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菲德爾·瓦爾德茲·拉莫斯
他行伍出身,喜歡戴軍隊的船形帽,嘴里叼根雪茄,偶爾還會露出桀驁不馴的表情。
在菲律賓,他推動社會轉型,被稱為“國家看護者”。他也熱心推動亞洲經濟合作,并在中菲關系困難時期努力“破冰”。
2022年7月31日,菲律賓前總統菲德爾·瓦爾德茲·拉莫斯因新冠并發癥去世,享年97歲?;仡櫵麍陶臅r代,專家認為,那是菲“實現了和平、穩定、繁榮的時代”。他是菲政壇“靠譜的人”。
拉莫斯去世后,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表示,拉莫斯前總統是菲律賓資深政治家,曾為中菲雙邊關系發展作出積極貢獻。中方對拉莫斯前總統逝世表示深切哀悼,向他的家屬表示誠摯慰問。
1992年任總統以來,拉莫斯多次訪華,足跡遍布廣東、海南等地。2002年訪問深圳時,他在高爾夫球場一展球技,并贊揚深圳是“一個成功發展的示范性城市,為世界各地城市發展提供了榜樣”。
北京大學外國語學院東南亞系主任史陽告訴記者,拉莫斯任總統時期曾發生“美濟礁事件”,致中菲關系困難。但務實的他很快意識到,中菲經濟上有很強互補性,激化矛盾對菲律賓沒好處,并調整了對華政策。在拉莫斯任內,中菲經濟聯系越發緊密。卸任后,他還以博鰲經濟論壇理事會首任理事長的身份活躍在中國。

2010年,博鰲亞洲論壇時任理事長、菲律賓前總統拉莫斯(中),博鰲亞洲論壇時任副理事長、中國國務院原副總理曾培炎(左)出席會員大會。

2016年8月8日,拉莫斯啟程赴中國香港,在馬尼拉機場召開記者會并展示了他要送給中國朋友的著作。
史陽說,1998年,卸任不久的拉莫斯倡議以“達沃斯世界經濟論壇”為藍本,創建“亞洲人的經濟論壇”。3年后,他與中國入世首席談判代表龍永圖、澳大利亞前總理霍克共創博鰲論壇。那時他73歲,“博鰲論壇給了這位政壇宿將大展身手的機會”。他去世后,博鰲論壇秘書長李保東說: “他(拉莫斯)的戰略眼光和政治智慧為論壇所取得的發展和影響奠定了良好基礎。”
拉莫斯曾對中國記者說:“在歷史上,中國從來沒有侵略過其他國家。在中國海上力量鼎盛的明朝,鄭和的船隊曾來到菲律賓的巴拉望、蘇祿等地,他們沒有侵略菲律賓,沒有實行殖民化。而美國在19世紀末、日本在二戰時期侵略過菲律賓?!彼苍诓椪搲陼险f:“世界看到了一個負責任、愛和平的中國,我堅信中國能在世界共同應對重大問題時扮演越來越重要的角色。”這種堅信,讓他在中菲關系困難時期扮演了“潤滑劑”角色。2012年阿基諾三世執政時,菲律賓在黃巖島海域挑起主權爭議,并炮制出南海仲裁案,中菲關系陷入困境。2013年,85歲高齡的拉莫斯出席了中國駐菲使館舉辦的活動,興致勃勃地與一位中國記者比賽做俯臥撐,以這種特殊方式活躍了現場氣氛。
2016年6月30日,杜特爾特就任菲律賓總統。拉莫斯是最早公開力挺杜特爾特競選總統的菲律賓政治家,也是杜特爾特勝選后致謝的第一人。當年7月,他被杜特爾特任命為總統對華事務特使,并在8月訪問中國香港,以求“破冰”。他說,菲中關系的未來可以求同存異,可以考慮共享爭議海域資源。他還表示,自己此行要會會中國的老朋友,希望“能消除或至少緩解一些不舒服的地方,以便大家可以找到共同利益所在”。
拉莫斯曾表示:“在菲中兩國間找到共同點不是選擇,而是必須。兩國間長期、互利的雙邊關系支撐了地區和平與發展?!苯陙?,在雙方共同努力下,中菲關系不斷鞏固提升,為兩國人民帶來福祉,為地區和平穩定作出貢獻。這也正是拉莫斯的愿望。
拉莫斯去世后,菲律賓總統費迪南德·羅穆爾德茲·馬科斯(下文稱小馬科斯)宣布為其舉行為期10天的全國哀悼,并在聲明中稱他為“一位德高望重的領袖”。小馬科斯說:“我們不僅失去了一位優秀的領導者,還失去了一位家庭成員?!彼脑挷⒎强鋸垼盒●R科斯的父親、菲律賓前總統費迪南德·馬科斯(下文簡稱老馬科斯)是拉莫斯的表兄。這個大家庭的恩怨說來話長。
美西戰爭后,菲律賓淪為美國屬地。太平洋戰爭爆發后,駐扎在菲律賓的美軍于1942年4月在巴丹半島向日軍投降,在美軍服役的老馬科斯也進了戰俘營。后來,他僥幸離開戰俘營,并受到拉莫斯家的保護。拉莫斯的父親是著名的律師、議員,地位顯赫。而在時年14歲的拉莫斯眼里,老馬科斯是自己的榜樣。
1946年菲律賓獨立后,拉莫斯隨老馬科斯入伍,并前往美國西點軍校留學。1950年回國后,他參與創建菲律賓特種部隊。拉莫斯愛運動,曾任菲奧委會副主席和羽毛球協會主席,喜愛跳傘、攝影、打高爾夫球等,還自稱健康秘訣是鍛煉和每年獻血,這些都和他年輕時的軍人經歷有關。史陽說,行伍經歷塑造了拉莫斯務實、執行力強的性格。拉莫斯任期內的副總統埃斯特拉達稱拉莫斯為“最有效率的總統之一”,總是“以最務實、最具效益和最快的方式處理問題”,這也是軍人作風。
在軍中,拉莫斯長期從事情報工作。老馬科斯則轉向從政,在1965年當選總統。1969年,老馬科斯贏得連任,數月后菲律賓發生債務危機,成了“一座隨時可能爆發的‘火山”。為維系政權,老馬科斯1972年9月宣布全國戒嚴。拉莫斯隨即被任命為國家警察總監。這場戒嚴持續了7年半。有人批評拉莫斯在戒嚴期間鎮壓反對派。拉莫斯則堅稱當時他是在維持 “法律與秩序”。
老馬科斯對拉莫斯極其信任。1972年,他向自己最得力的下屬每人贈送一只勞力士手表,拉莫斯也得了“表揚”。但隨著戒嚴結束,拉莫斯逐漸與表兄產生矛盾。他認為,表兄執政期間,軍中腐敗現象日趨嚴重,“許多部隊被政客與寡頭操縱,不再服從指揮”。
1986年2月,菲律賓“人民力量”革命爆發,大批民眾走上街頭抗議老馬科斯選舉舞弊。此時的拉莫斯面臨抉擇:繼續站在表兄一邊,還是支持“人民力量”?他最終選擇了后者。當年2月22日,他宣布辭去所有職位,隨后菲軍將領紛紛倒戈,長期支持老馬科斯的美國也要其放棄權力。3天后,老馬科斯流亡夏威夷,最終客死他鄉。至死,他都沒有原諒表弟拉莫斯。

