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里的鄉愁（組詩）

鄧磊之

老家的泡菜壇

那是奶奶的陪嫁品

經百年腌制濃郁至今

泡南北東西季節時令

泡家長里短黃昏黎明

一瓢鹽水酸辣了鄉村

一壇美味滋潤著四鄰

老家的泡菜壇

泡出一個個美好年景

那是母親的“聚寶盆”

經歲月陳釀芬芳至今

泡春夏秋冬日月星辰

泡天地乾坤陰陽五行

一瓢鹽水發酵著記憶

一壇美味陪伴幾代人

老家的泡菜壇

泡出一個個鄉愁夢境

泡菜壇把家風傳承

泡菜壇把親情沉浸

泡菜壇是和睦的縮影

泡菜壇是幸福的基因

泡菜壇里有百家姓煙火情

泡菜壇里有靜夜思游子吟

秧田里的父親

坡下? 水田半畝

落滿霞光? 云影

清風無意? 吹亂水面

父親貓腰? 低頭

五根手指捏作花狀

將秧苗齊整地插在水田里

每插幾株? 后退幾步

咳嗽聲里? 一行行秧苗

排隊? 向他致敬

油燈下寫作業的少年

那時并不懂

生活? 有時以退為進

初夏至? 陽光如瀑

人間綠意蔥蘢? 五月的田間

回家時總見? 彎腰曲背

那個栽秧的人

月光小院

終于? 走出了那片森林

月光皎潔朗潤

輕叩柴門? 卻不忍踏進

怕驚擾那一地童話的清新

驚擾她詩的美麗純凈

佇立良久? 兀自猶豫

屋里有燈? 月光般溫馨

還流淌出淙淙山泉的古琴聲

還伴有裊娜曼妙的歌吟

依稀可見三角梅沉思的疏影

沉思中洋溢火紅的堅韌

應聲入門? 欲辨別細分

月香花影? 詩律歌韻

不同的世界? 渾然天成

村口的木匠

當一條水泥路告別深山走出去時

村口的房子

正好立足在著眼長遠的位置

木匠卻始終沿著山路蜿蜒

拉直墨線? 輕輕一彈的顫音

打開了山村的生命密碼

繃緊又有彈性

刨子? 鑿子? 戒掉的煙斗

都能讓他聽到新家具的心跳

看到張家或李家的生活

在后面閃閃發亮

俯身? 刨花? 打孔

保持彎腰這一個姿勢

為某個年代遮風擋雨

也讓很多人在后來找到山水中的自己

古松沿著風行走

一棵古松? 忘記了生世

立在山頭抬高了風? 風一過

帶尖的葉穿透水霧

直抵陽光? 和天空

在時間里挺拔行走

從不彎曲歲月的高度

不為風低頭說事

用綠的流芳填補了漏洞? 和荒蕪

很多秘密? 隨葉隙的光流出來

一段愛情爬上樹梢

滋養的露珠? 在湖水里種下秋光

一抹熟透的思念? 拍擊卵石

染紅對面山坡的杜鵑

你用葉尖的鋒芒? 沿著陽光行走

刺破風的最后虛構

皮膚裂開表情? 告訴遠方的鳥

心事從翅膀下泄露出來

很多時候? 剛安靜下來

又被風吹得沙沙作響

能留的? 自然能留

不能留的

讓回憶掉下最后一片羽毛

河邊渡的初秋

長沙輪渡碼頭旁的初秋

清風牽出黎明的畫卷

我穿過云層? 把知寒細雨拋在身后

十字路口綠燈閃爍

霧蒙的玻璃窗并不令人感到孤獨

我知道溫暖的雙手可以打開

心靈的窗戶

枝葉繁茂的香樟樹

在這片大地四季常綠

雨霽殘池? 映出秋高氣爽的倒影

走在鋼絲上尋找平衡的雙手

終將掙脫束縛的枷鎖

無解的心結? 疑惑的眼神

在仁愛循環往復中獲得答案

江岸的景色? 在天使羽翼的呵護下

必將秋意盎然葉更紅

古道斷橋邊

萋萋芳草? 吐露出鵝黃

橫亙路邊? 又漫過天涯

夕陽? 折射出? 陳墻斷面

往事余暉? 輕輕沐浴

零碎的鳥音

與一場祭祀? 無關

與高高舉過頭頂的大碗酒

認祖歸宗

還有多少風聲雨聲? 可以掩埋

還有多少古道柔腸? 可以搗碎

今夜? 腳步有多深

簫音就有多遠

夜之月

反復失眠的夜

藏著看不透的月

在默不作聲的片刻

夜像個空殼

上弦月含蓄? 下弦月隱喻

你與我離群在江河

無月卻有雨的夜

傘下的人規避了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