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鶴琴關于幼兒園教師發展的主張及其現實意義

虞永平

【摘 要】陳鶴琴是我國著名的教育家，也是我國現代學前師范教育的重要奠基人。他一直關注教師的培養和發展，尤其是重視教師的師德修養。陳鶴琴對于理想的幼兒園教師有明確期待，對教師的基本素養進行了清晰的描繪，尤其指出了教師的基本責任。陳鶴琴還討論了教師工作對于國家和民族的重要價值，其對于教師發展的基本主張到今天還有很強的現實意義和指導作用。

【關鍵詞】陳鶴琴 理想教師 教師修養 教師責任

陳鶴琴是著名的兒童心理學家、學前教育專家。他對兒童心理、家庭教育、學前教育、小學教育等都進行了深入研究，創立了“活教育”體系，自1919年從美國留學歸國就投身教育工作之中。他創辦了我國第一個實踐幼兒園和第一所學前教育高等師范專科學校，1949年后，先后在南京大學教育學院和南京師范學院工作近10年，他一直致力于推動高等師范院校教師培養工作，還特別關注學前教育專業的建設和發展。陳鶴琴對師范教育，尤其是幼兒園教師的專業發展及其培養有充分的理解和認識，形成了一系列的教育主張。他還對如何培育師德、鑄就師魂有很多重要的見解，對于今天的教師教育和師德教育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一、造就理想的教師

我們國家需要怎么樣的幼兒教育？需要什么樣的幼兒園教師？陳鶴琴的內心有理想教師的標準嗎？縱覽陳鶴琴的著作，我們可以發現，陳鶴琴在不同時期對幼兒園教師都有特定的期待。陳鶴琴對兒童心理發展的系統描述，其實就是為科學的幼兒教育奠基，也是為理想的幼兒園教師引路。因為陳鶴琴對教師最基本的要求就是懂得兒童。陳鶴琴晚年在得知其母校清華大學70周年校慶后，寫了《一切為兒童—清華七旬大慶有感》[1]419，開頭寫道，“一切為兒童，一切為教育”，這一方面是陳鶴琴對自己教育生涯的總結和自勉，另一方面也是陳鶴琴對廣大教師的殷切期待。1981年，陳鶴琴為《浙江幼兒教育》創刊號題詞“熱愛、了解和研究兒童，教育他們使之勝過前人”[1]420，這其實也蘊含著陳鶴琴對廣大幼兒園教師的重要期待，這些期待里蘊含著理想的幼兒園教師的形象。

陳鶴琴關注教師的基本條件，注重培養理想的教師。1939年，陳鶴琴在演講中描述了理想教師的基本條件[2]242-243：一是要有健全的身體。陳鶴琴認為，教師的體格要健全，要保持良好的體態，坐、站、行要有良好的姿態，能成為學生的榜樣，同時還要有積極和飽滿的情緒，給學生傳遞快樂，展示健康，給予正面的激勵。他還對教師的語音、語調及措辭等提出了要求。二是要有愛護兒童的觀念。對教師而言，不管兒童的家庭背景、個人相貌等，愛護兒童是無條件、非歧視的，要真心真意愛護孩子，不但要有這個觀念，而且必須做到;要真正去了解每一個不同的孩子，注重他們的生活背景和個別差異，注重孩子的興趣和愛好，并因勢利導加以積極引導，從而促進孩子發展。三是要有研究的態度。教學不能滿足于傳遞書本知識，要根據學生和環境的特點研究和選擇課程內容。教師要研究孩子，研究環境，充分利用各種資源，豐富教學內容，使教學過程生動有趣，提高教學的成效。因此，教師要有研究的態度，虛心學習，隨時應用。

由此可見，陳鶴琴認為教師應該是積極健康的，給學生傳遞積極向上的精神風貌，對學生產生正面影響。陳鶴琴教育思想的核心就是愛。對孩子的愛是普遍的、不設置前提條件的，只有愛孩子才能真正教育孩子。陳鶴琴把教師工作當作是研究，要研究兒童、研究課程、研究教學方法和策略，因此，研究是教師工作的應有之義。1939年，陳鶴琴在《小學教師》發刊詞[2]245中指出，我們不愿墨守舊規，去貽誤子弟。我們要研究所用的教材，是否適合兒童的需要。我們要研究教法，是否能夠引起兒童的興趣，啟發兒童的思想，培養兒童的創造力。我們要研究種種教學上的設施，是否適合兒童的心理，這就是陳鶴琴早年勾勒的理想教師的基本樣貌。

