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悅：我50歲了，想為自己活

張明萌

名如其人

2022年6月29日，孫悅滿50周歲。多年好友為她慶祝，在聚會上清唱她的歌，那天她開心得瞇瞇眼沒張開過。朋友說：“你出來吧，我們想看到舞臺上的你。”這句話觸動了她。2014年6月，發布單曲《煙》之后，孫悅已經淡出娛樂圈八年。

這是自1994年出道以來，孫悅第一次長時間離開大眾視野。這八年，國內音樂市場迅速迭代，再搜索“孫悅”，結果先是那位同名籃球運動員，或是岳云鵬身邊的同音不同字相聲演員孫越。“歌手孫悅”和她的歌一起埋進幾代人記憶深處。直到2022年湖南衛視小年夜春節聯歡晚會，她出現在臺上，帶來歌曲串燒，老中青三代人的記憶一同被激活，有關她的故事才在當晚熱搜中涌出。

1992年，孫悅獲得CCTV青年歌手大獎賽通俗組三等獎，兩年后，她以一首《祝你平安》火遍大江南北，又推出《好人好夢》《歡樂中國年》等歌曲。這些歌親切、接地氣、娓娓道來，與東北人孫悅的熱烈性格相符，她很快成為了1990年代中后期觀眾心目中不可或缺的歌手，客廳里掌握著遙控器的中老年人都愿意為她的歌聲停留。幾張專輯后，孫悅將目光轉向內地當時尚是荒漠的舞曲市場，成為初代唱跳歌手代表，作品《幸福快車》《怎么happy》《獨一無二》《快樂指南》是一代人的舞曲啟蒙，抓住了一批年輕人的耳朵。

一時間，電視上，晚會里的孫悅唱著“你的心情現在好嗎/你的臉上還有微笑嗎/人生自古就有許多愁和苦/請你多一些開心/少一些煩惱”；超市里，音響放著“金風送喜來/紫荊花已開/二月大地春雷鑼鼓敲起來”；大街上，剛流行起來的跳舞機震天響：“哎呀咿呀我們大家一起來。”廣場、KTV、迪廳，到處都有孫悅的歌聲。在唱片工業方興未艾的1990年代，歌手們努力用最生猛直白的方式證明著自己對流行的控制力與知名度——無論哪里，都在放自己的歌。孫悅是其中的佼佼者。

“勁歌熱舞”“眉開眼笑”是觀眾心中孫悅畫像的關鍵詞。為跳舞曲，她努力學過一陣舞蹈。笑容則是天生就有。孫悅笑的時候，嘴角向上提， 眼睛瞇成一條縫。快歌、慢歌、苦情歌，都這么唱出來，她說自己“不瞇著眼就不會唱歌了”。說她人如其名，不如說“名如其人”。“孫悅”是藝名，她的父親叫孫寶庫，母親叫岳一枝，家鄉的親朋都夸她是“寶庫里的一枝花”。她想叫“孫岳”，可太過剛硬。“孫月”，則略顯陰柔。聲樂老師說她看起來樂呵呵的，換成了“孫悅”，如此名如其人三十年。

要在一眾優秀女歌手各顯神通的年代初脫穎而出并非易事。毛阿敏憑借《渴望》成了流行女歌手的領軍人物，韋唯的《亞洲雄風》響徹街頭巷尾，田震已經是“西北風派”代表人物，那英發行《山不轉水轉》初露頭角，楊鈺瑩、陳明等人也紛紛踏進華語樂壇……與她們相比，孫悅一無名師指點，二無聲樂專業童子功，三亦不在流行音樂市場最火熱的廣深兩地。她全靠努力和膽識，加上一點幸運，蹚出一條路。公開演出時，她將熱烈與歡笑呈現人前，而非事實上她因拼搏負荷的疲憊與痛苦。

孫悅的成名之路諸多不易，她負債十余萬出道，靠馬不停蹄的商演還債。她在輾轉的大巴、綠皮火車上過了好幾年，胃、頸椎、腰皆在奔波中落下病根。很長一段時間里，她隨身帶著一個很大的藥盒，打開全是五顏六色各種各樣的藥。她回憶，如果要考慮身體，一年只有三分之一的時間可以工作，剩下都得在醫院躺著。“年輕就是本錢，我年輕就要往前拼。我是活在時間前面的人。我小時候窮過來，我窮怕了。我要努力，這個家需要我。”

