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主義”研究在中國：21世紀以來我國學者對“神秘和弦”的理論研究綜述

摘要：斯克里亞賓以其極具個性的音樂語言獲得了國內外學者的關注。隨著研究的不斷深入，學者們多元化的研究視角為理解斯克里亞賓的“神秘和弦”提供了許多思路，也讓“神秘主義”變得不再神秘。文章根據(jù)21世紀以來我國學者對“神秘和弦”的理論研究，從如何理解、如何體現(xiàn)、如何展現(xiàn)“神秘主義”三個方面進行綜述，以回答以下問題：相關研究具體討論了哪些問題，運用了何種研究方法，還有什么領域處于待開發(fā)狀態(tài)？

關鍵詞：斯克里亞賓;“神秘和弦”;“神秘主義”

中圖分類號：J614.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08-0-03

進入20世紀，作曲家們探索的腳步引領音樂朝著五彩紛呈、極富個性的世界邁進。古典調性體系已無法滿足作曲家們的追求和向往。他們從不同方面破壞原本的大小調體系，將20世紀音樂引向多元化、個性化的道路。

在20世紀紛繁的音樂流派及主義中，斯克里亞賓以獨特的神秘音樂特質引起了國內外學者的關注。后世將斯克里亞賓的創(chuàng)作分為早期、中期、晚期三個階段，學界一般認為《普羅米修斯：火之詩》是斯克里亞賓進入晚期創(chuàng)作階段的標志，代表一種特殊的和聲體系的建立，即以“神秘和弦”為中心的和聲體系。誠然，斯克里亞賓在世時以精湛的鋼琴演奏而聲名赫奕，但他的音樂創(chuàng)作則是在其逝世后才引起了學者們的重視。國外以俄羅斯及美國的研究最為深入，這些專著對斯克里亞賓的生平經(jīng)歷、音樂作品等進行多方面闡述，很多相關著述也被翻譯傳至國內。

20世紀80年代，“神秘和弦”的理論研究進入我國學者的視野，研究主要集中在“神秘和弦”的運用及和聲技術分析領域。據(jù)筆者所知，我國最早的相關研究為汪成用的《“神秘主義者”斯克里亞賓及其和聲手法淺釋》[1]，探討了斯克里亞賓的“主義”歸屬問題，并從具體作品切入，探究斯克里亞賓作品中主和弦及調性觀念擴大化的問題。進入21世紀，有關“神秘和弦”的研究獲得了更多學者的關注，相關研究專著、期刊文章、論文有百余篇。學者們從音樂美學、音樂史學、音樂分析學、音樂哲學等角度展開論述，相關研究數(shù)量呈上升趨勢。這些文章都很好地解釋了什么是“神秘主義”，“神秘和弦”與“神秘主義”有何種關聯(lián)，“神秘和弦”是如何形成的，如何在作品中展現(xiàn)神秘特質等疑問。

本文意在呈現(xiàn)21世紀以來我國學者有關“神秘和弦”理論的研究成果，對文獻進行整理與分類。從研究角度來看，學者們從和聲技法、創(chuàng)作特征、音樂史學、演奏技法、曲式結構、音樂美學等方面展開論述，對“神秘和弦”進行了多角度審視。筆者從研究思路著手，將百余篇文獻分為兩類：一類以“神秘和弦”為出發(fā)點，從斯克里亞賓的時代背景、生平經(jīng)歷及音樂作品探究“神秘和弦”的形成過程、形態(tài)特征、認識方法、具體應用等;另一類則從斯克里亞賓的作品出發(fā)，以某部作品或多部作品呈現(xiàn)出“神秘和弦”的具體實踐，從而以小見大，窺探斯克里亞賓的創(chuàng)作技法、創(chuàng)作承衍、演奏運用、美學觀念及音樂性格。兩種研究思路從不同側重點研究“神秘和弦”，前者將“神秘和弦”作為研究主體，采用其他事物檢驗和弦的應用;后者以作品為基準，在作品中例證和弦的特性。

可以說，“神秘和弦”無論是在創(chuàng)作實踐上，還是在美學、哲學觀念上都是20世紀音樂的映射，是復雜性和個性的體現(xiàn)。通過對斯克里亞賓音高關系的研究，探究從傳統(tǒng)至現(xiàn)代結構演變的潛在規(guī)律，能更好地總結20世紀音樂的共性特征。綜合21世紀以來的學術論述，可將文獻概括為三個方面，即如何理解“神秘和弦”，如何體現(xiàn)“神秘和弦”，如何展現(xiàn)“神秘主義”，以期回答我國有關“神秘和弦”的研究具體討論了哪些問題、運用了何種研究方法、有什么領域處于待開發(fā)狀態(tài)這三個問題。

