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何形式語言在近現代建筑設計中的美學呈現研究

樊昶偉 曹仁宇

摘要：不同地域與時代的建筑風格各異，在其各不相同的外部形態中隱含著相似的幾何規律。幾何規律源于人類的符號性思維，幾何元素在建筑設計中廣泛存在，且意義重大。文章通過對建筑設計中的幾何元素進行分析，加深對建筑形態生成的理解，以期為建筑的設計實踐提供參考。

關鍵詞：幾何元素;符號性思維;現代建筑設計;形式美學規律

中圖分類號：TU2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4-9436（2022）08-0-03

1 幾何概念的產生與人類的符號性思維

幾何概念的產生源于人類本身特有的符號性思維。從生物學的角度來講，人通過感受器官（眼睛、耳朵、鼻子等）、中樞決策器官（大腦等）和反應器官（肌肉、四肢等）來認知和識別生活中的各種事物。人認識和識別事物的過程就是抽象思維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人將客觀物質轉化為符號，并對符號進行加工形成概念，最終將不同的概念組合成認知。人在認知的道路上已走過了上萬年，符號性思維成了人的思維中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部分。幾何是符號性思維的重要產物，概括了人們對物質世界所有自然形態的理解[1]。

2 建筑設計歷史演變進程中的幾何形態

幾何作為符號性思維的重要產物，體現了人們對自然事物的概括和理解，而建筑作為人們自由創造的勞動成果，同樣可以抽象為不同的幾何樣式，因此，建筑物的構成不能脫離幾何形式。幾何性是建筑物的自然屬性。

回顧中外建筑發展歷史，可以看到幾何作為符號性思維的產物，在建筑設計演進過程中一直廣泛存在，而這種存在通常是通過某種“潛伏”狀態或“隱性”的形式被建筑師不經意間表現出來的。新藝術運動之后，現代主義時期的設計師開始拋棄建筑外觀中不必要的裝飾，把建筑中被掩藏的幾何性通過直觀的方式表現出來。

在現代主義之后各種新的設計思潮中，雖然開始重新注重裝飾，強調歷史、文化、環境、生態、科技等多種因素對設計的影響，但建筑形式依然離不開幾何。其設計通常是通過運用各種形式美的法則，并以幾何抽象的方式在建筑的形體構造與空間圍合中，根據形式和功能上的不同要求來體現設計中的精神需求以及隱喻的內涵。

3 幾何元素的分類及其在近現代建筑設計中的應用

幾何是建筑設計最基本的表達方式，具有簡潔、純粹、鮮明的視覺特征。在建筑藝術設計中，最重要的表現形式就是充分利用幾何化的點、線、面以及圓形、方形、三角形進行造型組合，從而體現建筑設計的形式美感[2]。

3.1 點元素應用

在幾何學中，點是最小的構成單位。造型藝術中的點往往是有面積、色彩和具體形象的點。在建筑外墻裝飾設計中，設計師可以通過改變點的大小和形狀來規劃和安排設計，以實現形式美。

柯布西耶作為現代主義建筑設計大師，以數學、幾何學等理論為出發點，理性而科學地進行設計。在其設計的建筑作品朗香教堂的墻體上布置了大小各異的窗戶，這種獨特而非規律性的開窗方式使建筑產生生動感和空間感，簡潔而不單調，極富韻味。而馬賽公寓建筑表面的陽臺側墻則通過使用不同色彩的點元素裝飾，從而形成了極具個性的建筑立面。

3.2 線元素應用

線實際上是點在空間中延伸的軌跡。線的形態是多種多樣的，有直線、曲線、折線、交叉線等。直線條給人簡潔、強烈、莊重的心理感受，而曲線則使人產生柔和、優雅、舒緩的精神體驗。線性元素的規則排列可以營造出豐富的節奏韻律感，將其運用于建筑設計中可以獲得很好的裝飾效果。

安藤忠雄作為當代最有影響力的建筑設計大師，善于運用現代主義的形式、材料和語言，對現代主義進行深刻的批判性改造。他通過自己的經典作品，向人們展示幾何是如何為建筑設計提供基礎和結構的。光之教堂是由安藤忠雄建造的一座典型的具有獨特幾何特性的古典宗教圣殿。安藤忠雄以獨有的幾何造型為題材，通過創造這個純粹抽象的幾何空間，為人們的心靈尋找歸宿[3]。教堂的設計非常抽象、簡潔，采用了線性幾何元素進行開口設計，使穿過十字架切口的光照亮黑暗。該建筑通過創造一個象征光明的線性十字開口，使教堂成為人們的精神載體。

3.3 面元素應用

面是由線圍合而成的平面封閉圖形。常見的面有方形、圓形、三角形等[4]。在建筑外立面設計中，設計師可以根據不同的設計需求改變面的大小和形狀來進行規劃和安排設計，以實現設計形式美。