在2002年《藝術人生》的采訪中，主持人勸她：“透支生命，換取金錢，沒有必要。”孫悅回他：“我也在這么想，為什么要這樣啊，今后日子長著呢。可是你知道嗎，我還有很多愿望沒有實現。我再拼幾年。”她對主持人說，很希望有一個人一起分擔，共同扛起這個家。

如果說年輕時孫悅的笑容是在奮斗中不得不選擇的生活態度，那現在她的笑容則由內而外散發出生活氣息。采訪時，人還沒見著，她的笑聲就已經透過來，清脆、敞亮，中氣十足。2005年，她如愿走入婚姻殿堂，次年有了兒子。從此每逢采訪都三句不離老公和兒子。2014年，為了陪伴兒子她淡出樂壇，搬到上海生活，每天跑步、打球、練瑜伽，陪兒子看世界。

《祝你平安》 MV

年初的那次湖南衛視舞臺上，她帶來《祝你平安》《好人好夢》《幸福快車》《大家一起來》《歡樂中國年》五首歌曲串燒。當熟悉的旋律響起，人們發現，這位即將50歲的女歌手不只是聲音，連長相都仍是記憶中二十多年前的模樣。當晚，她的演出掛上熱搜第一。盡管觀眾換了一代又一代，但孫悅的歌聲在數次迭代中留存下來，甫一出現，便能引發回憶的狂歡。

有了這次引子，在生日宴會上聽到朋友的話時，孫悅更篤定了。她答應了音樂綜藝節目《時光音樂會》第二季的邀請，成為常駐嘉賓之一，將在接下來三個月都出現在屏幕里。“我50歲了，我要出來。”孫悅說，“我不能辜負老天給我這碗飯，我應該在舞臺上。我的人生要迎接新的開始，我重新出發。50歲了，我想為自己活。”

祝你平安

1972年，孫悅出生在哈爾濱，父親是評劇演員，母親則唱花鼓戲多年，有個很疼她的哥哥孫洪波。孫悅出生前十幾分鐘，母親還抱著她哥哥在院里跟鄰居嘮嗑，走回家就生了，大夫一來，她先哭后笑，大夫抱著笑個不停的她，說：“這孩子一定快快樂樂一輩子。”

孫悅小時候很黑，被人叫“黑丫”。她脾氣很大，哥哥被欺負了，她領著哥哥去對方家叫門，還把人家玻璃砸了。家里條件不好，母親要強，每天從工廠里拿衣服回家縫，還一批一批往家里運釘子，砸直了送回去，一分錢一個，還試過賣豬爪、拉小車。孫悅記得，有一次她和哥哥去鄰居家看電視，等媽媽下班回家。鄰居想趕他們走就說“你們回自己家看”。下班回家的媽媽剛好聽到這句話，難過很久，加班加點幾個月，又借了一筆錢，為兄妹買了一臺黑白電視機。裝電視以后，母親還招呼別家的小朋友：“來我們家看電視，我們家有電視。”“我要強的性格來自我母親。”孫悅回憶。

父母雖然對子女很好，但二人性格不合。12歲時，孫悅和哥哥開會，決定建議父母離婚，“讓他們別為了我們忍著。”父母組建了各自的家庭，她和哥哥跟著父親生活。“離異之后，我和哥哥更加愛他們。他們也給了我更多的愛。”孫悅說。從此，她幾乎沒有在別人面前提過自己的父母，直到一次關于父親母親的訪談節目上，她說自己這些年最大的愿望是過年時一家六口人能一起吃個飯，她的家庭故事才袒露人前。