1 如何理解“神秘和弦”

如何理解“神秘和弦”是我國學者持續(xù)關注且深入研究的話題。學者們多方面、多角度地理解和闡釋“神秘和弦”，意在揭開“神秘和弦”的神秘面紗。

1.1 有關“神秘和弦”的和聲分析占據(jù)相關研究的最大比重

這些文章主要從和弦本身著手，從和弦的產(chǎn)生、結構、形態(tài)及繁衍等方面闡述新和聲體系的發(fā)展。胡向陽長期、深入探究“神秘和弦”，1997年便發(fā)表了對斯氏晚期作品和聲研究的相關文章。他認為“神秘和弦”是從傳統(tǒng)和聲中衍生出來的，可以從斯克里亞賓中期的后幾部作品中看出復合的跡象。在斯克里亞賓的晚期作品中，組合產(chǎn)生了兩種復合的特殊和弦，即“神秘和弦”與“新神秘和弦”[2]，胡向陽通過分析總結出復制是這兩種和弦繁衍的方法[3]。后來胡向陽受新黎曼主義理論的核心概念——節(jié)儉聲部的啟發(fā)，為理解和弦提供了更為直觀的分析模型[4]。周偉從傳統(tǒng)和聲理論、“神秘和弦”的復合與復制、“神秘和弦”與“有限移位調式”的關系這三個角度理解“神秘和弦”，為理解斯氏的和聲技法提供了多角度的參考[5]。除了對“神秘和弦”本身展開音高組織關系及和弦結構的探究外，許多學者還結合具體作品探索斯克里亞賓的和聲手法。王文以斯氏晚期五首鋼琴奏鳴曲為例，從“神秘和弦”的縱向結構形態(tài)及橫向調性控制展開論述，認為這五首鋼琴作品中體現(xiàn)出的調性手法是受“神秘和弦”調性思維控制的，得出和弦縱向排列和橫向多聲運動的對稱性是以“神秘和弦”為基礎的[6]。

1.2 從美學角度來說，學者們將斯克里亞賓的神秘化進行精神溯源

宋莉莉認為斯克里亞賓在接觸通神論后獲得了有關“神秘主義”的觀念，這樣的特殊理念在他的創(chuàng)作題材和創(chuàng)作技法中都有所體現(xiàn)[7]。高拂曉從斯克里亞賓的鋼琴音樂出發(fā)，探討其內含的美學問題。他提出“神秘主義”對斯氏的鋼琴音樂有三方面的影響：宗教哲學、象征主義及世紀末美學。他更是提出用“神秘語言”代替“神秘和弦”進行描述，以展現(xiàn)“神秘主義”已突破和聲框架，進入深層次的思維高度[8]。

1.3 史學研究是理解該和弦的重要環(huán)節(jié)，許多文章或多或少都有涉及

學者們對和弦的形成及名稱的來歷作出了自己的判斷，如宋莉莉對“神秘和弦”作出歷史推斷，提出不論是“特殊和弦”[3]“普羅米修斯和弦”[9]還是“神秘和弦”等名稱，最終展現(xiàn)的都是斯克里亞賓區(qū)別于傳統(tǒng)的個人特征[7]。

以上論述為理解“神秘和弦”提供了不同的角度和方法。但不論運用何種方式，最終都展現(xiàn)出斯克里亞賓極具個性和勇于探索的一面，他不以他人為標榜，稱自己是“斯克里亞賓愛好者”[10]。這些思想及理念體現(xiàn)在他的作品和表演之中，閃爍著神秘的光芒。

2 如何體現(xiàn)“神秘和弦”

如何體現(xiàn)“神秘和弦”可總結為三點：斯克里亞賓如何在自己的作品中運用和弦，和弦能帶來何種聽覺體驗，和弦能展現(xiàn)出何種音樂特征和創(chuàng)作手法？學者們從具體作品出發(fā)，圍繞以上疑問展開論述。

宋莉莉提出“神秘和弦”從開始使用至全面形成的過程中，能夠體現(xiàn)出斯克里亞賓對傳統(tǒng)的復雜化和擴充，即對主和弦、屬和弦的變化及復合和弦的使用[7]。杜珊試從《#f小調鋼琴協(xié)奏曲》中探求“神秘和弦”在早期作品中的存在，她從作品結構、和弦運用、旋律與動機及創(chuàng)作內涵四個方面進行分析，認為斯氏對四度疊置和弦的使用可看作“神秘主義”的早期顯現(xiàn)[11]。閻冰以斯克里亞賓最后一首鋼琴奏鳴曲為研究對象，先通過結構分析得出斯氏的和聲語言以色彩性的“神秘和弦”為基礎，再根據(jù)作品中的顫音、動機、織體、調號及節(jié)拍的運用，總結出斯克里亞賓綜合藝術的音樂觀[12]。

