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云力主為瞿秋白平反恢復名譽

陳云與瞿秋白都是中共黨史上的著名人物，瞿秋白生前與陳云未有深交，身后卻長久受到陳云的關注。

號召學習瞿秋白

中央紅軍長征后，瞿秋白留在南方堅持游擊戰爭，1935年2月24日，在福建長汀被國民黨軍逮捕。敵人得知他的身份后，采取各種手段利誘勸降，都被他嚴詞拒絕。6月18日臨刑前，他神色不變，坦然走向刑場，沿途用俄語唱《國際歌》《紅軍歌》;到刑場后，他盤足而坐，回頭微笑著對劊子手說“此地甚好”，并高呼“中國共產黨萬歲”“共產主義萬歲”等口號，之后英勇就義。

對于瞿秋白慷慨就義的英勇壯舉，陳云在去莫斯科之前就很熟悉。到達莫斯科后，1935年10月15日，在共產國際執委會書記處會議上，陳云詳細匯報了紅軍長征和遵義會議的情況。根據遵義會議精神，他從政治和軍事兩個方面，分析了長征前，主要是在第五次反“圍剿”中所犯的錯誤。

談到錯誤的干部政策時，陳云說，當我們離開江西時，“把我們黨主要的寶貴干部——那些在民政機關中工作的干部留在了那里”“他們當中有許多人本該撤離，而且也是可以撤離的”。比如，瞿秋白等本應同紅軍一起走，可他們卻留在了當地，后來被捕遇害了。在陳云看來，瞿秋白是錯誤路線的犧牲品，他的死是令人惋惜的。

1938年至1941年，時任中央組織部部長的陳云先后在延安馬列學院、中央黨校、中央組織部黨訓班、青年干校等講授黨的建設課程，瞿秋白事跡是他講課的重要內容。現在留存下來的《紀念秋白同志》，就是陳云在中央黨校的講課提綱。

陳云在提綱中提出，人們應該學習瞿秋白的精神有兩個：第一，為共產主義奮斗到底——到死了為止。陳云說：“這九個字似乎是很容易念的一句口號，但腦筋里想一下，這九個字就很沉重，尤其是‘底字。”第二，是堅定的階級立場。陳云在提綱里說：“秋白同志在八七會議時和八七會議之前，反陳獨秀，忠實于無產階級事業。”

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陳云多次在講話中引用瞿秋白的話。比如，1954年2月10日，在中共七屆四中全會上的講話中講到增強黨的團結、反對分裂黨的陰謀活動時說：“這次會上，被批評的同志可以有兩種態度：一是改正，二是不改。現在他們開始檢討自己，哪怕檢討不徹底，我們也是應該歡迎的。瞿秋白同志講過，水牛轉彎不大容易。這是常有的。”

力主為瞿秋白平反

“文化大革命”中，瞿秋白被說成是“叛徒”，被強加上“貪生怕死”“投降了敵人”“叛變了黨和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等所謂“自首叛變”的罪名。

1972年10月17日印發到全黨各支部的第12號中央文件中說，瞿秋白被國民黨逮捕后，“自首叛變了”。造成瞿秋白蒙冤的主要原因，是他1935年5月17-23日在就義前夕寫下的《多余的話》。《多余的話》全文兩萬余字，總標題后引《詩經·黍離》“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作為題記。全文從政治素質、階級意識、馬克思主義水平等幾個方面，對自己進行了思想剖析。《多余的話》面世后，有些人認為這篇東西是敵人“偽造的”，瞿秋白不大可能寫出這樣“消沉”的文章;有人認為瞿秋白與太平天國將領李秀成一樣“晚節不忠”。此后，瞿秋白便逐漸不被人提起了。

1979年2月1日，原中宣部部長陸定一在北京醫院抱病致信陳云、黃克誠（時任中央紀委常務書記），要求黨中央為瞿秋白平反。陸定一在信中提出：“瞿在被捕之后寫了《多余的話》，情緒消沉。但以此為據，判定秋白是叛徒，則證據不足。因為它究竟不是自首書或反共宣言。”“秋白被槍決，國民黨曾發過消息、登過報。如果秋白叛變了，國民黨必須大肆宣傳，但這種宣傳并未發生。”中央紀委也收到群眾來信，要求為瞿秋白平反。