1987年，黑龍江省軍區到哈爾濱市招文藝兵，家人給孫悅報了名。“那時候覺得在哈爾濱當本地兵可驕傲了。”她提前五天臨時學了兩首歌，學了舞蹈《采蘑菇的小姑娘》和一段霹靂舞。考試的時候，部隊沒有專業的話筒，四根繩繃在話筒上，一發聲還跟著彈。她大聲唱《小小少年》，唱到一半，話筒“嗡”，沒聲了。她一點沒受影響，清唱到結尾。孫悅聲音又高又亮，在小禮堂里回蕩。本來人已經招滿了，但面試官為孫悅多加了一個名額，她正式入伍，成為一名文藝兵兼話務兵。

新兵訓練結束后，她開始接受話務員的業務訓練，需要在兩秒鐘之內寫出號碼和名字。她背了上千個電話號碼，晚上做夢都是“誰誰家多少號”。期間，她開始學習美聲。入伍第三年，孫悅參加了第一屆全軍戰士歌手大賽。這是她第一次參加比賽，第一次上舞臺。上臺前緊張得直哆嗦，連長趁她不注意使勁兒拍了她一把，把她冷汗都拍出來了，她恢復狀態昂首挺胸上臺唱了《這一片熱土》，獲得三等獎。

退伍后，孫悅報考了哈爾濱文工團，參加黑龍江省歌手大獎賽獲得第三名，拿到了全國青年歌手大獎賽的參賽資格。她興奮地到了北京，拿了三等獎。比賽后，她開始了北漂生活。在北京住地下室和朋友家的沙發，每天吃泡面，一天只吃一頓飯。因為大獎賽，她和歌手江濤成了好朋友，江濤帶著她報考鐵道兵文工團，她被錄取了。

她終于有了一個單身宿舍。宿舍由琴房改建，不到10平方米。孫悅打開門時，里面滿是灰塵和蜘蛛網，擺著一臺破舊的鋼琴和一張鋼絲床。窗戶外面一束光照進來，能看到光里浮動的微塵。“但我很開心，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地方。”

文工團每月發兩百塊，在北京根本不夠花。孫悅白天啃點兒面包，晚上去團長家蹭飯。一次她為一家唱片公司錄了一張翻唱碟，收到5000元勞務費。她興奮地去超市，買了12卷有中筒的卷紙，想著從此就要告別以前用的草紙了。可剛回到家，發現錢包放自行車籃里了，出去看，錢已經沒了。她大哭一場，給團長打電話說，“我錢丟了，今晚還是來你家吃飯。”如此飽一頓餓一頓快兩年，她的胃落下病根。

一天，孫悅在宿舍擦地，墻上的鏡子掉下來，砸中她的眉心，血流到眼睛里。她去院里唯一的牙醫門診縫了三針，醫生一邊縫她一邊哭：“我還沒出名呢就破相了。”醫生安慰她：“喜鵲登眉，有好事等著你。”幾天后，《山不轉水轉》的曲作者、同在鐵道兵文工團的劉青給她打電話，邀請她到家里聽歌。她纏著繃帶就去了。

在劉青家里，孫悅聽到了《祝你平安》。“你的心情現在好嗎？你的臉上還有微笑嗎？你的付出還是那么多嗎？你的收獲還是那么少嗎？”她覺得說的就是她北漂的心情，陷在沙發里哇哇大哭。她告訴劉青，自己想唱這首歌。

《祝你平安》是劉青為母親創作的歌曲，被選為電視劇《都市平安夜》片尾曲，由那英演唱。當時電視劇已經快播完了，這首歌仍未引起很大的反響。劉青告訴她，這首歌要先買版權，需要近五萬元，而且這首歌別人已經唱過，沒火，可以等自己再為她寫一首新的。但孫悅執意要唱，還堅持要拍膠片MV。算下來，連版權帶MV需要12萬。“當時歌曲只有一個出口，MTV大賽。我就要拍最好的，我借錢拍，借完我再還。如果這歌沒火，我就去歌廳駐唱。”

孫悅向家人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哥哥拿出結婚的幾萬塊，各自成家的父母也找親朋好友借了一圈，總算湊夠了12萬，給她拍了MV。歌曲推出之前，孫悅每晚做噩夢，借過錢的人從她宿舍窗口蹦出來，叫她：“孫悅，還錢！”

