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微的藝術，蓬勃的生命

張崇瀟

列夫·托爾斯泰說過，“藝術起源于至微”，詩意總是體現在一些富有美感的細節上。細節造就鮮活人物，細節描寫在寫人記敘文中運用廣泛，意義重大。“無細節不成文”，如何更好地在寫人記敘文中抓住細節、刻畫人物？應從生活、課堂、課文等方面積累細節、明確細節、生成細節、運用細節，使得細節在寫人記敘文中大放光彩，彰顯人物獨特的性格魅力。

一、細節描寫概述

1.內涵

細節是文學作品中細膩地描寫人物性格、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的最小的組成單位。寫作就像畫畫一樣，最后呈現的作品是文章，五顏六色的彩筆是文字，那一筆一畫勾勒、染色的過程就是描寫，目的是使畫中人物栩栩如生、逼真傳神。陸德慶先生認為，細節是生活情節中最具有典型意義的部分，事件人物和景物都是細節描寫的對象。為了把人物形象刻畫得生動逼真、血肉豐滿，作者總是要從現實生活中選取、提煉出一些具有特色的細節，為刻畫人物的鮮明個性服務。細節描寫就是對某一小點進行形象、生動、細致貼切的擴寫，是有目的、恰當的詳寫，以期通過細節彰顯描寫對象的典型特點、推進故事發展、烘托環境氣氛、表達作者的思想感情。攝像的角度越小，圖像越清晰。同理，寫文章切入點越小，抓住人物的細微動作神態等進行精雕細琢，情感就會和內容一起被淋漓盡致地表達出來。

2.分類

冉欲達在《文學描寫技巧》中根據文章描寫的對象，將細節劃分為景物描寫、人物描寫和情節描寫。郭勇在《中學語文教學中的細節描寫研究》中將細節描寫分為肖像、語言、神態、動作、心理、環境、物件描寫七大類別。本文主要針對的是寫人記敘文中的細節描寫，以其如同細膩精美工筆畫的文體特征，將細節描寫分為人物語言描寫、人物動作描寫、人物神態描寫、人物心理活動描寫以及外界描寫（包括環境、物件等），抓住人物的某一語言、動作、神態、心理活動和所處環境進行全面、寫實、生動的記錄。

3.作用

細節描寫在寫人記敘文中的作用主要表現在：一是刻畫人物，能夠形象地展現人物某一方面的性格特點。生動可感的人物形象就是靠一點一點的細節勾畫出來的，細節越典型越真實，刻畫的人物就越傳神越立體。二是交代背景，烘托氣氛。寫人記敘文中不僅需要對人物進行細節描寫，人物所處的環境也值得描摹推敲，適當穿插一些有關人物所處外部環境的細節描寫，能夠營造出特定的故事氛圍。三是推動故事情節。成功的寫人記敘文往往需要生動的細節為人物的行為、故事的發展做鋪墊，能于有意無意中介紹人物的某一生活背景和行動緣由，對人物命運和故事的走向產生正面或負面的推動。如設置一些細小的伏筆埋下懸念，使得文章前后呼應，加深讀者對某一人物的深刻印象。四是突出主旨、升華主題。細節描寫不僅可以刻畫人物形象，其“以小見大”的作用能夠于細微之處彰顯文章的深刻哲理，于字里行間引導讀者體會文章的主旨內涵。

可以說沒有細節描寫，寫人記敘文中的人物就立不住腳跟。作者從生活中捕捉細節，使得文中的人物生動具體、立體形象、有血有肉，展現其獨特的個性風格和個人魅力，各具特色，各不雷同。細節決定成敗，也決定寫人記敘文的成功與否。一個人的內在品質和精神追求往往是在細節處彰顯閃耀的，寫人記敘文要想在讀者心中驚起一番漣漪，就需要細節描寫在作品中熠熠生輝。所以，平日里教師應注重對學生在寫人記敘作品中的細節描寫能力的培養，突出細節描寫在作品中的表達作用。

