。“放鞭炮”是生命的禮贊，這是父親人生中的高光時刻，也是父親生命的慶典。在這樣的生命慶典中，家園之愛不言而喻，因為愛的濃烈，所以如此拼搏與認真。在家園之愛中，我們分明看到了一個飽滿凝重地奮斗著形象。在他的生命世界中，流淌著清澈的故土之愛。家園之愛是《臺階》中隱含的另一重情感內蘊，這種情感內蘊呈隱秘的閉環結構，單從文本結構而言是無法窺見其情感內蘊的，只有深入人物的心靈世界，才可以看到文中所包蘊著的豐富的情感，也才能夠更加清晰而完整的去認識《臺階》中的“父親”這一人物形象。

三.心靈之樸

從《臺階》中所刻畫的人物形象中去探秘其心靈世界，會發現作者筆下的所有人物形象的心靈原色都是樸素單純的，質樸、淳樸、厚樸讓人物的心靈世界圓融明達。“母親坐在門檻上干活，我就被安置在青石板上。”這句話會給人心靈震顫之感，樸素的文字下面分明浮現著一種唯美和詩意，這分明是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美好圖景。從側面體現了母親的辛勞，就算坐在門檻上還得干活，還閑不下來，而在青石板上玩耍的孩子則自帶幾分機趣。這樣的場景中沸騰著生命的樸素與純凈的汁液。“后來，父親的腳終于洗好了，終于洗出了腳的本色，卻也是黃幾幾的，是泥土的顏色。”父親的腳洗出了本色，這本色便是泥土般的質樸。這本色便是一代代農民的心靈底色，在他們的心靈底色中鐫刻著憨厚與淳樸。也正是這憨厚與淳樸滋養著這片土地上的人的精神。“父親明明該高興，卻露出些尷尬的笑。”父親的心里也許洶涌著萬千喜悅和激動，可是他卻笑得不自然，笑得這樣的尷尬，這里的尷尬不是一種做作與虛偽，而是農民身上那種樸素的泥土氣息，這種尷尬地笑分明映現著父親那顆樸實的靈魂。這里的尷尬是一種孩子般的靦腆與不好意思。老實巴交的父親其內心的情感棱角早已經被生活磨平了，只能用這“尷尬”的笑來表達一種樸素的喜悅之情。無論是《臺階》中的父親形象還是母親抑或是我，他們的身上都有一種天然的樸素與純凈，他們的心靈世界都是干凈樸素的。正是擁有了這樣清潔質樸之心，每一級臺階上都浸透著奮斗者辛勞的汗水，也映照著心靈的明凈之色。臺階中的心靈之樸是一種深刻的情感意蘊，這樣的情感意蘊讓每一個人為之感動。就其內在的教學價值而言，我們得讓學生明白人物內在的心靈世界，并且讓學生通過對文本的學習和理解能夠認識到心靈的原色才是我們前行的有力支撐，同時要讓學生明白鄉土本色的功用價值，只有在鄉土本色中銘記心靈之樸，才能走得更遠。

四.臺階之愛

《臺階》這篇小說中還蘊含著深沉的父愛。這種愛在行文結構中呈隱秘狀態。文中通過一系列豐富的語言描寫和動作描寫，可以讓人感受到那一級級臺階中濃烈而熾熱的父愛。課文中并沒有提及作者與父親之間的情感，在作者漫不經心地描述中，我們似乎絲毫感受不到父親之于我或者我之于父親之間的那種親子之愛。其實文中的父親是愛兒子的，而且愛得很深沉。這也印證了父愛是深沉的這一樸素的親情箴言。“父親拍拍我后腦勺說，這樣是會吃苦頭的。”父親的拍正是父親對于我的慈愛，父親的這種愛是平淡質樸的，同時也是深沉持久的。因為父親本來就是一個不善于表達情感的人。老實厚道的父親通過這一看似不經意間的一拍來體現自己對兒子的疼愛之情。在進行課堂教學時，要著力去挖掘文中的父愛這一深沉厚重的情感，進而讓學生去明白父愛的深刻內涵。在進行教學設計時，可通過認識父親之苦來教會學生去理解父愛。文中的父親從建造三級臺階時的背石塊到后來建造九級臺階時收集建造臺階的材料，這一巨大而艱辛的工程都是由父親一人來完成的，這難道不是父親對兒子愛的體現嗎？父親對兒子的疼愛在臺階中若隱若現、若有若無，這正是小說的藝術價值與情感內蘊。“我連忙去搶父親的擔子，他卻很粗暴地一把推開我。”這種粗暴從側面體現了父親對兒子的疼愛之情，父親不希望生活的重擔落到兒子身上。這隱秘的父愛如果不用心去察覺，是無法體味到的。臺階見證了父愛之深厚。

