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東歐：歐洲高通脹“重災區”如何應對

孔田平

中東歐國家在能源上高度依賴俄羅斯，經濟易受外部沖擊影響。今年2月烏克蘭危機爆發后，全球大宗商品價格飆升，能源價格飛漲，導致歐洲通貨膨脹持續上升，中東歐國家更是成為高通脹的“重災區”，經濟發展的外部環境急劇惡化。

通貨膨脹呈兩位數增長

根據歐盟統計局的最新數據，8月歐元區通貨膨脹率同比上漲9.1%，而所有中東歐國家的通貨膨脹率均沖上兩位數。波羅的海三國愛沙尼亞、拉脫維亞和立陶宛8月的通脹率更是超過了20%;斯洛文尼亞與斯洛伐克通脹率也達到20年來的最高水平，分別為11.5%與13.3%。匈牙利的形勢同樣不容樂觀，7月核心通貨膨脹率（剔除易波動的大宗商品價格）高達16.7%，其中面包和奶酪的價格同比上漲超過了50%。匈牙利一些經濟學家預計，今年秋季通貨膨脹率有可能上升至20%以上。捷克、保加利亞、克羅地亞等國的通脹率也持續走高，在7月分別達到17.5%、17.3%與12.3%。高通脹不僅減少中東歐國家的家庭實際收入，影響了民生，還增加企業成本，侵蝕了利潤，不利于經濟的可持續增長。如何治理通貨膨脹成為當前擺在中東歐國家面前最緊迫的問題。

貨幣、財政政策抉擇艱難

為了控制過高的通貨膨脹率，一般中央銀行會實行緊縮的貨幣政策。7月21日，歐洲央行將三大關鍵利率均上調50個基點，為11年以來首次加息。考慮到歐元區的通脹態勢，未來歐洲央行可能會漸進式加息。將執行歐洲央行加息政策的國家與地區包括中東歐的歐元區成員國（波羅的海國家、斯洛文尼亞和斯洛伐克）以及以歐元為法定貨幣的黑山和科索沃。同時，其他中東歐國家也開始收緊貨幣政策，其動作之頻繁、收緊幅度之大實屬罕見。2021年下半年以來，很多中東歐國家的央行加息動作不斷，且目前“加息潮”還在繼續。自2021年10月以來，波蘭央行已進行十次加息，羅馬尼亞央行也已進行八次加息。2021年6月以來，捷克央行已經進行了九次加息，將關鍵利率提高到1999年以來的最高水平。匈牙利央行自2021年6月以來將基準利率上調了1100個基點，處于 2004年4月以來的最高水平，目前也是中東歐地區的最高水平。

?2022年8月歐盟及其成員國通脹率（%）

資料來源：筆者根據歐盟統計局數據制作。

緊縮貨幣政策雖然有助于抑制高通脹，卻不利于經濟活動開展，還可能加劇經濟衰退風險。中東歐國家的央行不得不在控制通脹與促進增長上保持平衡。面對經濟衰退的隱憂，一些中東歐國家只好結束緊縮周期。捷克央行在8月維持主要利率7%不變，使其成為歐洲新興經濟體第一家停止緊縮周期的央行。波蘭8月整體通脹水平仍保持高位，但核心通脹壓力已有所緩解。9月7日波蘭央行小幅加息，將參考利率上調25個基點至6.75%。對于加息幅度的謹慎表明波蘭央行更加擔心經濟前景惡化，經濟步入衰退。

除了貨幣政策，財政政策措施也是應對高通脹的手段。歐洲目前面臨地緣政治危機與能源危機的疊加影響，通貨膨脹形勢極其嚴峻。尤其是，能源危機誘發的通貨膨脹影響面較大，使家庭和企業深受其害。為此，中東歐國家的政府也在財政上向受高通脹影響的民眾予以一定的救助。波蘭為減輕采取集中供暖方式家庭的負擔，規定集中供暖的價格漲幅不超過40%。斯洛文尼亞7月通過緊急法案，降低所有能源產品的增值稅率，不僅涉及電力、天然氣，還包括部分生物燃料等。捷克政府8月宣布將發放國家援助，向所有私人消費者提供國家援助，支付電費、煤氣費和取暖費，以確保人們在包括能源在內的住房支出不超過收入的30%。此外，捷克8月還通過了總額為1770億捷克克朗（相對于71.5億美元）通脹援助計劃。為了安撫受到高通脹劇烈沖擊的弱勢群體，捷克提供有針對性的支持，如向有子女的家庭提供5000克朗的補貼，為退休人員增加養老金2500克朗。捷克政府還在考慮對能源公司和銀行征收暴利稅，以補償社會支出的增加。盡管如此，9月3日，捷克首都依然爆發了大規模抗議活動，約七萬人走向街頭抗議能源價格飆升。這說明國家的救助措施雖有助于緩解高通脹帶來的社會陣痛，但不可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人們還是看不到希望。

2022年9月3日，捷克民眾聚集在首都布拉格的瓦茨拉夫廣場進行示威，要求政府采取更多措施控制飆升的能源價格。

此外，政府救助屬于擴張性財政政策，會使社會支出大幅增加，財政赤字上升，反而增加通貨膨脹壓力，因而中東歐國家只能審慎運用，還需與貨幣政策形成配合。目前應對通脹的緊急財政政策尚處在實施的初始階段，其實際效果尚難評估。

尋求泛歐解決方案說易行難

在嚴峻的大形勢下，國家層面的應對已不足以全面緩解能源危機和通脹危機，一些中東歐國家開始“抱團取暖”。“開放巴爾干”倡議國塞爾維亞、阿爾巴尼亞、北馬其頓決定在能源和糧食短缺問題上相互幫助。8月30日，塞爾維亞礦產和能源部、阿爾巴尼亞基礎設施和能源部以及北馬其頓經濟部召開會議表示，將在能源危機時刻加強團結與合作，為即將到來的冬季做準備。

實際上，由能源危機推動的高通脹是一個泛歐現象，因此也需要泛歐解決方案。許多歐洲國家依靠天然氣發電，在天然氣短缺的情況下，歐洲電力價格一年之間上升了近十倍，各國政府控制天然氣和電力價格的壓力日益增大。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出席布萊德戰略論壇（BSF）時表示，歐盟正計劃對電力市場進行“緊急干預”和“結構性改革”，以遏制價格的飆升。捷克總理菲亞拉和德國總理朔爾茨都強調須在歐洲范圍內找到解決能源價格問題的辦法。最近歐盟委員會提出了應對能源危機的緊急措施：協調歐盟成員國減少電力需求;對低成本發電公司的收入設置上限，對化石燃料發電公司的利潤征稅;制定緊急和臨時干預措施，包括考慮對天然氣設置價格上限等。這些措施非同尋常，是對歐盟電價機制的“革命性”變革。然而與所有歐盟層面的政策一樣，這一措施要在成員國中形成統一意見并最終得到落實，必然要經歷一個復雜和曲折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