老馬科斯(中)和拉莫斯(右)一同參加1985年菲律賓國家英雄日活動。
老馬科斯走后,“倒戈”有功的拉莫斯被任命為總參謀長,1988年升任國防部長。1989年老馬科斯去世后,時任總統科拉松·阿基諾拒絕讓老馬科斯的遺體歸葬故國——1983年,她的丈夫、菲律賓反對派領袖貝尼格諾·阿基諾遇刺,老馬科斯被很多人視為“幕后黑手”。但拉莫斯上臺后允許老馬科斯遺體歸國,并積極推動將老馬科斯安葬在馬尼拉英雄公墓,對其歷史地位予以正名。如今,馬科斯家族最終東山再起,小馬科斯成為第二位“馬科斯總統”,與拉莫斯開啟的家族和解不無關系。
在菲律賓,拉莫斯被稱為“靠譜的埃迪”(埃迪是其昵稱)。執掌軍權時,他先后挫敗8場政變。當總統后,他以實干聞名,支持率一度飆升至66%。
史陽說,在家族政治影響巨大的菲律賓,軍人出身的拉莫斯是強有力的“共主”,可有效整合國內資源。與此同時,他與東南亞許多有行伍經歷的領導人頗有共同語言,為他的外交活動提供了極大便利。
拉莫斯任內兩大成績是促進團結和發展經濟。菲律賓獨立前,西班牙與美國殖民當局都采取“分而治之”策略,激化菲基督徒與穆斯林的矛盾,導致其獨立后陷入長期內戰。拉莫斯則以“國家團結”為目標,當總統不到3個月,他便向反政府武裝拋出橄欖枝:“你們戰斗得足夠久了,已經證明了你們的勇氣?,F在接受我們提供的和平吧,一個榮譽和公義的和平。”1996年,菲政府與反政府武裝摩洛解放陣線達成最終和平協議。隨后,他又宣布建立棉蘭老穆斯林自治區,將原反政府武裝領導人吸收進自治區政府,極大緩和了矛盾?!八诖龠M菲律賓國家團結上的成就,不僅讓菲律賓90年代的經濟高速發展成為可能,也讓他贏得了聲望,為其在未來就任博鰲論壇理事長奠定了基礎?!笔逢栒f。
為發展菲律賓的經濟,拉莫斯提出“2000年愿景”,進行經濟改革,還通過引進技術,解決缺電的老問題。在其任內,菲經濟實現每年近6%的增長,貧困率大幅降低。為吸引外國投資,他在出訪中總是強調菲政局已穩定,可提供良好投資環境。據估算,其外交活動為菲吸引了超過200億美元(約合1347億元人民幣)的海外直接投資。
史陽說,拉莫斯充滿實干精神。一方面,他開創了菲國內不同宗教群體和解的歷史,維護了國家統一。另一方面,他也為歷經社會轉型后菲律賓的經濟發展奠定了基礎。在中菲關系上,他關注中菲雙方的利益訴求,鞏固了兩國對話的平臺,展示了兩國在基建、貿易、文化等諸多領域有合作空間。無怪乎一位菲律賓高官稱,拉莫斯是“本國最聰明的領導人”。
菲德爾·瓦爾德茲·拉莫斯
1928年出生于菲律賓林佳延省,1946年入伍并前往美國西點軍校進修,1950年回國參與創建菲特種部隊,1972年任國家警察總監,1988年任國防部長,1992年當選總統。卸任后參與籌建博鰲亞洲經濟論壇,2001年出任博鰲論壇理事會首任理事長。2022年7月31日去世,享年94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