二、提升教師的修養

陳鶴琴注重幼兒園教師的修養，并且認為修養來自學習。教師這個職業必須具有良好的修養，教師也必須不斷努力地學習，以提升自己的修養。1948年，其在《教育工作者的修養》[2]326中指出：一個優秀的現代教師，其本身的修養，除了必須具備身體和精神的健康之外，更應當有廣泛而正確的知識，應當學習哲學，借此來健全自己的思想和工作態度;應當學習社會科學，一方面可以豐富其教學內容，另一方面可以因此明白現實世界的大勢與趨向以及現實社會的現象、狀況。對自己生活的社會環境充分了解之后，一種現代化的、中國化的新教育才能創造出來、發展起來，同時幼兒園教師也應學習自然科學，借以了解大自然的奧秘?，F代教師的理論修養并不是單純以武裝自己的思想為終極目標的，應當把自己的正確知識與態度轉化為兒童的知識與態度。因此，教師除了一般修養外，更需要教育學術修養，加強對教育學術的認識與運用，以取得預期效果。

1950年，陳鶴琴在《怎么樣做人民的幼稚園教師》[3]435一文中對幼兒園教師提出的基本要求，其實就是對幼兒園教師修養方面的要求。

在思想政治方面，陳鶴琴指出，學前教育是人生最基本的教育，也是人生最重要的一個教育歷程，因此，做一個幼兒園教師，其任務更加重大。一是要認識文化教育建設方針，為新中國學前教育效勞，為國家培養未來的建設者，要通過學習，堅持正確的立場和方法，堅持唯物觀、勞動觀等，明確教師的重要任務是培養兒童愛祖國、愛人民、愛勞動、愛科學、愛護公共財物等公德。

在業務修養方面，陳鶴琴指出要深刻認識到兒童是國家的幼苗，明日國家的一切建設事業都需要今日的兒童去完成，要認識到幼兒園在培育兒童過程中的特殊作用和艱巨任務，充分認識到教師工作的重要性。作為專業人員的教師，也肩負著協助父母改進家庭教育的責任。因此，幼兒園教師要精通業務，要了解教師本身的品質是養成兒童品格的重要因素，要成為一個好教師一定要具有優良的品質，處處以身作則，這樣才能養成兒童良好品格。教師還要保護兒童健康，促進兒童智力發展，培養兒童道德品質，發展兒童的創造力和藝術能力。

陳鶴琴指出，幼兒園教師的優良品質應包含六個方面：一是對人。要和藹可親，建立與他人的良好關系，平心靜氣說服他人，能幫助別人。二是對自己。能掌握自我批評的武器，隨時批評自己，不斷改變自己，才能不斷進步;要排除自私意識，保持身心健康。三是對兒童。熱愛兒童，全心全意為兒童謀幸福，這是一位優秀教師的基本條件，公平對待兒童。四是以合作的態度對待同事。合作才能成事，合作才能進步。五是對工作。有高度的熱情，持續不斷地改進自己的業務，全心全意為兒童謀幸福;富有創造性，努力對幼兒教育的工作進行創造、實驗和推廣，努力克服困難，達到目的，實現自己的理想。六是對學問。要做到學習、學習、再學習，要學習理論，交流經驗，改進教學。

三、強化教師的責任

20世紀40年代初，陳鶴琴在江西創辦幼稚師范學校的過程中，設計了《幼稚教育課程標準草案》[4]44-45，也就是學前教育專業課程標準，包含三個目標，即“使學生認識幼稚教育在建國工作中之地位，以激發其專業信仰”“使學生明了幼稚教育的演進及各國幼稚教育的概況，以喚起其研究興趣”“使學生熟悉幼稚教育之設施，以培養其工作能力”。專業信仰是建立在學生對專業的了解、理解、熱愛的基礎上形成的;專業信仰是方向和根基，有了專業信仰，才能真正做到無視得失，堅持學前教育崗位，勇于承擔幼兒園教師的責任。因此，幼兒園教師首先應該是一個有專業信仰的人、有專業責任的人。