五.伏筆照應

從小說的行文結構來看，其構思之巧與伏筆之美給人留下了無盡的遐想，在這無盡的遐想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小說的結構美。這篇小說的結構是十分精巧的，文章采用的是一種回環往復的敘事結構，這樣的行文結構不但能讓人更深刻地去理解小說的主題，同時還能夠讓小說的情感得以不斷升華。“我們家的臺階有三級，用三塊青石板鋪成，那石塊多年前由父親從山上背下來，每塊大約有三百斤來重。”三級的青石板所鋪成的重約三百斤的石塊竟然是由父親背來的，由此可以看出父親年輕時的身強體壯。如果文中僅僅只交代石塊是父親背來的，而不交代石塊的重量，那么讀者就無法從文中知曉父親的身體狀況，也無法和后文的父親撬起老屋門口的石塊而被扭腰的情景形成的鮮明對比。年輕時的父親和現在的父親構成的這一對比中可以看出父親在歲月的侵蝕磨洗中逐漸蒼老，而父親的逐漸蒼老也與新臺階的建造有著緊密的聯系。從側面可以看出，父親為建造新臺階付出了巨大的努力與犧牲。正是因為作者對伏筆照應的運用，我們才可以深切地感受到父親為建造新臺階所付出的努力程度，這樣父親這一人物形象就會更為豐滿。我們對父親這一人物形象也就愈加敬重。

小說中伏筆的運用就是為了將父親建造臺階的這種義無反顧和執著更好地凸顯出來。臺階可能是父親窮盡一生的追求，可是這樣的追求真的為父親帶來了幸福嗎？盡管父親在臺階建造成的那一刻“尷尬”的笑過，可是當他真正意義上擁有了臺階時，他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父親閑著沒什么事可干，又覺得很煩躁”，父親為什么會感到煩躁和若有所失呢？其實父親的煩躁和若有所失的根本原因是父親在追求臺階中失去了最為本真的自己，失去了原來三級臺階上單純樸素的快樂，失去了建造新臺階時的信念與動力。當生活的目標實現后，他的心靈中的快樂被榨取掉了。這時的父親顯得有些焦慮與不安，這也正是父親的空虛與寂寞的根本原因。小說旨在通過父親建造臺階這個故事來告訴人們，只有不斷的專注于當下的幸福，這幸福才會更加久遠綿長。如果一味地舍本逐末，去追求自己心中那虛幻美好的幸福，最終將會失去自己。小說中的父親最終在臺階的建造中失去了自己，不但身體機能衰退，就連精神也已經蒼老。正如小說的結尾所寫的那樣“怎么了呢，父親老了。”父親的老去是父親心靈的老去，當父親心中自強奮進的精神之塔失去了目標與動力，父親也就真的老了。

綜上所述，《臺階》這篇小說中的情感內蘊是極其豐富的，是美與愛的交融跌宕，是鮮明對比中的心靈之樸。通過賞析《臺階》中的情感內蘊，為我們理解文本提供遵循與借鑒，同時也為我們的教學提供多維度的參考。在這樣豐富的情感內蘊中，人的情感被激活穿透。在《臺階》的情感內蘊中，是生命活力奔放的顯現，更是生命之美與生命之愛的豐富呈現。透過《臺階》這扇教學視窗，我們不僅能夠體味到美與愛的遼闊博大，而且也啟示我們，在前行的路上，珍視當下的美好與擁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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