有關“神秘和弦”的聽覺體驗，高拂曉認為“神秘和弦”的多等級層次性是帶來神秘體驗的原因。“神秘和弦”是一個復合和弦，包含四、七、九度等音程關系，還常采用二、三、五度結合形成的和弦及半音階，從而形成一種緊張感和神秘心理驅動感[8]。劉學嚴選取第六至十鋼琴奏鳴曲中具有“神秘和聲”特色的段落進行分析，得出斯氏的和聲奧秘是變屬結構和弦及其搭載的旋律。他還一一解釋材料的細碎化和“塊移動”“塊”的交叉與重疊、調性布局、高潮寫法等，詳細地敘述了斯氏的和聲特色、作曲家所要烘托的氛圍和聽覺感受[13]。

徐平力從交響詩《普羅米修斯》著手，探求斯氏的創(chuàng)作特征。他從具有象征性的短小主題、新式音高關系、色彩鍵盤、“神秘主義”思想、綜合藝術理念等方面展開論述[14]，展示了斯氏的超前意識。孫威從鋼琴作品出發(fā)，觀察斯氏的神秘性質。他先從音樂哲學觀念的形成及對音樂傳統(tǒng)的繼承等角度闡明斯氏的神秘特征，又通過分析音階、和聲、節(jié)奏與節(jié)拍、調式與調性等的特殊運用得出結論：斯克里亞賓的創(chuàng)作具有既顛覆傳統(tǒng)，又繼承傳統(tǒng)的特征[15]。

3 如何展現(xiàn)“神秘主義”

“神秘主義”可以從斯克里亞賓的作品演繹中得到展現(xiàn)。高拂曉對斯克里亞賓的鋼琴演奏展開研究，指出斯氏在左手演奏方面開發(fā)的炫麗技巧、在小場合演出的個人偏好、俄國風格的演奏傳統(tǒng)、舞臺表演的紳士風度及演奏中的“飛翔”動作都為他的“神秘主義”增添了神秘色彩[8]。李賀澄梓也從演奏角度出發(fā)，強調了演奏斯氏作品中應有的演奏心理和即時性，很好地剖析了演奏作品時的學理和心理[16]。其實，如何展現(xiàn)“神秘主義”是學者們喜愛討論的話題，此類論述主要集中于學位論文之中。例如，劉玥梳理斯克里亞賓五首《圓舞曲》，深入探究“神秘和弦”在作品中的運用。她從柱式和弦、琶音和弦和分解和弦這三種和弦形態(tài)展開論證，分類描述不同和弦?guī)淼男Ч哉宫F(xiàn)出不同和弦所具有的“神秘體驗”[17]。三位學者雖然都從作品演奏展開研究，但是研究方向和目的并不相同。他們從斯克里亞賓的作品本身、肢體動作、思想文化、喜惡偏好等方面呈現(xiàn)出“神秘主義”在作品中的表現(xiàn)，為理解斯克里亞賓的演奏提供了理論參考。

4 結語

梳理前人研究，可清晰地看出我國學者圍繞“神秘和弦”研究的聚焦范圍。他們從不同的角度和視野對其進行闡述，為更好地理解和運用“神秘和弦”提供了多種思路和方法。在學術不斷繁榮發(fā)展的今天，這些極具價值的文章拓展了研究的深度和寬度，使更多的研究思路被挖掘，更多的研究視角被發(fā)現(xiàn)，更多的研究方法被使用。但也不難看出，前人將更多注意力投注在厘清“神秘和弦”與其他類型和弦的關系上，也都將“神秘和弦”與斯克里亞賓綁定起來，較少提到其他作曲家對此和弦的運用，容易導致“神秘和弦”研究的單一化。此外，盡管我國學者不斷求索20世紀現(xiàn)代音樂技法和藝術理念，但是少有文章將該和弦的運用擴展至我國音樂創(chuàng)作的理論研究之中。當前，有關“神秘和弦”的研究不斷深入，筆者相信未來會有更多高標準、多層次、新視野的學術文章隨之涌現(xiàn)。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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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劉玥.斯克里亞賓《圓舞曲》Op.38的文本特征及演奏技法研究[D].武漢：武漢音樂學院，2019.

作者簡介：邱旭玲（1999—），女，福建南平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音樂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