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年輕人的方式傳播唐卡

受邀去國外舉辦唐卡展覽時，唐卡畫師在現場進行繪畫。供圖 / 吉祥唐卡

和曼唐唐卡稍有不同，吉祥唐卡的負責人王瑞更“雜家”一些，他從傳統唐卡的收藏交易和文化傳播開始，繼而傍生出一條以文創為手段讓更多人了解唐卡的新路。但要說王瑞的新路，則必須要提起他的唐卡收藏和文化傳播。

吉祥唐卡位于北京798有一座不起眼的二層小樓，走進去，緊挨著前臺的陳列柜里有唐卡的文創產品：裝有小幅唐卡的嘎烏吊墜，佛眼唐卡的嘎烏吊墜，掛在汽車上的孔雀翎車掛，畫芯是手繪的，礦物顏料手繪菩提葉唐卡擺件。往里走，先是工作間，四周碼著布料，卷軸，以及唐卡;再往前是展廳，墻上掛著不同國家的不同年代的唐卡。

正門左側是創始人王瑞的辦公室和他們的直播間，兩個小姑娘正專注于直播。“通過小紅書、抖音、快手等新電商平臺售賣文創產品，是疫情期間我們想出來的生存之道，現在共有15位主播輪流進行直播。”

古代唐卡的年代測定。供圖 / 吉祥唐卡

唐卡伴著長大

王瑞出生在內蒙古，祖輩是中原做生意過去的。他很小的時候，家里墻上就掛著唐卡《和睦四瑞》，長輩沒事時就給他講關于《本生經》里的大象、猴子、山兔和鷓鴣鳥和睦相處的故事。“這幅唐卡如今掛在北京的家里，以后也會當作傳家寶傳下去。”王瑞說。

王瑞最早在北京經營一家俱樂部，帶團到各地旅行。2003年，王瑞游歷到了西北一帶的拉卜楞寺，開始迷上了唐卡，他開始逛新唐卡商店和藏有老唐卡的古董店，一口氣買了很多回來收藏。“那會兒我就暗下決心，下半輩子要做的事和唐卡有關。”王瑞說。他后來把俱樂部改成“西藏文化旅行探索俱樂部”，專注做一件事，就是帶人去甘肅、青海和云南等藏族人生活的區域考察，去拉卜楞寺、黃南熱貢、香格里拉、梅里雪山。每次，王瑞去到當地，都把當年的所有積蓄換成唐卡。

起先是純收藏，后來通過和北京的其他收藏者交流，王瑞萌生了一個念頭，把收藏的唐卡拿出來展覽同時看看市場反饋。那個年代，了解唐卡的人寥寥無幾，王瑞和團隊花大量的時間在BBS上做運營，不停地分享各種知識，他們一天只睡6個小時發1000個帖子，“那會兒真是不停地學習，我花了八年的時間才真正看得懂唐卡。”王瑞說。

后來還在淘寶開店，遺憾的是，2003年至2006年，他們一張唐卡也沒賣出去。就在他們快要撐不下去的時候，有了轉機，俱樂部的一個會員來到北京，看上了一張唐卡，花了四萬塊錢買下，這給了他們走下去的希望。

北京奧運會那年對于王瑞來說是個轉折，當年的兩件事讓唐卡受到更多人的關注，一是畫家葉星生在首都博物館策劃了《西藏文化展》，二是奧運會的舉辦場地鳥巢外邊設置了非遺傳統文化展區，展出了很多唐卡畫師的作品，這兩件事媒體給予了足夠多的關注，熟悉唐卡的人越來越多。

2010年，王瑞已經開了三家店，同時開始建立自己的畫師團隊，有了穩定的團隊，才可以保證穩定的貨源。“我從2006年到2012年，每年有半年的時間行走在衛藏、安多和康巴三地，由于交通和通信不便利，只能挨個村子去找。”王瑞說。德格一地他就去了四次，找到了兩位畫師，后來又去了日喀則找了畫師，這兩地畫師運用天然礦物質顏料的占到了90%;昌都貢覺縣的畫師和王瑞工作室合作最多，人數達50多人，后來當地的技校干脆成立了一個唐卡系，專門培養畫師幫助王瑞工作室畫唐卡。

尋找礦石

王瑞有自己的堅持，即便是店里的一個小小的唐卡文創，他用的都是天然原料。在他工作室的陽臺一角，擺放著許多礦石和研磨好的顏料。

而他為了尋找天然的礦物質顏料，也是頗費周折。

他的“礦石之旅”從四川的德格到西藏的江達、昌都的玉龍銅礦、拉薩、尼木和日喀則，其間，他摸索出一個辦法：通過老唐卡來推斷當地產的礦石，比如黃色顏料用的多的地方可能盛產可以提煉出黃色顏料的礦石。

