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宇明

卸下千斤擔,且忘心事稠
做一只什么樣的鳥兒最舒心?我相信世間的鳥兒都在私下里問過自己。有的鳥兒天天跳躍在花紅草綠間,有的鳥兒翱翔在麗日藍天中,它們是自由的;有的鳥兒由于一時不慎屈身于籠子,雖然有吃有喝,卻只能在小小的空間里轉轉身子,每天去什么地方,甚至去不去,都是由掌握籠子的主人決定的。
人的一生非常像鳥兒的這兩種狀態:一種按照自我的意志無拘無束地飛翔,從中尋找生命的價值與快樂;一種不自覺地鉆進各種籠子里,讓籠子操縱著生命的行止。
人們總喜歡談論一個概念:榮華富貴。什么叫榮華富貴呢?無非是有權、有錢、有名、有勢,走在人前有頭有臉,有驕傲的資本。榮華富貴好不好?這要看你怎么做。一個人通過正當的手段得到這些東西,你也沒有借之獵取使人側目的那些利益,它們確實可以給你的人生加分。如果你不顧道德、法律的約束去追逐它們,過一次河就拆一次橋,爬一次山就斷一次路,這樣的榮華富貴就變成了籠子,一是會籠住你的是非心,二是會籠住你應有的真誠、正直、善良,你向往的飛翔就很難到來。《白鹿原》里有個鹿子霖,當了鄉約,手里有了點權力,就一味獲取利益,又是弄錢,又是獵取美色,晚年淪落于街巷,為鄉鄰所不齒。這就是其中的典型。
妒忌無疑是一種籠子。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都有自己的父母、妻兒,這就決定了人與人的利益并不總是一致。遇到別人比你官大,比你錢多,比你名顯,一個人的品性就會徹底暴露。君子成人之美,他們希望別人活得比自己好。胡林翼當年在曾國藩失意時,上奏朝廷,讓曾國藩及時被起復;在曾國藩官至撫督春風得意時,依然視其為密友,為湘軍協餉,出兵相援,不遺余力,在歷史上留下了佳話。
有的人只希望別人落魄,你比他稍稍活得得意一點兒,他又是說壞話,又是搞小動作。民國時,魯迅才華橫溢,小說、散文寫得非常出彩,在京城的某學者妒忌他,編出魯迅某本文藝理論著作系抄襲之作的謊言,弄得一生珍視名聲的魯迅非常憤怒。這謊言并沒有消損魯迅的光輝,卻極大地影響了編造者的形象,影響他在時間中的“飛翔”。
世間有一種人,他們羨慕別人過著有品質的生活,也希望像這些人一樣在公眾場合流光溢彩,但也就是想想而已。該讀書的時候,他們逃課、打牌;該做事的時候,他們喝茶、泡吧。他們最喜歡說的話是“某某有背景”“某某碰上了好機遇”“某某會來事”,我只能服輸。這種懶散其實也是一種籠子,它關押的是人們的上進心,是人們飛騰的能力,是人們可能抵達的高度。比如《阿Q正傳》里,阿Q的智力沒有什么缺陷,身強力壯,卻不肯踏踏實實生活,一會兒盜竊,一會兒夢想著趁社會變革不勞而獲,結果將命送了還不知怎么送的。
生活的籠子還有很多,虛榮、無恥、陰險、狡詐等都在此列。一個人只要進了這樣封閉的人性之籠,再矯健的翅膀也會失去剛勁,再高遠的夢想也會失去支撐。
一個人的樣貌,旁觀者容易看出來,但人的品性卻只有自己最清楚。愚蠢的人得過且過,不會對自己提出該有的靈魂質問;聰明的人則懂得在夜深人靜時走進心靈深處,考察業已流逝的這一天、一月、一年干了些什么事,哪些靠譜,哪些對不住自己,哪些損害了他人與社會,在不斷反省中求得擺脫形形色色的“籠子”。
鳥兒也好,人也罷,能不能擺脫籠子的羈絆,決定著我們最終能否飛向屬于自己的那片天空。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