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璇
時光荏苒,這班孩子就要畢業了。打開收集近六年的班級相冊,點開張張珍貴照片,喧囂的世界在此刻寧靜下來,個個可愛的身影穿梭在腦海。師愛本無形,照片卻留住曾經的歲月。翻過一張張老舊的照片,想起關于她的點點滴滴……
起:賞“花”
這是我們班一年級集體照,照片最中間舉著班牌的小女孩尤為引人,她叫小彤,清純可愛。
一年級開學報到,這孩子竟會主動向我打招呼:“老師好!”
我一抬頭,是乖巧大方的小女孩,身后站著頭發花白,身材瘦削,充滿鄉村氣息的農家婦女:這是媽媽嗎?年紀這么大,不會是重組家庭?……
“老師,我們是農村人,我跟她爸爸沒讀過書,希望老師對她嚴格一點。幼兒園還是比較聽話懂事,成績優異,爸爸比較寵。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讓她多干,不聽話,就狠狠打!我不會心疼,希望老師把她培養成有用的人!”
接下來學習中,小彤表現出跟媽媽口中一樣的優秀:學習自覺、幫助他人、協助老師……哪個老師不喜歡這樣的孩子?
很快,小彤成了名副其實的班長。班里大事小事、公事私事,在她的帶領下,井井有條,其他班老師好生羨慕。
承:嘆“花”
四年級,小彤的成績一落千丈,特別是數學和英語,常在及格邊緣徘徊。不容思考和猶豫,我將她撤了職。
本以為撤職后她會有“悔改”之心,拼命用功,可她成績反而更差了。換來的是各個任課老師的“告狀”:英語聽寫只有40分,數學只有六七十分,真是不想讀書了。
我陷入深思:馬斯洛需要層次理論說,人有尊重和自我實現的需要。或許小彤的表現,是希望故意引起我的注意?給她多些關注,會不會進步?但這個想法馬上被自己推翻了:以前她是班長,我給的關注還少嗎?成績照樣退步這么厲害。我很疑惑,過了不久,我有了新的發現。
小彤穿著也變了:以前是個樸素的孩子,如今竟夏天穿起了超短裙和色彩艷麗、個性十足的潮流衣服。
我若有所思:這孩子,應該比別的孩子早些步入了青春期,可是該怎么教育呢?我開始閱讀關于青春期的書籍,查閱相關材料,尋求方法。
轉:惜“花”
四年級終于結束了,這對小彤來說是人生的黑暗時期:有教師的失望,有家長的毒打,還有自己成績退步,失去班長職位的沮喪。
期末考試數學和英語不及格,如五雷轟頂,我和數學老師一起找她媽媽談心。
憑借著教師的職業敏感和前期觀察,我認為另有原因:“小彤媽媽,我知道你現在對她的成績很著急,我們也著急!畢竟從一到三年級,小彤都是成績很優秀的學生,突然退步這么大,我想會不會是有什么事情影響到她了?如果有什么事,說出來,我們好一起解決!”
同理心拉近了心之間的距離,媽媽的眼眶濕了:“她最近迷上抖音,一回家作業不做,只玩手機啊!有一次我發現她居然在和一個男的視頻聊天。對于這事,我跟爸爸打也打了,罵也罵了,道理也講了,就是不聽。小小年紀談戀愛,說出來我都覺得丟臉。以前還是班長,成績又好,聽話懂事,變成現在這樣,班長被撤了,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你自己想想,對不對得起老師?”
數學老師同樣怒氣沖沖:“是啊!我說,怎么退步了,小小年紀不讀書,想著談戀愛了。那書也不用讀了!讀書不好,以后什么也沒有,就只能打工!如果不聽媽媽的勸,干脆不要讀了!回家想清楚!”
我走進了她的內心,青春期的孩子心靈是脆弱的,比起責罵,講道理,她更需要被理解,被支持,需要共情。
“你看這樣好不好?我知道你一直是個很要好的孩子,但有時候可能真的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周一到周五,你把手機交給媽媽,好好學習,不懂的可以問同學,也可以來找我。周末時可以和媽媽一起上網,作為娛樂放松。怎么樣?”
我的共情像好似讓她找到了救命稻草,微微點了點頭。母女倆人當即簽訂《手機使用協議》。往后的日子里,小彤花在學習上的時間多了,成績稍有進步,但并不明顯。其他任課老師照樣批評。
合:迎“花”
這段時間小彤沒有玩手機了,卻把時間花在追星上,不僅自己追星,還憑借自己人緣,在班上拉起了同伴群體,一起追“時代少年團”。
我想,這正是美國著名心理學家埃里克森提出的社會發展階段理論中自我同一性對角色混亂階段,此時的她,正在探尋真正的自己,只要不在上課時間過多討論,我還是運用冷處理法來引導。
但我覺得應該為她做點什么:下課時,我有意加入她們的小團體,裝作感興趣的樣子“關心”她們喜愛的明星,漸漸地,小彤對我的態度變了,在我眼前變得那樣真實自然。心情好的時候,還會主動和我說她喜歡的明星近期動態。我知道,那是她在展現真實的自我。果然,她的語文學習認真多了。可其他科目還是沒有起色。
我開始運用遷移理論,言語鼓勵她將學習語文的熱情轉移到其他科目中。
六年級,又到班干部競選時,小彤以班級過半的微弱優勢重新當選班長。雖然有同學認為她的票數不足以讓大家信服,她的學科成績還不是那么理想,我知道這可能是僅憑借同伴群體力量獲得的票數……但這又有什么關系呢?我愿意重新給青春期敏感的她一次實現自我價值的成長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