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懼誹謗

葉春雷

如何面對他人的無端指責？英國小說家毛姆給我們上了一課。

毛姆在自傳《讓靈魂舒服一點》中，講述了自己的一生都是在批評家的無端指責中度過的：“在我二十多歲時，批評家們說我野蠻;三十多歲時，他們說我輕佻;四十多歲時，他們說我憤世嫉俗;五十多歲時，他們說我能干;現在我六十多歲了，他們說我淺薄。”

很明顯，毛姆在用一種輕松的筆調講述自己的“不幸”遭遇，語言詼諧，充滿調侃的意味。面對批評家的無端指責，毛姆并沒有火冒三丈或者暴跳如雷，他只是很幽默很輕松地展現出事實本身，似乎不屑評論，但字里行間卻充滿對批評家的戲謔和嘲弄。這樣一種輕松的心態，與有些人在遭受他人毀謗時表現出的那種強烈的憎惡是完全不一樣的。不能說憎惡分明的人不懂幽默，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樣的人面對毀謗時反應過激，反而害了自己。但毛姆又說：“我認為，不看評論文章的作家，是不明智的。訓練自己不再受到別人褒貶的影響，有益身心健康。”這樣一種達觀的態度，一些性情剛毅且脾氣火暴之人顯然是不具備的。

事實上，讀到毛姆的這番話，我的頭腦中很自然地跳出了莊子。在《逍遙游》中，莊子說過類似的話：“且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非之而不加沮，定乎內外之分，辯乎榮辱之境，斯已矣?！鼻f子的這段話，用一個成語來概括，叫“寵辱皆忘”。

看來，毛姆的很多想法，與東方的智慧暗合。試想，假設毛姆被批評家的意見所左右，那么他在寫作中就可能縮手縮腳，世界上可能就因此少了一位偉大的作家。正因為毛姆能夠對批評家的指責泰然處之，他才能放開手腳，走好自己的個性化道路。

洪應明在《菜根譚》中有句話：“不虞之譽不必喜，求全之毀何須辭。自反有愧，無怨于他人。自反無愆，更何嫌乎眾口？”這段話，告訴了我們面對他人的無端指責，如何才能保持住超然的氣度。說到底，即學會反躬自省。假設我確有錯處，別人指責，哪怕夸大其詞，也是該承受的;假設我沒有錯處，那么，他人的指責就只當是耳邊風，不必放在心上。

面對他人的無端指責，莊子強調定力，洪應明強調自省，這都是很好的應對方法。生活是公平的，有“不虞之譽”，就會有“求全之毀”。不能說，我只要“不虞之譽”，不要“求全之毀”。“不虞之譽”笑納了，就要有勇氣面對“求全之毀”。用一種開放的心態面對他人的指責，靜待時機，事實往往勝于雄辯。

在南北戰爭中，林肯力排眾議，任用“酒鬼” 將軍格蘭特擔任北軍統帥，他的這一任命遭到內閣的一致反對，大家認為林肯是世上最大的傻瓜，但林肯聳聳肩膀，輕松地說：“你說得對，我就是那個傻瓜?！绷挚咸┤唤邮芰藘乳w成員的毀謗，一如既往地信任格蘭特將軍。他的泰然得到了回報，格蘭特打敗了李將軍，避免了祖國分裂的悲劇。假設林肯沒有超然的氣度，與內閣成員針尖對麥芒，很可能沒等北軍勝利，他就會被趕下臺。

雖然韓愈說過“眾口鑠金，積毀銷骨”，但是，對于一個有著超然氣度的人來說，無論多么惡毒的誹謗，都不會傷害到他的心靈。一個有著毛姆那樣幽默氣度的人，他不會在意別人說了什么，他會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他的目的是要實現自我價值，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人的毀謗真的可以如蚊虻過耳，而心中自有春雷醒神。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