教育兒童做人是幼兒園教師的重要責任，陳鶴琴還專門討論了幼兒園做人教育[3]16。他指出，兒童、教材和教師是教育上的三大要素。兒童是主體，教師用最適宜的方法把教材教給兒童，以達到目標。教育的目的無非就是做什么樣的人、應該有怎樣的身體、應該怎樣開發兒童的智力、怎樣培養情緒。而在做人方面，主要包括三個方面：一是合作精神，在團體活動中培養合作精神，形成良好的習慣，發展合作能力。二是同情心，即能站在他人的角度考慮問題，有惻隱之心，激發內在的善。三是服務精神，要避免私心過重，愿意為他人和集體服務。陳鶴琴強調合作精神、同情心和服務精神。時至今日，兒童行為中最應該加以強調的還是這三個最基本的素質。有了這些素質，才能真正履行做人的責任，才能真正融入社會，成為社會進步的積極推動者，教師有責任推進和落實幼兒園的做人教育。

陳鶴琴結合其活教育的實踐，充分說明了教師的責任感[4]18。陳鶴琴指出，我們要進行活的教育，教材是活的，方法是活的，課本也是活的。我們大家一齊振作起來，研究兒童的切身問題，為兒童謀福利。盡量地利用兒童的手、腦、嘴、耳、眼睛，打破只用耳朵聽、眼睛看，而不用嘴說話、用腦子想事的教育。我們不能再把兒童的聰明、兒童的可塑性、兒童的創造能力埋沒了。由此可見，陳鶴琴呼吁教師擔負起保護兒童的責任，遵循兒童的身心發展規律和學習特點，保護他們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給兒童創造更多發展和成長的機會和條件。

1935年，陳鶴琴發表了《對于兒童年實施后的宏愿》一文，表達了陳鶴琴對兒童發展、教育的殷切期待。他指出，愿全國兒童從今日起，不論貧富，不論智愚，一律享受相當教育，達到身心兩方面充分的可能發展。他還對教師提出了專門的期待—愿全國教師們抱著鞠躬盡瘁、死而后已的精神去教導兒童，訓練兒童，使他們成為健全的公民，這是教師的重要使命[4]330。陳鶴琴還倡導以更加開闊的事業看待教師的責任和教師的工作。在《世界兒童互動運動—從兒童互動說到師范教育運動》一文中，陳鶴琴指出，我們教師處在這樣一個歷史轉變的時代，其所擔負的責任已經不是過去那樣的只限于一個教室或一個學校。今天我們教師的責任，卻已經擴大到全社會、全世界了。教育事業實際上就是社會事業，就是締造新世界的事業，肩負這個偉大使命的教師們，責任是如此重大[4]333。

四、做“活”的教師

活教育是陳鶴琴倡導的一種教育理論，也是一種教育實踐?；罱逃?0世紀二三十年代孕育，1923年在南京成立的鼓樓幼稚園和1929年在上海成立的中華兒童教育社為活教育的產生奠定了堅實的實踐基礎。20世紀40年代形成的新兒童教育運動，是一個劃時代的教育運動，也是活教育的成熟的標志。它是中國社會的產物，是適應中國人民的需要，經歷了一系列的實驗而產生的?；罱逃且环N適合中國實際的教育制度，也借鑒和吸收了西方現代教育的核心思想，與陶行知先生倡導的生活教育一脈相承。活教育的本質是從兒童出發，主張教育必須為了兒童。陳鶴琴從對自己孩子的案例分析中指出，很多成人其實并不了解孩子，隨意采取的教育策略不能被孩子接受。為此，陳鶴琴說：“我可以肯定地說，要了解兒童心理，認識兒童，才能談到教育兒童，這就是我們今天所講的活的教育，而不是死的教育。”活教育活在追隨活兒童，根據兒童的發展現狀決定教育的內容、形式和方法，所以，活教育也是適合于兒童的教育。

活教育需要培養“活”的教師，陳鶴琴提出了“教活書、活教書、教書活”的主張，這也是活教育對教師的基本要求，即要求教師在規劃課程和開展教學時，不要局限于文本性的書面知識，而是應該關注大自然、大社會，努力挖掘活教材，讓兒童感受生動多樣的客觀事物，在與豐富多彩的環境的相互作用中，獲得直接的經驗;要發揮教師的積極性和主動性，不要受陳舊的框框束縛，要關注兒童的現實，從兒童出發決定教什么和如何教，不做機械的教書匠，而是做積極主動的“活”教師;要關注兒童的現實表現，關注兒童的不同需要和能力差異，靈活采用多樣化的方式和策略開展教育，確保兒童活動的質量和成效。