去德格的時候，他發現當地的畫師除了藍色和綠色是礦物顏料，其他都是用的植物顏料。從山上采回來的花，架鍋開始咕嘟咕嘟熬，熬出一點來。德格唐卡的淡粉色就是這么熬制出來的，特別美，但顯然這種做法及產量都不適合大城市。

王瑞去了昌都，當地人告訴他，玉龍銅礦旁邊的海拔5000米的山上有藍色和綠色的石頭，于是他租個院子，喊當地村民撿了礦石賣給他。最后收了滿滿的一院子，但后來發現當地礦石的純度太差，只能分離出一點點，干脆就放棄了。

走了一圈后，王瑞意識到當地盛傳的江達的黃色、日喀則的紅色，尼木的藍色，現實是提純難度太高。“由于經常接觸黃色的砷，紅色的汞，我的頭發都快掉光了。”王瑞指著自己說。

走了兩年的彎路，他開始反思，中國國畫用的也是礦物顏料，為什么非要舍近求遠呢。他找到老字號姜思序堂、金碧齋，了解到最好的紅色一定在湘西，最好的黃色在江西，最好的藍和綠在廣東陽春，最好的白色在海南。一番考察后，王瑞現在只做紅黃藍綠四色，金色只買宋朝就有手藝的南京金箔廠的，顏料質量又高又省事。“因為在我們公眾號上推過，所以很多拉薩和熱貢的畫師也都開始買他家的金色顏料。”讓王瑞最驕傲的是，他在廣東陽春礦石關門之前將其所有菊花青礦石買下，囤了大約有幾噸。“估摸著能用個1000年。”

用年輕人的方式傳播唐卡

為了讓唐卡為更多人所知，除了線上傳播外，王瑞開始在線下舉辦展覽。他去清華和北大做過展覽，也受綠城集團邀約去杭州做展覽。國內展覽做多了，王瑞就想為什么不能“讓世界愛上唐卡”，這句話后來成了他們的宣傳語。2015年，他們到馬耳他辦了一場展覽，主辦方是中國駐馬耳他大使館的文化中心。做展覽之前，王瑞考慮到唐卡對外國人來說是陌生的事物，如何讓他們理解和接受非常關鍵，他安排給造型能力非常強的昌都團隊畫一些國外的宗教畫，和古老的唐卡畫以及新唐卡畫一并展覽。王瑞的初衷很簡單，“我很怕文化成為一道門檻，將觀眾先擋在門外進不去。當馬耳他人看到這些畫后，文化隔閡沒有了，接著了解工藝，用什么顏料？怎么用筆？筆觸是軟筆還是硬筆？然后再去了解唐卡本身的內容”。

畫唐卡的顏料均取自天然礦石。供圖 / 吉祥唐卡

唐卡小掛件。供圖 / 吉祥唐卡

馬耳他的展覽成功后，王瑞和他的團隊又陸續在澳大利亞、日本等地舉辦了展覽，其中2019年春季和冬季在日本各舉辦了一場，他還準備一些唐卡送給日本當地的醍醐寺和黃檗寺，希望他們將其掛起來，方便更多的人看到。

僅2016年這一年，王瑞就去了七八個國家，其中包括倫敦的佛教博物館、俄羅斯的艾爾米塔什博物館（最著名的是冬宮）、美國的魯賓藝術博物館。

各地展覽的同時，2015年，王瑞建立了唐卡修復中心。在他看來，唐卡的修復和保護特別重要，特別是那些100年以上的唐卡。他指著辦公室墻上掛著的幾幅從香港拍賣會上拍回的老唐卡解釋，由于年頭過長，膠會氧化，顏色會一片一片地掉，分層脫落。“我們的保護，其實就是使用一種液體對唐卡進行固膠固色。”團隊初建只有兩個藏族人和兩個海外留學生，一個是在巴黎美院學習油畫修復的，另一個是列賓美術學院學習油畫修復的，后來又增加了兩個裝裱師傅。“我們把兩個留學生的修復技術和藏族畫師的技術以及內地工筆畫的修復技術進行匯總，最后總結出了一套修復方案。”他們修復的國家一級文物差不多有十件，西夏的唐卡修復了兩件，從元朝開始到清朝的作品，修復的不低于800件。

除了售賣傳統的唐卡，王瑞很早就有做文創產品的意識，他2012年出版了入門級圖書《唐卡的收藏和鑒賞》，如今已經脫銷，2018年出版了唐卡年鑒，之后開始陸續設計一些小件，通過直播的方式讓更多的人知道。今年初，王瑞還在青海的熱貢地區建立了一家熱貢唐卡傳播基地，為當地畫師做培訓和推流，教他們開直播間，將貨品上架和排品。“我其實不希望唐卡只是被高高掛起，而是希望它們能走進更多人的生活，戴在脖子上，掛在車上，或擺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