1994年，中國音樂電視MTV大獎賽，《祝你平安》獲得金獎。MV中，孫悅成了一名小學老師，在孩子們中間踱步，細細指導著每一名學生畫畫。教室黑板上用白色的粉筆寫著四個大字“祝你平安”。

歌曲在中央電視臺播出，孫悅靠這首歌走紅，成了各大晚會的壓軸嘉賓。她的演出費從一次500元漲到1000元、2000元、4000元。她沒日沒夜地演出，不到兩年，把欠款全部還清。

1995年，她推出專輯《心情不錯》，熟悉的聲音再度傳進千家萬戶。主打歌《心情不錯》延續了《祝你平安》的風格，“這一年總的說來高興的事挺多，家人不錯，朋友不錯，自己也不錯”，簡單通俗的歌詞讓她廣受歡迎，她再度登上春晚舞臺。團隊將她定位為“公益歌手”，推出《好人好夢》《歡樂中國年》等一系列歌曲，她的演藝之路越來越順。

孫大膽

“我很幸運，一出道就遇到了《祝你平安》這樣的作品，成為我人生的巔峰。”孫悅說，“我要延續巔峰，就得不斷嘗試。”在韓國拍廣告時，孫悅聽到了當地流行的舞曲。同類歌曲尚未進入內地，她感覺非常新奇。回國后，她和團隊商定嘗試一些唱跳歌曲，定位轉向“快樂歌手”。團隊經過多次溝通，買來了酷龍樂隊歌曲《弓大力夏巴拉》的版權，重新編曲后填上中文詞，作為孫悅1999年新專輯《快樂指南》的同名主打歌發行。

MV里，孫悅穿上了銀色金屬系套裝，燙了爆炸頭，發尖也挑染成銀色，跳著動作簡單但魔性的舞蹈，甚至有狗熊合拍。這樣的MV在當時看來頗有挑戰觀眾審美的意味，20年后，這種風格在時尚界重新流行，被冠上了另一個名頭——Y2K。

2009年，孫悅在演出中

有了這首歌打頭陣，唱跳曲目紛似云來。翻唱自The Walkers的歌曲《Sha La La La La》的《幸福快車》、翻唱自Smile.DK的歌曲《Butterfly》的《大家一起來》……這些歌在孫悅的演繹下擁有了新的色彩，很快席卷KTV、迪廳、廣場乃至校園課間操廣播。翻唱之后，《我心飛翔》《魅力無限》等幾首原創歌曲發布，唱跳成為孫悅音樂風格的一部分，她在內地唱跳音樂荒漠上安營扎寨。

“我不會跳舞，但我膽子比較大，沒想過跳出來的樣子是美還是丑。我跟著編舞老師學，我有這份自信。”孫悅回憶。新專輯里，快歌慢歌各占一半。孫悅在接受采訪時說：“又唱又跳的風格可能使我失去一些中老年歌迷，但因為它代表一種市場潮流，會贏得更多人喜歡。社會在前進，要適應市場才能生存。”事實的確如此，她的演出邀約比以前更多了，她的快歌勁舞成為當時晚會演出的一大亮點。

1999年，一位朋友聯系上孫悅當時的經紀人，稱韓國觀光公社社長想請孫悅做廣告，想找他談談。他向社長提議聘請孫悅為形象大使，引起了對方的興趣。雙方談了三個月，最終敲定，2000年，孫悅成為韓國旅游觀光形象大使。這是韓國第一次邀請非本國人擔任旅游觀光形象大使。

這不是孫悅第一次走出國門。早在1995年，她就參加日本NHK電視臺節目、去了亞洲歌壇音樂會，1996年還在拉斯維加斯連辦三場演唱會。與韓國開始交流后，她連續多年參加中韓歌會，一度是歌會上中國唯一的唱跳歌手。

