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述書畫文物的修復過程

張怡晗 盧思源

文物作為我國燦爛歷史文化的傳承載體，由于其本身的脆弱性、獨特性和不可再生性，保護這些國之瑰寶是我們文保人義不容辭的責任。如何更好地保護有機質文物，如何對破損嚴重的有機質文物進行修復，已經成為有機質文保工作者急需解決的重要問題了。

書畫等有機質文物與無機質文物不同，材質脆弱，保存過程中的物理、化學、生物等外界因素更容易對其造成影響?！缎熳谂鄼M幅》現藏于固始縣博物館，由于保存條件較差，文物損毀腐蝕嚴重，不能滿足日后的陳展需要，且難以繼續保存，所以進行此次搶救性修復。

徐宗培，字子厚，晚清游歷使，在光緒年間與洪勛一起被派往西班牙、葡萄牙、意大利、瑞典、挪威等國進行游歷。回國后整理寫定的考察報告《瑞典國記略》，標志著晚清時期中國對北歐瑞典、挪威地區的認識已經躍升到一個新的高度。這件急需修復的文物就是徐宗培的一幅書法作品。下面，我們就以《徐宗培橫幅》為例，簡述書畫文物的修復過程。

這件文物由于歷史年代久遠，同時庫房環境較差，存在的病害十分嚴重，亟待修復。我們通過信息采集得知，該文物畫芯為紙質，地頭及左側楣桿缺失，裝裱形式為綾裱一色式橫幅。原始尺寸：畫芯長132.5厘米，寬37厘米，地頭10.5厘米，上下邊3.5厘米。通過目測觀察，發現書畫上有大面積折痕，小面積水漬，有微生物損害（霉斑）和動物損害（蟲蝕及動物糞便），畫芯右側糟朽殘缺嚴重，多處破洞，天頭缺失，覆背糟朽，墨色輕微脫色。

橫幅又稱為“橫披”，是指經過裝裱的橫向字畫，亦稱橫掛、橫式裝。橫披的形制始創于宋代米氏父子，是由橫卷款式演化而來，解決了豎短橫長書畫不能張掛觀賞的問題。

為了保留文物原始信息和制作修復檔案，在修復前要對文物進行信息采集。拍攝修復前的全貌照片后，還要對局部有病害的部位進行拍照記錄。然后用儀器對原件進行檢測分析，同時測量并詳細記錄文物尺寸。這里我們主要進行的檢測有：用棉簽蘸取去離子水在字跡表面測試墨色水溶性；用白度儀在文物表面進行白度檢測；用紙張測厚儀測量紙張的厚度；用筆試pH計在文物表面進行文物紙張酸堿度檢測；用色差儀在文物表面進行色差檢測。這些檢測一方面為科學地制訂修復保護方案提供數據，另一方面也為修復實施過程中材料的選擇提供依據。

在書畫的不同部位檢測出的數據是：

1.除塵

字畫可以用軟毛刷、吸塵器、面團或饅頭等工具進行除塵，這些方法都是根據字畫的污染程度選擇。根據這件文物的污染程度和破損情況，我們選擇的是先用小毛筆掃去畫芯表面的浮灰，然后用面團在畫芯上輕輕按壓，進一步沾走畫面上的積塵，再用馬蹄刀剔刮畫面上殘留的動物糞便、黑點等固態污垢，最后裁去不用的舊裱準備進行清洗。由于該橫幅右側破損糟朽嚴重，所以在清洗前做了加固處理。裁出比畫芯破損處面積較大一點的皮紙，平鋪在修復臺上，將破損部分正面朝上放置在皮紙上，用去離子水將破損處打濕，進行拼對，拼對結束后，在上面再覆一層皮紙進行加固，然后翻面，揭掉畫芯背面的皮紙，在拼對好的部分刷薄糨水，粘貼上白報紙進行固定。

2.清洗

根據該橫幅的霉斑和污漬情況，我們采取洗燙方法。先在洗畫池中放置一張比畫面略大一些的白報紙，然后畫芯朝上平鋪在上面，用70℃左右的去離子水并用排刷遮擋水流進行淋洗，使畫芯表面的灰塵隨水流流走，同時減輕水流對畫芯的沖力（沖水時要細要緩不能太急）。在畫芯上再墊一張很薄、透明度較好的皮紙，待熱水將畫芯整體浸泡后，將畫芯慢慢展平。浸泡一段時間用排筆從上往下或從中間向四周輕輕按壓畫芯，會有黃褐色的污水排出，這是由于熱水溶解了畫芯上的污染物所致。當黃褐色污水逐漸變淺至無色，清洗工作基本結束，經過淋洗，畫面上的灰塵、水漬等一般均可除去。該橫幅經過三次清洗后，才達到比較理想的狀態。最后用毛巾擰干卷成卷在畫芯上反復輕推慢滾，將畫芯上的水吸干，準備進行揭裱。

3.揭背

將畫芯正面朝下放在拷貝臺上，用棕刷將畫芯排實，使畫芯與皮紙間無氣泡。吸附牢固后，揭去白報紙，露出背紙。先選擇空白處或者邊緣處試揭，待分清背紙層數后按照紙的紋路將背紙逐層揭下，揭取到托紙層。托芯紙的揭取往往是書畫裝裱修復中最重要的一環，在揭取時稍有不慎就會傷及書畫本體，直接關系著書畫的命運，所以也稱“命紙”。該橫幅根據畫芯的破損程度和操作中的實際情況，揭取大片命紙，無法成片揭取的部分，采用揉、搓、捻等不同的手法進行處理。揭取干凈后，接下來準備對畫芯破洞殘損的地方進行補缺。

