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風眠〈敦煌伎樂〉 (局部)設色紙本 鏡框131.5 x 160公分。成交價:8,571,000港元。來源:Bonhams邦瀚斯。
香港邦瀚斯近期于「中國書畫」拍賣會隆重呈獻市場歷來尺幅最大、且內容最精彩之林風眠博物館級巨作——《敦煌伎樂》。林氏蕓蕓作品中,以“敦煌”系列最為稀見,而出自五十年代的更是精中之最,已知傳世之作屈指可數,當中四幅已由上海中國畫院永久典藏。《敦煌伎樂》是林氏“敦煌”系列中最成熟、最完整之作。在寬一米六、高一米三之巨構上,林氏揮灑自如地呈現共十位飄逸傳神的敦煌女子樂人,屬其仕女系列中人物最為眾多、最為震撼的一幅作品。《敦煌伎樂》來源有緒,六十多年秘藏人間,今乃首度釋出市場。本期,邦瀚斯中國書畫部國際高級顧問兼主管苗亞杰以“三維”視角解讀藝術,為我們帶來更多啟發。

苗亞杰 邦瀚斯中國書畫部國際高級顧問兼主管
苗亞杰女士現居香港和北京,擁有豐富的中國書畫拍賣經驗。她畢業于北京師范大學, 之后往英國倫敦大學亞非學院修讀藝術及考古史碩士課程。自1995年開始, 苗女士已經活躍于發展迅速的中國藝術市場, 在中國大陸、中國臺灣、中國香港和美國等地區與許多頂級收藏家建立了重要人脈網絡。苗女士曾受聘于蘇富比拍賣行長達七年, 先后出任其香港區的中國書畫部專家及其紐約總部的中國古代書畫部主管。她早年于大陸及臺灣的主要媒體任職記者和編輯。近二十年來, 苗女士負責拍賣的書畫作品, 已達數十億港元。
苗亞杰女士的媒體背景,讓她具有強烈的好奇心和探索精神,有無窮的精力可以把一個選題做到盡善盡美。同時,對市場的敏銳嗅覺,看問題的角度和準確性,這些都是拍賣行專家需要的素養。這些素養對于古代和近現代書畫板塊,更是如虎添翼。大學主修英國文學專業,之后又在中文系研讀一年,“文學給你一個不同的角度看世界”。文學修養對于研究者、收藏家來說,是欣賞藝術品的重要素質。比如看中國書畫,不論是趙孟頫、石濤等古代名家,還是張大千、齊白石等近現代大師,都需要在“詩書畫印”中綜合欣賞,并運用“三維想象力”,因為,沒有一張好畫是平面的、二維的,如此,才能穿越古今,構建自己獨特的藝術觀以及欣賞的角度。
從新聞記者跳轉到藝術品拍賣,苗亞杰女士一路保持著“學習的狀態”,沉浸于藝術的浩瀚海洋中。而能保持歷久彌新的熱情去挖掘、呈現每一件藝術品背后的故事,享受每一個高光與低潮的時刻,發自內心的興趣與熱愛便成為她源源不竭的動力。

林風眠乃二十世紀中國畫壇最具創作力的藝術家之一,在融合中西的探索上,不斷挑戰與突破,直到生命的終點。1952年,林風眠曾在信中表示對敦煌藝術之熱愛,指敦煌石室的壁畫是東方最好的美術品,更是許多歐洲大畫家——包括保羅·高更——理想中所追求而沒有達到之境界。其兩線之間的平涂,中間色的度數,看似簡單,林風眠卻認為畫起來毫不容易——“幾乎是人手不能畫成”。而這“不能畫成”的境界,經過他五十年代反復地探索與嘗試,終憑《敦煌伎樂》達成。
林風眠取四張四十公分宣紙拼接,繪制了十位樂女。左側三位席地而坐,分持古琴、笛子及琵琶,余者分立其后,三兩一組,或撫豎琴,或吹簫,或縱情舞蹈,裙帶翻飄。觀其面容,丹鳳眼、櫻桃口,眉目低垂,嘴角微揚,均體現了風眠仕女的典型特征。細細審視,每位樂女的膚色,冷暖深淺,皆不相同。視線隨著畫面流暢的線條游走,當焦點停留在樂女的手相時,更會發現蘭花纖指,變幻萬端。衣帶烘托下,樂女宛若神女,馳然物外,超凡脫俗,觀者如置身極樂,耳浴仙界妙音。
苗亞杰表示:“如果說林風眠筆下仕女的身形、姿態借鑒了西方馬蒂斯、莫迪利阿尼的意味,那么女性溫婉綽約、高潔飄逸的精神內核,則純正的來自東方。《敦煌伎樂》以其尺幅之巨,布局之完美,畫意之完整,加之品相保存之完好,足以令人重新審視畫家五十年代的藝術探索與成就。毫無疑問,這幅作品必將成為畫家傳世最具代表性的杰作之一。”