二、細節描寫特征

那么怎樣的細節才是寫人記敘文中所需要的？怎樣的細節才是學生需要去借鑒、學習的呢？筆者認為真實、典型、生動的細節才是有效刻畫人物，開啟寫人記敘文成功之門的密鑰。

1.真實性

“生活是藝術無盡的取材寶庫”，寫人記敘文中挑選的細節定是以真實可靠為前提，切勿虛構捏造。生活是萬花筒、七彩湖，是學生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創作源泉。切身感受、細致觀察是獲取真實細節的秘訣。課標中強調學生應關注現實、熱愛生活、表達真情實感，所以在寫作中出現的應是對作者本人有著深刻影響的人、事、物的具體細致描寫，是作者親身經歷感受到的，才能讓寫作對象真實可信，使文章充滿真情實感，進而揭示文章的主旨，引發讀者的共鳴。

2.典型性

葉圣陶曾言：“描寫人物，假若只就人的共通之處來寫，則只能保存人的類型，不能表現出某一個人。要表現出某一個人，須抓住他給予我們的特殊的印象?！边@“特殊的印象”即能夠彰顯人物亮點的典型之處，是應依托典型、獨特的細節來表現人物的精神風貌的關鍵一筆，是這幅“繪畫作品”中的畫龍點睛之筆。寫人記敘文中的經典就需要作者能于細微之處著重筆墨，讓細節發光發熱，以一種特有的細節勾勒某一人物形象，使其具體而生動地立在讀者面前，變得獨一無二、不可復制。中學選文《回憶魯迅先生（節選）》中的細節描寫不勝枚舉，作者蕭紅通過描摹與魯迅先生相處的日?，嵤轮幸恍┑湫汀⑽⑿〉募毠?，展現了一個不同于嚴峻、凌厲、深邃的魯迅形象。

3.生動性

課標中提到“寫作應運用聯想和想象，豐富表達的內容”。同理，就細節描寫而言，適當的聯想與想象會豐富細節的內涵和意蘊，使人物形象的塑造更加靈活立體。學生作文容易出現含糊不清、表意不明的詞語，如“開心、難過”等情感類表達，它們雖能一定程度上反映文中人物的情感變化，但過于生硬籠統。而細節的引入，能使描寫的對象具體形象，變得靈活生動起來，讓讀者如見其人、如睹其物。如《阿長與〈山海經〉》中魯迅對長媽媽切切察察的描寫生動形象、惟妙惟肖，長媽媽豎起第二根手指在空中上下搖動的動作細節，道出了童年時期的作者對長媽媽形態舉止的深刻印象，描繪了淳樸善良卻又有點“粗魯”的農村婦女形象。

三、寫人記敘文細節描寫教學策略

1.積累生活經驗，捕捉細節、貯備素材

寫作源于生活，細節的真實性特征要求我們從生活中積累可用的寫作素材。如果向學生提問：“你父親最喜歡穿什么樣的衣服？最喜歡的顏色是什么？”不少學生一時可能是回答不上來的。生活中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和瞬間，很多學生心里明白卻表達不出來、寫不出來的一大原因就是平時在生活中不關心、不注意、不重視、不記錄。教師應引導學生日常多留心、多觀察、多記錄，常備一小筆記本記錄日常生活中難忘的一段經歷、身邊的某一個人物等，形成自己的作品資源庫。如統編版七年級下冊第一單元“寫出人物精神”要求學生介紹周圍熟悉的人，教師就可以引導學生回憶日常生活中給自己留下深刻印象的人物有哪些，挑選其中一個，圍繞他身上的某一特點展開介紹。想要刻畫出生動的人物形象，學生就需要走進生活、深入生活，從日常生活中捕捉細節并為己所用，深刻感悟生活萬花筒帶給我們無盡的寫作素材和靈感源泉。不斷積累生活經驗，可以有效解決學生“寫什么”的難題，捕捉生活小細節，貯備寫作資源庫。