3.3.1 圓形

在平面上，以一定長度為距離圍繞一個點旋轉一周所形成的平面閉合圖形稱為圓。圓形蘊含豐富的情感和多變的視覺形態，給人融洽感、運動感、飽滿感，代表整體和諧，寓意圓滿。從古羅馬潘提翁神殿到梵蒂岡圣伯多祿大教堂，圓形穹頂在整個西方建筑設計史中不斷演變。而在中國古代，園林建筑中的圓形窗柵，月洞門、北京天壇、福建土樓等圓形建筑也隨處可見。因此，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圓形都是空間和視覺效果中常用的設計元素。這是因為圓形本身具有專注、內斂、穩定的特點，不僅能給人融洽感、運動感、飽滿感，而且可以增加空間的自然集中度。在現代設計中，圓形也是設計師經常使用的幾何設計元素，比如現代主義設計大師路易斯·康，作為20世紀最重要的建筑設計師，就強調運用材料和光進行建筑設計，并通過簡單的幾何形態突出這一特征。在他的建筑藝術設計語匯中，圓形是不可或缺的，他認為構圖的基本元素是簡單但更具表現力的幾何形體。

3.3.2 方形

方形是一種平面圖形，包括長方形和正方形。方形給人剛硬、棱角分明的感覺，具有穩定、安全、平等的情感性。方形線條的確定性使建筑空間具有更清晰明快的外形輪廓，方形的空間使建筑更具有秩序感和對稱感[4]。

方形作為現代主義建筑設計中最常見的設計元素，被設計師們廣泛采用。例如現代主義設計大師柯布西耶就經常強調建筑設計要以數學、幾何學為基礎，以理性、科學的方式進行，他認為只有在幾何中尋找，才能使建筑形成獨特的韻律[5]。其設計的東京國立西洋美術館為方體建筑造型，具有秩序感和對稱感，其設計充分體現了柯布西耶的幾何建筑思想。

3.3.3 三角形

三角形由三條直線首尾相接組成，是一種非常簡單的原始圖形，它是人們從自然界山的形狀中汲取靈感形成的圖形。它不僅給人穩定、剛強、肅穆的感覺，而且具有明確的指向性。三角形的應用在建筑設計中十分常見，在哥特式教堂的尖頂、埃及金字塔中都可以看到它們的影子。

貝聿銘作為現代主義建筑思想中極具代表性的設計大師，其作品最典型的特點就是使用各種幾何元素，以三角形最為突出。他認為幾何是現代建筑設計的內部結構支撐，其設計的巴黎盧浮宮金字塔、華盛頓國家美術館東館前的景觀雕塑、香港中銀大廈的玻璃外墻裝飾都具有三角形的幾何特征，體現了現代簡潔的設計理念。他對三角形幾何符號的使用和研究，對當代建筑美學具有深遠影響[6]。

4 幾何元素在近現代建筑設計中的運用法則

形式美的規律是人們對自然、生活、藝術中各種美的形式進行經驗總結和抽象歸納得出的。形式美感的基本規律有對稱均衡、單純齊一、調和對比、比例尺度、節奏韻律和變化統一等[7]。在建筑藝術設計中，無論何種藝術形態和風格，都是按照形式美學法則的審美規律創造的，因此具有不可忽略的視覺傳播功能。

4.1 單純齊一

單純齊一是一種最簡潔的形式美規律，它是指在設計元素中不存在顯著的差異或相互沖突對立的因素，能夠使人感知到一種簡約之美，使人產生明凈純潔、整齊統一的心理感受。按照這種簡單純粹的形式美學規律進行連續呈現（如線性排列等），會給人一種極其舒適的視覺感受。例如，美國著名建筑設計師、現代建筑中白色派的主要代表人物理查德·邁耶的設計作品，就給人一種簡約之美，他的白色建筑不僅在顏色上給人震撼心靈的純潔之美，而且在形式上十分簡練。其作品通常使用同一形式的白色幾何元素進行連續排列與組合，充分體現了單純齊一的形式美感。

4.2 對稱均衡

對稱是以一條直線為中軸，上下（或者左右）均等分布，而均衡則是指上下（或者左右）兩側大體平均，卻不完全等同。均衡與對稱相比較，形式更靈活、更自由，均衡也可以說是對稱的一種變體。在裝飾藝術運動時期建成的芝加哥信托系統服務大樓，其設計風格受20世紀早期的前衛藝術和南美洲古代文明的影響，采用方形幾何元素形成了階梯式的屋頂造型。其造型以中線為對稱軸，左右兩側均等，充分體現了對稱的設計美學原則。而同一時期由法國著名建筑設計師皮埃爾·巴陶特設計的珍藏家酒店，雖然其設計同樣采用方形幾何元素形成了階梯式的屋頂造型，但是由于受到了極富節奏與特殊韻律感的舞臺藝術的影響，其設計風格在對稱之中又有變化，比較自由，體現出均衡之美。