《敦煌伎樂》是吉拉特女士上世紀50年代晚期的貝魯特居所中墻上的裝飾。
《敦煌伎樂》— 連同上拍之其他三幅林風眠佳作 — 原屬瑪希·吉拉特女士(Marcella Geeraert; 1916-1993)珍藏。吉拉特女士出生于美國印第安納州,大學畢業后搬到芝加哥工作。其先生1948年出任美國銀行上海分行經理。夫婦二人1948年2月自舊金山出發到上海,直至1955年9月方得以離滬,乘船經由香港返回美國。旅居上海的七年半時間,吉拉特女士在日常社交活動之外,還學會了畫畫,甚至學會了英國口音。鑒于林風眠上世紀50年代初返回上海定居后,曾以教人畫畫維生,苗亞杰女士推測:“當時吉拉特女士有可能師從于林風眠,才有機緣收藏到這四幅佳作。”
1950年代中晚期,夫婦二人先后旅居黎巴嫩首都貝魯特以及伊朗首都德黑蘭,篋中四幅林風眠作品也隨之遷徙,二人貝魯特居所墻上所懸掛的就是這幅《敦煌伎樂》。1961年,吉拉特女士回到美國華盛頓特區,定居于貝塞斯達,這四幅佳作也一直陪伴著她,而《敦煌伎樂》更成為吉拉特女士貝塞斯達家中起居室墻上的唯一裝飾,直至她1993年辭世。此后,四幅作品便由其胞妹及家人秘藏,今春方始釋出。原屬吉拉特女士之其他三幅林風眠作品同為1940至1950年代佳作,包括:《村舍》、《諸雀和鳴》和《打漁殺家》。
談起征集拍賣的過程,苗亞杰女士將她的工作比喻為“電影導演”,“拍完一部戲就歸零了,要重新想下一部戲要拍什么。拍賣也是一樣,這一季不論拍賣成交了幾千萬,甚至幾億都好,隨著拍賣槌落下,一切就都歸零了。”起點與終點交替輪番上演,就算有幸在合適的時間成為“紐約中國古代書畫拍賣市場推手”的苗亞杰女士,也不得不順從于“天時地利人和”之道。在這其中,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以超強敏銳度挖掘到新寶藏,占得市場先機,并學會與年輕更迭的新興收藏群體打交道。

1961年,吉拉特女士回到美國華盛頓特區,定居于貝塞斯達,這四幅佳作也一直陪伴著她。
“或許也因為中國書畫需要具備比較高的鑒賞能力,這個領域的收藏家年齡層會稍微年長于其他門類的收藏家。近年收藏家群體出現了年輕化趨勢,千禧一代也逐漸進入到收藏領域,邦瀚斯當代藝術的私人洽購曾有九歲的小朋友參加,其父母把選擇權交給下一代。這讓我們非常喜悅,也非常期待在書畫收藏領域遇見更多的Z世代”。而年輕收藏群體自有其特點,“他們很清楚自己要什么”,往往不會被“專家”意見所動搖。如何才能打動年輕一代的收藏家?或許只有把心思放在“征集更多具有收藏價值、藝術價值、乃至更貼合時代脈動的拍品”上才是關鍵。
“其實在這二三十年間,得力于藝術品市場的蓬勃發展,以及收藏群體的不斷擴大,不同時代、不同流派的藝術家陸續被市場發掘出來,讓更多的藝術愛好者認識到了他們的藝術成就。二十年前不論是京津畫派、上海畫派抑或是嶺南畫派,都有大把的藝術家空懷絕技而不為人所熟知,如今這樣的畫家仍然有,但相對少了,從這個角度說,藝術市場是藝術史不可或缺的組成。”苗亞杰女士希望能夠發掘更多潛藏的中國書畫寶藏,讓藝術史學者、收藏家、藝術愛好者一起關注討論,欣賞到中國筆墨之美。

《村舍》

《諸雀和鳴》

《打漁殺家》( ?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