4.補缺

補缺時應選用類似材質和顏色的材料對畫芯破洞殘損處進行修補。這里值得說明的是，該橫幅在進行命紙的揭取時，整片揭取下大部分命紙，命紙與畫芯的材質、顏色、年代均較一致，并且畫芯右側破損嚴重，所以補缺的材料選用整揭下來的命紙進行碎補。畫芯全部補好后，逐一認真檢查補缺接口處是否平坦無痕，修補有無遺漏。

5.托畫

托畫常用直托法和覆托法。畫芯較完整，可采用直托法；若畫芯破損嚴重，宜采用覆托法。雖然該橫幅右側殘破嚴重，但經過補缺，現在畫芯比較完整，再根據畫芯顏色和測量的紙張厚度，最后選用桃記四尺棉料單宣為托紙進行直托。在畫芯背面均勻上糨，檢查畫芯糨水是否刷均勻，挑出排筆毛等異物，擦凈畫芯外四周糨水，單人或兩人配合將卷好的托紙展開，確定位置后，再刷托紙，用棕刷將托紙與畫芯排實，最后加上隱局條。

因加固紙是臨時性的加固材料，所以托好畫芯后應將其去除。晾干后可進行貼折條。

6.貼折條

在斷裂和折痕處貼折條進行加固，使之重新裝裱后，斷折處不易再出現折痕。用裁紙刀將宣紙裁成1.5—3毫米的紙條，其紋路應與畫芯紋路交叉。無論折痕大小或多少，皆要逐個貼到，不可遺漏。完成后為接下來的全色做準備。在需要全色的部位刷膠礬水或生豆漿，以達到在全色的過程中，顏色不會暈開的效果。膠礬水對文物產生的利弊影響一直在業界爭議不斷，用生豆漿水刷涂于宣紙上產生半熟紙的做法也達到了用膠礬水類似的效果，不僅避免了膠礬對文物的不利影響，也不會出現由于膠礬水應用不當出現的泛白現象。所以我們此次選擇了在畫芯背面刷豆漿水的方法。等畫芯再次晾干后即可上墻掙平，由于該橫幅貼條、補缺過多，直接上墻可能會出現崩裂情況，因此在畫芯皮紙加固后再上墻掙平。

7.全色、接筆

全色是裝裱修復過程中最為精細的一道工序，是在書畫本體修補后的空白處繪上或染上與畫芯周圍類似的色彩，產生渾然一體的藝術效果。該橫幅選用的補缺材料為它本身揭下的托芯紙，在色澤方面已經比較類似，但由于畫芯暴露于空氣中時間較長，積塵老化嚴重，同時又有微生物損害和動物損害的痕跡，所以仍需要補色。接筆是對自劃傷因殘損而失去的筆墨給予添補。由于該橫幅為書法作品，我們對作者的書寫筆法風格知之甚微。為尊重作者，忠于原作原意，所以我們只進行全色，不做接筆處理。這里選用傳統中國畫顏料為全色所用色料。

8.重新裝裱

在完成所有上述工序后，就要對該橫幅重新裝裱?！缎熳谂鄼M幅》原裱形式為花綾一色裱，所以我們仍采用挖鑲一色裱的裝裱形式，同時根據字畫的色調，選用了雙林廠定制的上等淡青色花綾相配。首先計算好天地頭及上下兩邊的尺寸，然后把掙平的畫芯下墻，方裁畫芯，進行裝裱。原裱尺寸過小，不利于對畫芯的加固和保護，所以我們決定加大裱件尺寸。最終裝桿前的尺寸是裱件全長230厘米，寬51厘米，天頭46.5厘米，地頭51厘米。

9.覆背、上墻

將轉邊及鑲縫用濕宣紙團潤平，裱件噴水卷起悶潤，使其平展。將提前托好、方正裁好的米黃色絹質包首覆在天頭背面，刷平后砸實，貼好簽條。再將提前托好方裁好的覆背紙上好糨糊覆在背面。刷平排實后貼好搭桿，在四周多余覆背紙邊刷糨糊上墻掙平。隨后打開加濕器，使屋內濕度保持在50%—60%之間。

10.裝桿、砑光

上墻掙平至少兩個月使其穩定后，就可以下墻進行裝桿了。下墻后置于裱臺，在裱件的背面均勻打蠟，推動砑石上下砑畫，砑一遍后平行旋轉180度進行第二遍砑光。包首部分墊紙砑光。最后用馬蹄刀將廢邊剔除。配天地桿，天地桿要與裱件的寬度平齊，裝天地桿。橫幅款式的裱件不及立軸款式便于懸掛和收存，所以我們選用了“月牙桿”的裝法。

11.穿繩、系帶

裝好天地桿后等其晾干，隨后采用單繩線穿法穿繩，封箍選用與包首一致的色絹，最后系上扎帶。

至此，一件書畫文物的修復已全部完成。

《徐宗培橫幅》的保護修復遵循科學的修復理念，遵守了文物修復原則，按照設計方案擬定的技術路線進行保護修復。畫芯表面經過去離子熱水的清洗，去除污漬效果較好，文物酸化情況得到了很好的改善。修復過程中采用其原有的命紙進行托畫芯。鑲料顏色選用淡青色花綾，在美觀的同時起到保護修復的作用，最大程度保留原文物信息。修復之后文物整體達到了預期的修復效果，且修復方法均可逆，恢復了其原有的藝術效果和價值，提高了展覽效果，更加便于收藏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