4.3 調和對比

調和對比是矛盾的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調和是在差異與變化中趨向于“同”，而對比則是在不同的變化中趨向于“異”。調和是將兩個類似的東西放在一起，使人感到融洽和諧;對比則是將兩個截然對立的東西放在一起，讓人感到鮮明、振奮與活躍。例如，1926年由現代主義設計大師格羅佩斯設計的包豪斯學校，其內部的宿舍、工廠、教學樓、辦公樓都是簡單的方體幾何造型，格羅佩斯在設計時將不同功能的方體幾何元素有機地聯系起來，達到了功能與形式之間的平衡，給人一種調和之美。而上海博物館的設計將圓形、方形等不同幾何元素并列在一起，不僅十分注重設計形式的變化，還充分體現了中國古代“天圓地方”的哲學思想，給人一種振奮、鮮明、活躍的對比之美。

4.4 節奏韻律

節奏韻律是一種有秩序的、持續的運動過程。節奏的產生有兩個主要的因素：一是時間關系，即動作的進程;二是力量關系，即力度強弱的變化。將運動過程中的這兩種變化結合在一起，并賦予某種情感的基調，就形成了韻律[8]。韻律能帶給人更多的趣味性，并使其產生心理上的愉悅感受，從而滿足人的精神享受需要。建筑藝術之所以被稱為“凝固的音樂”，就是因為建筑可以將點、線、面等幾何元素有規律地排列組合起來，從而形成極富節奏與韻律感的外部特征。例如，上海復星藝術中心的建筑外立面設計就采用了三層幕簾結構進行包裹，這些猶如“流蘇”一樣的金屬幕簾，是由675根鋁合金組成的線性金屬長管，這些長短不同、排列有序的線性金屬幕簾具有曲線形式優美的流動感，極富節奏美與韻律美，因此該建筑被稱為“舞蹈的大廈”。

4.5 比例尺度

比例尺度是事物的整體與部分、部分與部分之間的對比關系。美的事物本身必然存在一定的比例與尺度的關系，人們在創造美的事物時，總是會根據事物自身特點來確定它們之間的比例尺度關系[8]。例如同樣是三角形幾何元素，貝聿銘設計的巴黎盧浮宮金字塔通過高大的體積感，給人一種宏偉、剛強、肅穆的視覺感受。而其設計的華盛頓國家美術館東館，在東西兩館之間設計了一個全部用鵝卵石鋪砌而成的小廣場，廣場中央有5個大小不一的由三角形幾何元素組成的小型景觀雕塑，這正是盧浮宮金字塔的縮小版。這種小尺度的幾何景觀雕塑與周圍環境和諧一致，給人一種和諧舒適的心理感受。由此可見，相同的幾何元素在設計時采用了不同的比例尺度關系，可以給人帶來完全不同的視覺感受。

4.6 多樣統一

多樣統一所產生的整體效果就是和諧。其中，多樣反映了各種事物之間的不同特征，而統一則反映了不同事物之間的普遍共性及總體聯系[7]。設計大師路易斯·康設計的達卡國民議會大廈充分體現了多樣統一的形式美法則。這座典型的現代主義大廈可以稱為一個幾何元素的大集合，它的建筑外立面設計綜合使用了鏤空的圓形、半圓形、三角形、方格等多種幾何元素進行裝飾和點綴，并在建筑外立面使用線性幾何元素，讓各種不同特征的幾何圖形得以統一和聯系，從而構成極富節奏與韻律感的外部特征，使大廈更加莊嚴肅穆，具有一種莊嚴神圣的美。

5 結語

幾何規律性是建筑的共有特性，（下轉第頁）（上接第頁）其來源于人的符號性思維，在建筑的造型以及外立面裝飾設計中，充分運用建筑的形態審美規律來對基本幾何元素（點、線、面）進行設計，不僅可以達到豐富的形體變化效果，產生美感，還能更好地體現建筑的精神內涵，使建筑造型更具有表現性和隱喻性。在當代建筑設計中，隨著設計理念的不斷發展，設計師越來越注重對個性自由、文化豐富性的表達，幾何元素的適應性使其在現代建筑的設計形態中占據了越來越重要的主導地位。在不久的將來，適用于新時代簡潔化、多元化的幾何設計理念，將以更自由、更形象、更立體、更多樣化的形式應用到當代建筑設計中。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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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郝佳文.貝聿銘建筑設計符號研究[J].文藝生活·文海藝苑，2016（7）：197-199.

[7] 林琳.淺談裝飾藝術設計中形式法則的應用[J].大眾文藝，2012（2）：80.

[8] 楊幸，甘霖.美學原理新編[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6：181-184.

作者簡介：樊昶偉（1995—），男，陜西寶雞人，碩士在讀，研究方向：景觀及建筑設計。

曹仁宇（1978—），男，遼寧大連人，碩士，副教授，系本文通訊作者，研究方向：景觀及建筑設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