2.開展多樣化課堂，明確細節、提升意識

當學生積累了一定素材后，教師就需要通過課堂喚醒其生活經驗，借鑒一定的寫作方法有效地明確細節內涵、生成細節。教師可以創設擬真的生活情境或者設計有趣的對比閱讀環節，引導學生感受細節描寫的魅力，明確細節特點并運用實踐。

如開展“曬曬咱班牛人”的課堂活動，讓學生當堂撰寫一段精彩的細節描寫介紹自己眼中的“牛人”同學，學生寫作后現場進行評閱和細節優化。教師還可以將兩段描寫對比學習，如：第一段“‘請你回答這題。女孩聽了，小聲說了句：‘我不知道?！?第二段“‘請你回答這題。老師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女孩目光躲閃，頭不由自主地低了下去，她聳著肩，纖細的小手不停地揉搓著，過了一會兒才囁嚅地說道：‘我……我不知道?！币龑W生欣賞兩段文字不同的表述方法，分清簡單敘述和細節描寫的區別，初步感受細節描寫的張力和生動性。再如某中學顏老師在“人物細節描寫”寫作課上展示了一張四個小男孩玩耍的照片，他們雖然表面上看都非常開心，但是神態、動作存在著明顯的差異。同樣開心的狀態如何呈現在四個小孩身上？顏老師以此為切入點讓學生展開思考和描述。這樣的課堂氛圍輕松愉悅，不是簡單枯燥的細節描寫理論介紹，能夠有效地激發學生的創作欲望，提升細節描寫的寫作意識。

3.借鑒優秀課文，深入細節、掌握方法

教材是學生學習中華語言文化知識的重要參考材料，大量文質兼美的經典之作都值得學生反復咀嚼和品味，掌握其寫作方法，進而學以致用。教師應引導學生以課本為載體，通過梳理、品味課文中的細節描寫，綜合全面地歸納出細節描寫以下的四種方法：一是聚焦特寫鏡頭，抓關鍵字詞，突出人物形象。細致觀察，需從細化動作、巧設語言、豐富心理等方面下功夫。如《賣油翁》的作者僅選取了賣油翁斜著眼看的神態和對陳堯咨微微點頭的動作來表現賣油翁觀看陳堯咨射箭情形，“睨之”“但微頷之”惟妙惟肖地體現了賣油翁對其劍術的不以為意。而“置”“覆”“酌”“瀝”四個動作一氣呵成，簡潔精練地塑造了賣油翁這大隱于市的民間高手形象。二是靈活運用修辭使細節變得生動、形象，凸顯人物某一方面的特征。楊絳用“直僵僵地鑲嵌在門框里”“他簡直像棺材里倒出來的”來形容后期的老王，于比喻、夸張中寫出了老王病入膏肓的慘狀，從作者的直覺感受出發，用簡短的文字于嚴肅冷峻中展現了老王油枯燈盡、大限將至的狀態，暗示了人物的悲慘結局。三是巧用環境烘托、渲染氣氛，間接體會當時處于此環境中的人物心理和情感變化，讓讀者如臨其境、感同身受。陸定一在《老山界》中描繪了一幅夜宿山腰圖，通過描寫夜晚如寶石般閃耀的星星，如巨人般矗立的山峰，渲染了寂靜、凄美的冬夜山景，側面襯托出紅軍戰士樂觀的情懷和堅強的意志，能引發讀者在情感上的共鳴。四是描寫旁人，側面烘托主人公形象?！赌吧仙！分小靶姓咭娏_敷，下擔捋髭須。少年見羅敷，脫帽著鞘頭。耕者忘其犁，鋤者忘其鋤。歸來相怨怒，但坐觀羅敷”，以他人襯主人公。作者意欲極寫羅敷之美，不是直觀盡寫羅敷的美貌容顏，而是通過行者駐足、少年脫帽、耕鋤者忘記務農等行為反應，通過他們的驚嘆、癡迷來使得羅敷驚為天人的絕世美貌躍然于紙上。