陳鶴琴概括了活教育的十個特點[1]246，這十個特點都是以“活”教師為支撐的，沒有“活”教師，難以成就活教育。陳鶴琴指出，活教育的中心是兒童，在整個學習過程中兒童就是能動的核心。因此，對教師來說，讓渡中心地位，就是“活”的重要體現。教師可以通過各種方式啟發和影響兒童，但真正的學習過程一定是兒童自己的，是兒童動用各種感官展開的。陳鶴琴說，活教育的目的是要培養兒童有良好的舉止和習慣，發現其內在興趣，培養其生活的藝術。這就意味著教師要關注每一個活生生的兒童，要感受他們的興趣和需要，要引導兒童在現實生活中學會生活。陳鶴琴說，新的制度著重在做，要“做中學，做中教，做中求進步”，因此，“活”教師要從“說”轉向“做”，教師的這個轉向，能引發兒童學習的轉向，教師和兒童都統一在“做”上，只有“做”才能幫助兒童獲得真實的經驗。陳鶴琴說，活教育促進分組學習，集體討論。兒童根據自己的需要和愛好，可以參加各種小型的活動中心。這意味著教師要為兒童提供開放多樣的空間，提供有助于他們深入活動的材料，而不是將兒童局限在固定的空間里傳遞死知識。陳鶴琴說，新的制度下，兒童在慈愛的氣氛中成長，不會受到恐懼和威脅。這意味著“活”教師就是理解兒童并貼近兒童心靈的教師，他們努力讓兒童生活在積極和充滿愛的環境之中。陳鶴琴說，教材是根據兒童的心理和社會需要來編訂的，教學材料在有需要的時候可以進行變動。因此，教材是要從兒童出發的，而不是從本本出發的，是靈活應變的，而不是機械不變的。教材的核心是能讓兒童理解，能轉化為兒童的經驗。陳鶴琴指出，教師與兒童共同生活、共同工作、共同學習，這是一種新型的師生關系，也是一種以兒童為本、經驗導向的師生關系，是師生之間和諧的關系。由此可見，活教育需要“活”教師?；罱逃奶攸c就是讓教師轉變角色和地位，讓兒童真正擁有主體地位。教師的轉身不是一個被動的過程，而是一個需要充分發揮積極性和主動性的過程，是一個需要現代兒童觀和教師觀支撐的過程。

陳鶴琴關于教師發展的思想產生于中國的學前教育實踐，其核心主張就是要堅定教育理想，充實專業素養，勇于負責和擔當，做追隨兒童的、有創造力的教師。因此，教師的培養和培訓都十分重要，都是教師持續發展的重要推動力量。陳鶴琴的這些主張具有重要的理論意義和實踐價值，閃耀著科學的光芒，引導我國學前教育和教師隊伍的實踐不斷深入和發展。歷史經驗告訴我們，學前教育的健康發展一定要堅持科學的立場，堅定科學的道路，要切實擁有一支專業的教師隊伍，并采取切實有效的舉措促進教師的不斷成長，這對學前教育事業發展至關重要?？梢哉f，教師隊伍建設是學前教育事業發展水平的重要影響因素。我國的學前教育實踐表明，造就一支理想堅定、素質過硬、勇于擔當的教師隊伍，是學前教育順利發展的重要條件，是提高學前教育質量的重要保證。

一百多年來，陳鶴琴的教師教育思想一直在不同程度上指導著我國的教師教育，還將進一步引領我國學前教師教育的發展。我國已經進入高質量發展的階段，學前教育在高質量教育體系建設中不能缺席，不能掉隊。我們要抓住師資這個核心，從師德、專業素養、基本人文科學素養等各個方面加強對教師的培養和培訓，尤其要強化教師理想信念和責任擔當，要強化創新型教師的培養和培訓，要讓教師在教育實踐中深刻理解自己工作的價值，理解幼兒發展的規律和學前教育規律，真正遵循規律，勇于發現問題，扎實研究和解決問題，在改革創新中不斷增強專業能力，通過各種舉措全面提高教師素質，努力培養出一代代能支撐學前教育高質量發展的優秀幼兒園教師。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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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陳秀云，陳一飛.陳鶴琴全集（第4卷）[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8.

[3] 陳秀云，陳一飛.陳鶴琴全集（第2卷）[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8.

[4] 陳秀云，陳一飛.陳鶴琴全集（第5卷）[M].南京：江蘇教育出版社，2008.

（作者系南京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教授）

責任編輯：李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