其時，中央紀委剛在十一屆三中全會恢復成立，德高望重的陳云擔任恢復成立后的中央紀委第一書記。陳云很快作出指示，要求在中央紀委書記辦公會議上對瞿秋白問題“實事求是地予以研究”。

之后不久，3月6日，陳云在會見馬來西亞共產黨總書記陳平時，又一次談到瞿秋白問題。陳平問：“現在對瞿秋白的問題怎么看？”陳云回答說：“許多人提出這個問題。他無非就是寫了個《多余的話》，有消極的東西，但臨死前他還高喊口號‘共產主義萬歲‘中國共產黨萬歲。在八七會議上，他是反對陳獨秀的，他的‘左傾錯誤路線的時間不過半年。中央已交代中央紀律檢查委員會研究他的問題。”

陳云這段話表明了他對瞿秋白問題的基本態度：一是肯定瞿秋白對黨的貢獻，諸如八七會議上反對陳獨秀;同時也正視瞿秋白的“錯誤”，比如認為瞿秋白的“左”傾錯誤不到半年時間。對瞿秋白頗有爭議的《多余的話》，陳云也沒有回避，他和陸定一一樣，認為該文“有消極的東西”;同時又強調，盡管流露出消極，但瞿秋白臨終前的行為是英勇的。

為瞿秋白徹底平反恢復名譽

1979年4月18日，瞿秋白妹妹從杭州給陳云寫信，要求為瞿秋白恢復名譽。5月20日，陳云即對此信批示：“耀邦同志：此信請你閱批。”5月22日，胡耀邦（時任中央委員會秘書長、中央紀委第三書記）在陳云轉來的信上批示：“瞿秋白同志要在明年給他一個公正的評價。現在就搞材料，請陳野蘋（時任中央組織部副部長）同志辦。”

根據陳云指示和胡耀邦批示，中央紀委于1979年5月成立瞿秋白案件復查組（對外稱“第八組”），中央紀委常委曹瑛分管。復查組的成立，表明瞿秋白案件已進入實質性復查階段。

當時，“兩個凡是”雖然受到批判，但極“左”思潮的遺毒還是很深的。瞿秋白背著“叛徒”的黑鍋，在他的名字后面要加“同志”兩個字都不行，只能夠直呼其名。復查組在杭州復查期間，就有告狀信寄到中央紀委，說復查組與瞿秋白親屬頻頻接觸，政治界限不清，為瞿秋白翻案。復查組秉持陳云提出的“實事求是”要求，克服阻力和困難，走訪了多位歷史見證人，舉行了多次座談會，翻閱了大量歷史檔案;經過9個月緊張周密的調查取證工作，于1980年2月寫出《關于瞿秋白同志被捕就義問題的復查報告》。

《復查報告》中說，《多余的話》最先刊登在國民黨中統特務機關主辦的《社會新聞》雜志上，“1954年以來，經反復查找，迄今國內外從未發現《多余的話》手稿，它是否為瞿秋白所寫和是否經過敵人篡改，歷來有人懷疑”。報告認為：“目前流傳的這個《多余的話》，即使是真的，文中，一沒有出賣黨和同志;二沒有攻擊馬克思主義、共產主義;三沒有吹捧國民黨;四沒有向敵人求饒、乞求不死的任何內容。《多余的話》里雖然也有些消沉的語言，但是客觀地、全面地加以分析，決不能認為是叛變投降的自首書。把《多余的話》作為瞿秋白同志叛變投敵的根據，是不能成立的。”

《復查報告》最后指出：“復查的結果確鑿表明，瞿秋白同志被國民黨逮捕后，堅持了黨的立場，保持了革命節操，顯示了視死如歸、從容就義的英勇氣概。1945年黨的六屆七中全會對瞿秋白同志所作的歷史評價，是正確的。”

1980年10月19日，中共中央書記處討論通過了中央紀委的這份復查報告，并批轉全黨，為瞿秋白徹底平反，恢復名譽。

（摘自《縱橫》張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