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鵝與魚的絕戀

九城闕

冬冬和千良是海洋學院的同學，因為保護天鵝救助站相識、相戀。這些年，冬冬試圖用那些漂亮的句子來形容千良，但是不行。她字字推敲寫出長長一段話，可這些文字寫不出他眼里的星辰、他唇角的春風、他在海灘的背影，無論哪個詞，都及不上他半分的驚艷。但天鵝與魚相愛，終究是場意外……

舊地重游

2019年11月，湖南省長沙市寒風凜冽。冬冬是遼寧省大連市一家生物研究室的工程師，受邀到一家動物園參加生態治理與白天鵝座談會。參加完會議，她叫了網約車到梅溪湖附近一座野生動物園。逛到天鵝池，一對白天鵝交頸纏綿，它們潔白的羽毛閃著圣潔的光輝。冬冬抬頭時看到門楹上刻著“千良園”。

千良和冬冬是大連市一所海洋學院的校友，兩人相識于學校的天鵝救助協會。千良是大三的學長，冬冬是剛入學的學妹。在這座海濱城市，每年冬天有從東北來內陸過冬的天鵝。天鵝湖位于海邊的一個c形大水灣，常常有意外受傷的天鵝。

學校跟保護區有合作，每周會安排學生志愿者到海灘值日，救助受傷的天鵝、喂養剛出生的小天鵝、撿拾天鵝蛋等。

有次，千良帶隊，冬冬以及其他三名志愿者去值班。忙到中午，在冬冬負責的區域內，一只受傷的天鵝被卡在海邊礁石中。冬冬用竹竿撈了半天就是撈不起來，于是干脆脫掉鞋襪走入海中。不料，一個海浪將她卷入水中，冬冬瞬間昏迷。

千良二話不說跳入水中，折騰了半小時兩人才踉蹌著上岸。這時，千良發現懷里的冬冬因嗆水昏迷、面色蒼白，他給冬冬做人工呼吸急救。

冬冬蘇醒后，發現這個千良正在親自己，便給了他一巴掌。千良又急又惱，將她丟在海灘上，托起那只受傷的天鵝徑直歸隊。

在返校大巴上，冬冬從其他志愿者口中得知自己卷入海浪后，是千良跳入海中救的她。她本想向千良道歉，可對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樣子讓她很受傷。

回到學校后，兩人在志愿者協會偶遇過幾次，但千良都是一副冷漠的姿態。冬冬送給他圍巾作為感謝，也被他退了回來。冬冬跟同學抱怨：他真高傲，就像一只仰著頭的白天鵝。

天鵝和魚相愛

冬冬開始留意這個為自己跳入冰海的男孩，但他似乎總是故意“刁難”自己。千良作為組長，手把手教冬冬護理小動物的所有方法，每次冬冬做得不對的地方，他都十分嚴厲，對她的要求比其他志愿者都嚴格。

有次，冬冬看到小天鵝憨態可掬的模樣，不禁抱起來親了一下。千良看到后嚴厲批評道：人類手上都有細菌，這對剛出生的小天鵝不友好，甚至會致病。

冬冬放下小天鵝，拂袖而去。讓她生氣的是，千良不依不饒，還會將她親小天鵝的行為作為反面教材講給其他志愿者聽。

有次，志愿者協會在校外團建。千良給其他女性志愿者都做了點評，唯獨冬冬是個例外。搞得冬冬很沒面子。

為此，冬冬偷偷抹過很多次淚，暗下決定：一定要當個比學長還優秀的生物學畢業生。

在學習上，冬冬更加刻苦用功，甚至主動提出增加當志愿者值日的時間。

一次，冬冬被海灘上的貝殼劃傷了小腿，可當天跟她搭檔的是千良，她一直忍到下午。千良看她走路一瘸一拐的，追問后指責她：“怎么不早說，發炎了怎么辦？”冬冬也不甘示弱，說：“你總跟我有仇似的，我說了有用嗎？”千良一言不發，將她背到休息室，親自給她的傷口消毒、包扎，并囑咐她留在休息室。臨出門前，千良從背包里掏出自己的保溫杯，給她倒了一杯熱茶。

其實，經過一年多的志愿者活動，兩人早已情愫暗生。但千良有自己的擔憂：自己家境不好，出生在湖南農村，有弟弟妹妹要幫扶。他已經簽了就業意向，馬上回長沙的動物園工作。相比之下，冬冬家境殷實，父母都是本校的教授，剛入校就立下考研志愿。為了不讓自己受傷，他拒絕邁出第一步。