4.圍繞作品中心，篩選細節、有的放矢

細節的典型性要求細節在精不在多，過多的細節贅述只會是“亂花漸欲迷人眼”。如何在紛繁復雜中找到恰當的細節，抓住那一刻在人物身上展現的光彩？關鍵就在于圍繞文章中心，摘取具有代表性、最能展現人物特色的閃光點進行細節描寫。史鐵生的《秋天的懷念》是一篇關于家人、親情、生命的美文。其中描寫母親阻止兒子自暴自棄的片段感人至深，“母親撲過來抓住我的手忍住哭聲說……”，作者通過“撲、抓、忍”三個簡簡單單的動作，于細微之處刻畫了一個心疼兒子、痛心焦急的母親形象，反映了堅忍偉大的母愛，以小見大，直指文章關于生命、親人的主旨內涵。所以學生在進行細節描寫時切勿陷入“細節越多越好”的怪圈，一定要圍繞自己文章的主旨內涵，挑選細節、分清主次、突出中心，從眾多細節中提煉出具有價值、獨特的信息，才能真實有效地彰顯人物個性，突出文章中心，描繪出一個個鮮活可感的生命。

5.突出人物主旨，升華細節、完善作品

寫人并不是機械反復地用詞語進行堆砌，更不應該給人物貼標簽;寫事要圍繞故事主人公展開，選點擊破。怎樣才能把人物寫“活”？除了細節的選取、組合外，更要思考該人物自身的性格特點、背景經歷，通過描寫、議論、抒情的方式，不斷修改出符合本人特色的語言、連貫的動作、內心的獨白等細節，建立人、事、情三者的聯系。同時，細節還應服務于文章主旨，不僅要豐富多彩，更要有內涵、有深度?？梢圆捎醚由旒毠?、拓展細節的方式，以象征和托物言志的寫作手法，將一些具體的物象作為細節，達到升華主題思想的理想效果?！杜_階》對父親人物形象的刻畫生動傳神，作者通過細致入微的觀察，描繪了一個樸實謙卑、吃苦耐勞的農民形象，豐滿、立體而客觀。李森祥在文中搭建了人與物的內在關聯，將臺階作為父親眼中地位、夢想、美好追求的象征，是父親一生的物質期待和精神追求。文中多次出現對臺階這一物象的細致描述，不僅反映了父親當時的情緒狀態，也間接塑造了勤勞耿直、執著堅強、老實厚道的農民形象。

6.設置評價標準，修繕細節、提升作品

義務教育《語文課程標準》（2011年版）中強調評價主體的多元互動。這就需要教師調動學生共同協商、制定統一的寫作評價標準。好的作品是需要不斷打磨、不斷修改的。在進行寫人記敘文修改提升教學時，教師應組織學生完成一套合理、完善、系統的評價標準，讓生生之間對照標準進行二次評閱和修改，最后傳回本人手中，參考他人意見進行最后的細節修繕，提升學生的寫作能力。

北京市海淀教師進修學校附屬實驗學校張玉欣等老師設計了寫活人物的“五描法”，最后一步就是師生合力完成人物細節描寫評價標準，如下圖所示。（原文見本刊2021年第5期第21頁）評價標準的建立可以有效地幫助學生重新審視自己的文章，對照標準查閱自己的細節。生生之間可互換寫作成果，互對寫作內容和文字表達進行進一步的修改，在相互合作和了解中提高寫作水平。

細節是細微之處閃耀的光點，是細枝末節處別具一格的亮點，是彰顯某一事物、人物、場景特定色彩的切入點。一篇文章，尤其是人物故事性較強的文章，一定會有出色的細節描寫。細節描寫能真切地讓讀者感受到文章的美，把人物寫活，把人物的情感故事送進讀者的心里，用真情實意撥動讀者的心弦，筆觸之間彰顯人物特色，用細節描寫成就經典的寫人記敘文。

（重慶市北碚區天生路西南大學教師教育學院;4007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