蒸蒸日上之時，孫悅遭遇了職業生涯中一次不愿回望的沉痛波折。面對巨大的經濟和人際壓力，她失聲了，一度患上抑郁癥，事業停擺，有近一年時間沒有出現在舞臺上。

最艱難的時候，各自成家的父母都來到了她身邊。有一天，父母又因為一件小事吵起來，她快崩潰了，收拾行李準備離家出走。父親拉著她，自責地跪下，抓著她的手打自己的臉，說“爸爸對不起你，你千萬別走。”孫悅很難受，也跪下了。父女抱頭痛哭。“我覺得我一輩子都償還不了父親那一跪，把我心都跪碎了，我覺得我怎么這么不懂事，我應該勸他們別吵了，但我只想到自己。就那一跪讓我決定從頭再來，我不能再因為一件事情就不干了。我為了他們也得從頭再來。”

2002年，孫悅簽約了新公司。時任公司董事長李小麟接受采訪時回憶，在交流過程中，發現孫悅身上有細膩、感性的一面，對情感也有很獨到的見解。“她過去的造型、歌曲都是為晚會準備的，當時的思想是流行什么就做什么，觀眾喜歡什么就怎么做。但歌手應該有本色，要用情感動人。”他將孫悅重新定位：敘述都市女子對情感的訴求，表達一位女性在經歷感情、人生起伏以后的真實感受。據此，孫悅推出了新專輯《百合花》和《她和她們》。

擔任專輯策劃的文雅是孫悅多年好友。她回憶，孫悅表面上看大大咧咧，在舞臺上性格外露。但內心特別女人，氣質憂郁。“她應該是依靠別人的人，但實際上卻是家人和別人賴以依靠的人。”

這期間，孫悅在采訪中常透露出對婚姻的渴望。“我焦慮，那時候我就想，我都多大年齡了，還不結婚。在我事業巔峰的時候，很渴望回歸家庭，希望身邊能有一個人陪伴我、支撐我、照顧我。我太累了，一個人支撐這個家太久了。”孫悅說。

2004年，在朋友介紹下，孫悅認識了吳飛舟。“我們倆第一次見面我心里就想，這就是我要嫁的男人。”孫悅回憶。次年，二人結婚，2006年，孫悅生下兒子。懷孕期間，她出版了一本孕期隨筆《飛悅時光》，回憶了與丈夫相識、相戀的全過程，記錄了兒子誕生前的心情。過去隨筆中公開的陰霾、愁緒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熱戀女性沉浸在妻子與母親角色中的期待與懷想。從這時開始，孫悅雖然仍在發專輯，但重心已經開始向家庭偏移。

有了家庭作后盾，孫悅在音樂上的嘗試比之前更多元。她的曲風和造型異于當時的傳統審美，一些服裝標新立異，曾引發廣泛討論。“我跟別人不同的就是我膽子比較大，我說自己是‘孫大膽。我敢去突破，敢去嘗試。我突破以往形象的時候，有人說孫悅啊，內地Lady Gaga。但是依然有很多人說喜歡孫悅。不去擁抱新的機會，不去挑戰自己，我可能不會有今天。我可能就唱了30年《祝你平安》。”孫悅說。

兒子長大后，被診斷出患有哮喘。為了照顧兒子，孫悅舉家搬去了上海，淡出娛樂圈。她成立公司，通過舉辦校園音樂大賽等方式為中國歌壇輸送新鮮血液，以另一種方式參與華語音樂。

丈夫和兒子成為生活的主軸，除去照顧他們，孫悅日常被運動、聽歌、閱讀填滿。多年來，她一直有早上聽歌的習慣，每天都聽的一首歌是自己2006年發布的歌曲《游來游去》。那時的她，即將迎來自己的第三個本命年，如愿走入婚姻，正在等待肚子里新生命的誕生。前事落定，預想中的幸福人生正徐徐展開。歌里唱道：“哼著自己熟悉的老歌曲……不再為誰盲目追逐……她一點一點，明白別人口中的幸福……這個女人，掌心有動人花紋，而她的往事她的前塵，你不必問……”

那是她的自況。

我在的地方就一定有爽朗的笑聲

——對話孫悅

人：人物周刊 孫：孫悅

人：你已經多年沒有在節目中露面，《時光音樂會》第二季吸引你復出的點是什么？

孫：其實沒有刻意退出歌壇、退出舞臺。孩子1歲到6歲，我一直在工作。作為母親，我有義務用更多的時間陪伴他，所以我就停下來跟著他一起去看世界。謝謝我兒子，我跟著他真正沉下來了，我也成長了。但我兒子從來沒有看到過舞臺上的我。他都是通過他同學的爸媽知道我。他說：“媽媽，我也想看看你在舞臺上的樣子。”