有次，兩人被安排到市區的野生動物園幫助照顧黑天鵝。忙到傍晚兩人要離開時，冬冬注意到園內人工湖中間的浮島上，有一只天鵝，旁邊是飼養員放的飼料桶。這只天鵝最特別的不是在自己吃，而是噙出食物，再探出脖子，把嘴伸到水里——喂鯉魚，鯉魚正在水里翻騰著搶食。

這是冬冬看到最有意思的一幕。冬冬回頭，發現千良也笑盈盈地看著自己。那一刻，冬冬終于脫口而出：“以我的常識，天鵝是要捕魚的，所以，天鵝和魚應該是敵對關系才對，就像咱們。”千良臉一紅，離開前丟下一句：“我跟你不是敵對關系。”三個月后的一天，千良告訴冬冬，自己即將前往湖南長沙的一家動物園實習，就業協議早已簽好。冬冬終于鼓足勇氣，向千良表白。千良很高興，他伸出手揉揉冬冬額前的碎發告訴她：“人的一生會碰見很多心動的人，可能會誤以為那是喜歡，其實也不過是某一刻的好感，畢竟心動都不是答案，心定才是。等我回去完成我當哥哥的使命，你考上研究生，我們再考慮這件事。”

千良回到湖南后，冬冬接任天鵝保護志愿者協會會長。

千良回到長沙后，經常給冬冬寫信。讀著千良的信，冬冬也幻想著兩人在動物園約會的情景，嘴角泛著微笑。不久冬冬考上了大連市一家水生所的研究生，千良因工作表現良好，即將被推薦到美國一家動物園交流學習一年。

遠隔重洋

暑假如期而至，冬冬前往長沙旅行，在千良所在動物園，她再次當起了志愿者。兩人同吃同住，一同照顧天鵝。千良還告訴冬冬，自己的弟弟妹妹已經考上大學，他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就是追求幸福了。

在天鵝池旁，兩個年輕人的手交疊在一起。遠處，兩只白天鵝暢游湖面。

千良在冬冬耳邊說：“我喜歡你，甚于昨日，略匱明朝。”冬冬瞪他：“說人話。”千良臉紅了：“我好像，一天比一天更喜歡你了。”兩人約定，等千良從美國回來后，兩人就正式在一起。千良告訴冬冬：“我們這座城市天生就適合戀愛，而你天生就適合我的靈魂。等我回來后，我們就在長沙定居。”

冬冬鄭重點頭，帶著愛人的承諾回到大連，開始自己的研究生學習。隔著太平洋，兩人互訴衷腸。圣誕節即將到來，冬冬特意買了兩件紅色的毛衣，計劃著等千良回國后，一起去天鵝灣看望那些“老朋友”。

然而，圣誕前一天，冬冬突然接到千良所在的動物園的電話。兩周前，千良在美國學習期間，為了救落水兒童去世了。

冬冬簡直不敢相信，這時收發室打來電話，有個從美國的包裹需要她簽收。接下包裹后，冬冬的手一直在抖，那是千良從美國寄來的，為她準備的禮物。一只天鵝音樂盒，底座還刻著兩人名字的縮寫。還有一張賀卡：“天鵝對愛情忠貞不渝的態度是它們天生就有的能力，是它們骨子里遺傳下來的基因。”

那是個難熬的冬天，冬冬大病一場，在醫院住了很久。千良是冬冬枯水年紀里的一場雨，他來得酣暢淋漓，她淋得一病不起。

出院后，大連市已經進入了春天。回到學校后，冬冬特意來到千良的老家長沙，看望了他的家人。得知美國的動物園園長為了表彰千良的英勇，捐資在千良工作的動物園建了一座天鵝湖，取名“千良湖”。

十年后，冬冬舊地重游，思緒萬千。兩只天鵝在湖中央交頸合鳴，似乎在迎接她的到來。冬冬擦了眼角的淚，那個救他落水的少年，也有一顆天使般的心。她在心里默默祈愿：“月遇從云，花遇和風，今天很美，我又想你。今日過后，所有的晦暗都留給過往，凜冬散盡，星河長明，也愿往后日子，日光溫和，山風溫柔環抱你，一覺醒來，又是美好的一日。”

編輯/艾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