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邁著匆匆的腳步,永不停息地向前走。
它試圖以時間的距離讓人們淡忘一些往事。然而,有些往事已經被人們用感情的方式保存在記憶深處了。
2000年9月10日,這是我從教的第一個教師節。
在這個屬于廣大教師的喜慶節日里,我卻望著雪白的天花板發呆。屋內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輸液的掛瓶吊在頭頂,藥水以每分鐘50滴的速度往我的靜脈里奔來,可是我還是不愿意相信我生病住院的事實。
“腎炎病人不能勞累,要臥床休息,住院觀察幾天……”大夫對著我“吼”道,生怕我不聽話。我本來覺得這是小事一樁,不以為然,看到大夫如此叮嚀,我只好乖乖“就范”了。
中午時分,住院部比較安靜,喧嘩遠離,陽光如同學生的笑臉,在我眼前跳動著,我不由得回想起十幾天前發生的那一幕。
剛剛結束大學生活,還未脫去學生裝的我即將扮演班主任兼語文教師的角色,心中未免有些慌亂。我好不容易才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從容地走上講臺,聽到了全班學生整齊劃一的問候聲——“老師,您好!”我心潮澎湃,幾十雙清澈如水的眸子齊刷刷地盯著我,滿是期待的目光如同燃燒著求知欲的陽光……
“嘭”的一聲輕響,似乎有人在敲門。病房的門開了一條縫,一個小朋友進來了,兩個、三個……一群小朋友,我的學生來了!
“老師!”學生叫道。
“怎么是你們?”我脫口而出,臉上掩飾不住的是驚喜。教師節這天學校不放假,中午的時間,學生要在教室里休息的。“老師,今天是您的節日,您忘了嗎?”班長周金鳳誠懇地說著,還送上一束鮮花,“老師,這是全班同學的心意,祝您節日快樂,早日康復!”“老師,這是我們折的千紙鶴,希望它能伴您每一天,祝您每天都有好心情。”陳鼎玉笑吟吟地送給我一大串色彩繽紛的紙鶴,它們昂首揚翼,似乎要一飛沖天。
接下來,紅棗、蘋果、山楂糕等物品,像魔術師變魔術般的從他們手中飛到了我的床頭柜上。“老師,這是我給您帶的咸鴨蛋,媽媽自己做的,可好吃了。媽媽說送給您嘗嘗……”魏海香擠到我面前,用很低的聲音表達自己的心意。她一邊說著,一邊打開那個泛黃的舊書包,小心翼翼地拿出報紙包著的咸鴨蛋,遞到我手里。我捧著這份厚禮,眼睛熱熱的。
眼前的孩子們,穿著樸素,面孔黝黑,心地善良。他們是農村孩子,他們的父母辛勤勞動——“足蒸暑土氣,背灼炎天光” 。家境不寬裕的孩子們,給我捎來了珍貴的禮物。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我哽咽著說了聲:“謝謝你們!”
那一刻,屋里靜極了。我抬起淚眼,又看到那幾十雙清澈如水的眸子。在他們的目光里,有尊敬,有祝福,有期盼。我手里捧著的、床頭堆放的,是比千斤還重的情感。那里面,有他們耕耘在黃土地上的父母的樸實,有這些純潔無瑕的孩子們的虔誠。在這些目光中,我感到自己肩上的擔子之重。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相處了十幾天的學生,他們是晶瑩剔透的等待雕琢的玉璞,是滿園渴盼雨露的新苗。
在他們的心目中,我這位新來的語文教師兼班主任是一座指引他們前進的燈塔。從他們的目光中,我讀懂了教師這一職業的神圣。
記得那天,學生們還送給我一首歌《長大后我就成了你》。他們輕輕地唱完這首歌曲之后,就禮貌地告辭了。
花開花落,云卷云舒,很多個教師節從我的指間滑落。在過去的這些教師節中,我曾收到過學校發放的獎金、禮品,也曾受到過表揚,但在醫院度過的那個教師節——我的第一個教師節,讓我終生難忘。因為,我被一群孩子發自內心的尊敬而感動。
[作者簡介]
張孟云,大學學歷,小學高級教師。熱愛工作,心胸開闊,用真心誠心愛心對待每一個學生,多次獲學校優秀教師稱號。
寄語《語文世界》小讀者:
再長的路,一步步也能走完;再短的路,不邁開雙腳也無法到達。
——張孟云
2022-0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