湖南衛視小年夜春晚結束后，《時光音樂會》的導演在后臺等我，向我發出了邀請。了解這個節目后，感覺很適合我。第一季第一期，我看到譚詠麟大哥跟李克勤的配合，讓我感動、羨慕。藝人在舞臺上常常是孤身一人，但在這個舞臺上有了陪伴，我想著來了還可以認識新朋友。另一方面，我的作品都有二三十年了，有一定的沉淀，在這個節目的舞臺上可以很完美地展現。我就參加了。很多朋友一起聊聊天，演唱一些有沉淀的作品，就是回憶殺。我那么多歌，且唱著吧。在這個過程中，我尋找新的東西，一定會給觀眾驚喜。

我還有個小心愿，之前都是唱伴奏帶，我特別想跟樂隊合作，唱唱搖滾。我平時都是“祝你平安～”瞇著眼下臺，特別想在舞臺上“啊啊啊啊啊”發泄一次。希望能通過這個節目實現。

人：你兒子現在15歲，正在青春期，作為媽媽不用繼續陪他嗎？

孫：你15歲的時候希望媽媽在身邊嗎？我想他需要有自己的生活，不用我時時刻刻在身邊。我相信他，他更相信我。

我兒子性格很好，我50了，慢慢進入更年期。青春期的他碰到更年期的我，有時候我問他，你知道更年期是什么嗎？跟他講更年期在生理上的反應。我又問他青春期是什么樣的反應。我說咱倆都互相支持一下。

比如更年期出汗很煩躁，他爸爸就著急，想來看看我。他會告訴爸爸：“你過來，你讓她休息一下，一會兒就好了。”每一次都是他拽著爸爸，過一會兒，我說行了，我好了，咱吃飯。

我在家很受寵的。我又是女兒，又是媽媽，又是妹妹。我在的地方就一定有爽朗的笑聲。

人：你在2015年就慢慢淡出大眾視野了，娛樂產業在這幾年已經進入了一個新的時代，制作人員、觀眾趣味和審美都已經多次迭代，現在再回來參與錄制真人秀，你適應嗎？

孫：其實這是我第一次參加真人秀，（沒有對比）倒也沒有不適應。我看到的是一些很專業的年輕人，跟他們在一起合作很愉快。比如這次的舞臺設計、荒井十一老師的編曲，都跟當年我拍MTV的時候完全不同。我好幸運，我50歲了，選擇出來工作，我特別期待。

跟年輕的觀眾溝通，我不需要改變什么。我的《魅力無限》，在B站上有UP主剪了新的版本，里面的歌詞“就在就在就在就在”被他們改成“韭菜韭菜韭菜韭菜”。《幸福快車》也被他們改了。

我遇到的年輕人，我一見到他們，他們就說，孫悅老師，你就是我的童年，我聽你歌長大的，我媽媽喜歡你。我說：“對，你媽聽我歌老的。”我們就瞬間沒有任何代溝。

人：你之前有個采訪，談到希望自己40歲時候什么樣，你現在的狀態比你當時描述的更好。

孫：那時候沒見到我的另一半，所以覺得未來不好。最近有個采訪問我，最想實現什么愿望？我特別想知道我60歲的時候什么樣子。那時候一定比現在還好。

好的東西都在后面，這是我發自內心的（想法），不是因為我生活中都是美好才覺得好，是我經歷了太多的困難，但是我擁抱了它們，我走過來了。

（參考資料：《魯豫有約：孫悅》《陳蓉博客：孫悅的幸福時光》《藝術人生——孫悅：我的父親母親》《非常靜距離：超級媽媽孫悅》《今夜有戲：孫悅》《超級訪問：孫悅》《飛悅時光》《誰的眼淚在飛》《孫悅：哥哥的愛鋪就我的創業之路》《孫悅與經紀人的故事》等。感謝文雅在采訪中提供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