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俊
無意義的黃昏搖擺,
消失在雨巷。
在蜻蜓的寓言里復活,
帶著對紅的尾隨。
當幽思帶著聘書,
走過你光榮的履歷表。
你馥郁在重影中,
帶著水聲和槳櫓。
有人炮制了談話錄,
在你被恍惚劫持的瞬間。
曇花也低垂著莖葉。
永恒的追問將永不停息,
當一個山鄉(xiāng)人駕臨水鄉(xiāng),
水柔軟的齒輪嵌入風的花崗巖。
煤區(qū)很難誕生星群的收集者,
除非書本的訓誡遠超澄明星空。
可如果童年將你留在竹林之中,
你必將在星空中尋找坐標。
這堂課肇始于仲夏之夜。
流星和流螢輪番在進行著角力,
你最終決定將頸項引入晴空,
而不是像馬在山泉中飲水。
雪后的夜晚路人稀少,
太陽的余光在北半球完成反芻,
送熱茶的人用木星取暖。
竹林和北極星的夾角永遠在變。
這是天文愛好者樸素的課外作業(yè),
當自然老師在你的雙瞳寫下眉批。
如果可以典當風的無常,
漂泊就會被囚禁在暗格。
在貧困的虹膜里,
無色之物纏繞著睫毛。
你假托祖先的名在說話,
琺瑯的褶皺中銀幣掉落。
它化成更多的薄粥,
讓襯衣得以在風雨中繼續(xù)瘦弱。
被貧窮裹挾的身體再次后退,
在一株海棠面前打印蒼白,
你變成了錦繡中的枯山水。
當你走出門廊的禁地,
掌柜的眼睛又將低垂,
罔顧你被續(xù)命的、腫脹的風雅。
傳統(tǒng)的陰影漫步人間,
你是一面歧義的多棱鏡。
折射是一種丟失的本能,
試圖幻化出眾多分身。
當你褪下經典的子葉,
現(xiàn)代的紫外線不停烘焙。
夢的蓓蕾并非刨花的手,
任意雕刻出理想的雛形。
當你試圖用轉身迎來黑夜,
將泛濫語調的牌匾高懸于城門,
仍有遺老們的哭聲傳來。
新悖論在未來的黑森林瘋長,
罔顧修正倫理的影子寫手,
半開的窄門只對相信它的人露出微光。
當長久的干旱過后,
雨滴也無法修補皸裂的思維。
人工降雨的追問是一道貫穿傷,
始終停留在植株饑渴的抒情中。
雨燕野生的細腿在水中掙扎,
放晴的愿望已變得浮腫。
蛞蝓在魚腥草的葉片中穿行,
褶皺連接著地表被涂抹的紋理。
在降雨過程的光譜學中,
你眼前閃過短暫逗留的雷電,
雷電短暫的逗留是一個答案。
它讓你停留在雨后晚景之中,
告別仿生學無趣的趔趄,
云層上的試劑無法代替自然的噴嚏。
有很多日子需要被治愈,
濤聲的交響樂是一味良藥。
窗簾中隱藏的夕光在顫動,
成為被珍藏的藥引。
種植園收容著海風,
流浪成為你此刻的母題。
在落地窗直立行走的奇異中,
你斜視著檳榔的相對靜止。
在廚房的來回踱步中,
你來不及剪輯疲倦的行程,
用淡水洗凈胴體、執(zhí)念和流年。
當軍艦鳥在盤旋中靠近,
你斜靠在它視線的盲區(qū),
如同你的身體躲過非永恒的藥效。
對遺忘的敵意如此強盛,
要在泥胎中刻上名諱。
讓象形字更長久地保留,
讓占領的事實被銘文標記。
當它蛻變成文人之間的酬唱,
風雅就是鳥不小心消化的種子,
散落在顏色各異的屋頂,
在夾縫的泥土中長出新的胚芽。
有人厭倦于這樣的游戲,
他們將涂抹當成畢生的事業(yè),
字根在擦拭中脫落。
有人在偶像倒塌后尋找不滅的明燈,
呼應著燒窯師傅的圣手,
代替神造物的僭越如此猙獰。
鳥帶來不確定的陰影,
他們需要被靜止的美遮蓋。
深圳是一座陀螺城市,
豢養(yǎng)永不疲倦的簡單轉體。
當龜緩慢爬行,在小區(qū)的池中
享受一個冷血動物的日光浴。
靈獸敘述的斷句也在拼貼,
成為漂流者難以舍棄的半島。
可仍有車燈在照耀晚景,
提醒你遷徙和奔勞的時刻,
它將連接城市的肌體和血管。
從忙碌中擠壓出冰冷的恬淡,
進而融化成龜古老的胃液,
在慢慢消化你額頭上的祖籍。
一百年后,沉船變成礁石。
化學的魔力低于生物學的魔力,
仿生學的故事嵌入海洋的肌理。
它的結局是死亡被浸泡的種子,
不日將充滿胚芽浮腫的臉,
在海水的密室里探出千萬手臂。
它甚至迎合著族譜的健忘,
逃生船裝下水手的遺言,
在后代的言說里,海水淡化。
只有沉船靜默地和海馬交談,
曾無數(shù)次目睹鯨無差別傷害魚類,
而鯨落的巨大聲浪讓它重演悲傷時刻。
你無法完成橡木桶在湖底的工作,
保護你的琉璃盞不被氧化,
等待打撈的人開啟驚奇的瓶蓋。
(選自《詩刊》2021年12月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