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蓓

2022年7月25日,英國外交大臣特拉斯和前財政大臣蘇納克參加保守黨黨首競選電視辯論。
英國首相約翰遜7月7日被迫宣布辭職,保守黨黨首競選隨即拉開序幕。保守黨議員通過幾輪投票,將候選人名單縮短到外交大臣特拉斯和已辭職的財政大臣蘇納克兩人。這兩名候選人將交由全體保守黨議員投票得出新黨首,獲勝者也將直接成為下一任英國首相。目前各項民調均顯示特拉斯取得明顯優勢,可能成為又一名女性英國首相。
約翰遜辭職后,除蘇納克、特拉斯外,加入黨首角逐的還有前國防大臣莫當特、前教育大臣扎哈維、前負責平等事務的國務大臣巴德諾赫、議會下院外交委員會主席圖根哈特、梅政府外交大臣亨特等人。在議員投票環節,蘇納克每輪都穩居第一,但隨著名單縮短,領跑優勢也不斷縮小。特拉斯的最終入圍則稍顯曲折,由于出現莫當特這匹“黑馬”,特拉斯在前四輪議員投票中均屈居于她之下,最終還是得益于另一位保守黨右翼巴德諾赫出局,才在最后一輪議員投票中聚攏選票,得以與蘇納克進行終局對決。
蘇納克和特拉斯背景沒有明顯高下之別,均是牛津大學政經哲專業出身,但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保守黨精英。蘇納克為印度移民二代,曾就讀于溫徹斯特公學,有國際投行工作經驗,其妻為印度知名企業印孚瑟斯創始人之女,因而給人一種“高高在上、不知民間疾苦”的觀感。特拉斯出生于左翼家庭,大學時一直是活躍的自民黨成員。她口音帶有明顯的英格蘭北部特色,被同僚形容“舉止古怪”,論及個人魅力值和親和力,與約翰遜相距甚遠。
目前,多家民調均顯示特拉斯在最終的全體黨員投票中贏面更大。據英國機構“輿觀”8月2日發布的民調結果,保守黨黨員對特拉斯和蘇納克的支持率分別為69%和31%;保守黨草根黨員網站“保守黨之家”問卷顯示,特拉斯、蘇納克的支持率分別為58%和26%。此外,莫當特、圖根哈特、扎哈維等前黨首競爭者也接連宣布支持特拉斯,因此不少評論人士認為大局已定,特拉斯的團隊也在社交媒體上呼吁蘇納克退出競選。
在這次黨首競選中,保守黨“右轉”趨勢明顯,減稅、去監管、“小政府”是經濟政策辯論的主流觀點,“氣變懷疑論”大行其道。特拉斯和蘇納克也整體符合這一趨勢。兩人都支持強硬對待“非法移民”,承諾推行在國際上爭議極大的“盧旺達協議”——根據該協議,2022年以來抵達英國的非法移民將被遣送至盧旺達。在環境、能源和氣候變化問題上,兩人雖表態支持“凈零排放”目標,但都熱情不高。蘇納克反對風電項目,特拉斯則稱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停止“綠色稅”。
在外交和防務政策上,蘇納克和特拉斯均承諾將確保英對烏克蘭和俄羅斯政策的延續性,且都主張增加國防投入,特拉斯更是提出要在2030年前將防務支出占國內生產總值(GDP)比重提升至3%的目標。在對華政策問題上,蘇納克改變了擔任財政大臣時提倡的接觸合作立場,與特拉斯互相攻訐“不夠強硬”。在英國脫歐問題上,蘇納克是有明確記錄的“脫歐”派;特拉斯雖是留歐派,但也展現出明顯的“皈依者狂熱”,力主修改“北愛爾蘭議定書”,要單方面推翻英國“脫歐”協議中的關鍵內容。
特拉斯與蘇納克的政策主張差異主要體現在經濟問題上。當前英國經濟形勢嚴峻,能源價格飛漲,通貨膨脹嚴重,6月通脹率高達9.4%,創40年新高。英國央行英格蘭銀行發出警告稱,在持續高通脹的壓力下,英國將在今年第四季度步入衰退,衰退將持續到2024年。針對這一形勢,特拉斯倡導回歸撒切爾主義的“小政府”模式,以減稅、去監管等辦法增加經濟活力。她也認為,要想幫助民眾渡過“生活成本危機”難關,政府不能僅靠發“救濟”(handout)。蘇納克則在競選期間攻擊這一觀點,稱在當前財政形勢下減稅是“異想天開”、偏離保守黨“穩健”(sound)的經濟信條,同時主張對照疫情期間推出的“強制休假補助”計劃,給予居民一定支持,幫助他們應對“生活成本危機”。民調顯示,相比特拉斯,蘇納克更受英國大眾的歡迎,但對兩人競選結果握有決定權的保守黨黨員并不買賬。保守黨黨員是一類特殊群體,多為居住在英格蘭南部的中老年白人男性,生活水平和有產率均高于英國平均水平,經濟安全感更強,因而支持減稅而非政府救助。
此外,蘇納克和特拉斯也代表了保守黨內不同力量。蘇納克被貼上中間派和“建制派”標簽,而特拉斯則向黨內右翼、強硬“脫歐”派靠攏。7月5日,蘇納克從財政部長任上辭職引發了約翰遜倒臺的“多米諾骨牌”效應,他在競選期間不斷為英國經濟前景和財政狀況敲警鐘,整體政策方向是回歸務實平穩的政治和經濟治理。而特拉斯不僅對約翰遜始終保持“忠誠”,還不斷鼓吹“脫歐”的成就和機遇,對“脫歐”后英國的現實難題避而不談。這與保守黨右翼的邏輯一致。這股勢力認為約翰遜失敗的原因并非“派對門”及背后驚人的政治失節,而是因為他沒能“繼續革命”,在執政期間“逐漸向加稅、零碳等‘建制派的政策投降”。特拉斯的右翼色彩也更符合保守黨黨員胃口。保守黨右翼和中間派的比例約為二比一,支持“脫歐”的比例高達79%,且仍對約翰遜保持較高支持率。蘇納克和特拉斯在黨內政治光譜上的差異顯然也影響了他們在保守黨黨員中的受歡迎度。
從內部治理看,“脫歐革命”帶來的政治劇變還在繼續,但對英國國力、競爭力的提升未做出絲毫貢獻。占據執政地位的保守黨拿不出治理良方,其黨首競選也已是六年來第三次。在保守黨內,主張回歸務實路線的中間派難以壓制強勢的右翼勢力。右翼大肆宣傳的“監管自由”“貿易自由”等“脫歐”“正面效應”不僅難以實現,也無法抵消“脫歐”對英國經貿結構的破壞。而40年前撒切爾時代的“藥方”也難成為應對當前英國經濟社會問題的“靈藥”。經濟痼疾和“脫歐”使英國面臨比其他發達國家更嚴峻的經濟形勢。另外,多年緊縮政策和疫情帶來的嚴重沖擊使住房醫療等公共服務資源極度短缺。“小政府”政策能否給英國經濟注入活力尚不可知,但必將進一步壓縮英國本已短缺的公共服務,民眾將承擔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