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嬌


文藝作品需深植于生活的土壤并進行藝術化加工,才能迸發永恒的魅力。現實主義題材的作品尤其如此,對其進行研究和探索,能使讀者深刻地認知到作品中蘊含的時代價值元素,以及傳遞出了何種濃厚的情感訴求,為當代社會發展的走向提供價值觀的指引。查爾斯·狄更斯是19世紀英國批判現實主義小說家,在他的小說人物里,也通常保留著底層小人物飽含苦難的印記。而兒童是時代中最為弱勢的群體之一,也被狄更斯給予充分關注。狄更斯描繪的兒童形象眾多,以兒童苦難的生活和他們對美好生活的追求、向往痛斥了當時社會上彌漫的拜金主義、功利主義,對兒童的未來給予最誠摯的愿望。但是在小說文本的結尾,經常因現實的磨難而促使兒童的幻想破滅,給讀者帶來的傷痛之感也發人深省。本文以狄更斯所著的現實主義作品《霧都孤兒》《大衛科波菲爾》《遠大前程》等為例,對小說作品中關于童年主題的多元性進行解構,探討狄更斯對人性的思考和對真、善、美的深度勾勒。
一、狄更斯小說童年主題的多元分析
(一)當時社會環境的影響
在狄更斯的小說中,讀者很自然地在他平實的語言中尋覓童年的快樂,那些真情流露的詞語被運用在兒童最平凡不過的接觸事物上,如《霧都孤兒》里,狄更斯就將兒童的生活區域和都市環境割離開來,仿佛是一種夢幻的不切實際的感覺。“那群奔逐在原野的雄獅,正不知怎樣的月亮將它們停止,唯有不顧一切的奔跑和嬉戲。”這種深刻的語言,帶有浪漫主義的散文詩色彩,狄更斯在這里運用了代表意象的詞語,指代著兒童們正茁壯成長。但在描繪另一幅場景時,竭力刻畫出一幅殘缺和破敗不堪的景象,尤其值得關注的是,這里的景象有滿地的血跡,以及懸掛在頭頂上的烏云、迷霧和月亮,實際上交織成一種明暗基調對比明顯的悲歌,而這幅畫面過于真實,是狄更斯想要表現的人道主義情懷,在這里面沒有一個兒童,他們似乎都在另一端永恒的陽光底下嬉戲,但作為讀者,自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狄更斯虛化了兒童來自何方,也淡化了兒童貪玩好動時刻的沉重基調,并沒有讓霧都的氣氛影響到他們。但是當迷霧揭開時,所有的兒童畫面已經不見,這足以證明兒童是隨著環境牽引的,當故事開始發展的時候,兒童還能置身事外,但是當經歷了一定時間的蕭條,他筆下的兒童只能自覺地接受苦難。
在小說《霧都孤兒》中,狄更斯又巧妙地借助了奧利弗這個貧民兒童形象,塑造出他頑強不屈,敢于同生活環境較量的堅強精神。如果把霧都看作是一次又一次輪回的黑暗場景的話,那么奧利弗就是升起的一顆璀璨新星,他象征著真、善、美,代表著人性最樸實的光芒,他堅信,只要自己永葆初心,用自己頑強的意志就能戰勝一切磨難,從而改寫命運。因此,奧利弗看到自己的同伴在竊取他人的錢包時,他的心里是彷徨而無助的,他所彷徨的是他寄希望于改寫命運的目標需要所有人陪他一起完成,但他信心滿滿,卻看到了與他身為同一群體卻自甘墮落的景象,讓他恐懼萬分,害怕自己也掉進環境的旋渦,無法抽離。而無助的則是他只有自己一個人,無法真正地讓其他孩童與自己懷揣必勝的信念,從生活的角度來看,這群同伴竊取錢包也無可厚非。但奧利弗是至善的代表,他在貧民窟長大,雖然也吃不飽、穿不暖,卻從未想過干下三濫的事,尤其是將自己的痛苦歸結或者轉嫁給他人,而是用自己的誠實、勤勞感動著每一個人,希望改變這種自甘墮落的景象。但是事情的發展與他所想的大相徑庭,在現實的打擊下,他逐漸變成一個被唾棄和孤立的靈魂。狄更斯通過塑造這一成功的角色,反映出個人的意志受群體控制,而社會環境的渲染更是改變著每個人的童年。同時,他也對奧利弗的同伴給予同情和批判。在這里,狄更斯是借助奧利弗的視角展開敘述的,更加深入人心,同時也因為奧利弗年紀小卻表現得如此成熟,令人加深了對兒童苦難遭遇的悲惋。
(二)生命的救贖依靠自我
兒童時期是人一生中最好的階段,在童年的過程中,無拘無束,不具備太多對世界感知的意識,從而缺少煩惱。但狄更斯沒有消極避世,不強調在小說作品中讓所有人沉淪童年,也并不是單純地借助童年主人公與現實社會的鮮明對比。狄更斯最關鍵的目的是塑造出栩栩如生的形象,傳遞出一種兒童行為價值觀,他認為人需要肯定兒童生活的存在和價值,也需要在這個階段培育良好的價值觀,更應該在成人后始終堅定兒童的行為價值觀,這是三個科學的流程,在作品中都有所體現。
在狄更斯的小說作品《大衛科波菲爾》中所塑造的大衛就是一個能良好踐行三個步驟的兒童,從一路的苦難經歷走來成長為作家,直到成人,他依然保持著童心與童真。這傳遞著個人的意念也可以戰勝社會的人道主義精神,與《霧都孤兒》不同的是,《大衛科波菲爾》中的大衛更強調學習,而不單單是借助理論上的真、善、美去宣傳,大衛更加清楚自己能夠給予苦難兒童什么,所以他不會奢求指引其他同伴,而是先強大自身,讓自己崛起后,再為兒童群體說話。這呈現出了作者一種告誡的口吻,也為中下層人民的生活方式提供了借鑒。小說中大衛的母親改嫁,而他也被送到地方碼頭做童工,正是在這段苦難的經歷中他不放棄自己,而且學習童工的生活經驗,才使自己具備了健全的生活技能,也憑著這一技能,他千辛萬苦找到了自己的姨婆,從而完成了自己的目標。大衛實際上體現的是一種成熟的自我修復機制,在社會對童年產生影響時,唯有抱著必勝的信念,并且敢于為自己謀求權利,才能邁出關鍵的步伐。在小說中,主題是學習和果敢,這兩點是童年時代必須具有的品質,而奧利弗顯然缺乏這兩點,因而只能看著幸福距離自己越來越遠。奧利弗更像是一次嘗試,而大衛卻已經能夠獨立完成實踐。狄更斯的這種人道主義貫穿全文,其所歌頌的是那種英勇與頑強的品質,這種在童年時期不摻雜利益關系能夠豁出一切的價值觀卻在成年后容易被拋棄,狄更斯呼吁的是這種積極樂觀的情懷,弘揚這種迎難而上的優秀品行。
(三)個體的生命價值是輪回
在狄更斯的小說中,還有一個很明顯的傾向,那就是類似于寂滅的佛學思想孕育其中,包裹著幻象和縹緲無依的內核。在小說《遠大前程》中,主人公匹普是一個與姐姐相依為命的孤兒,他自以為可以繼承姐夫的手藝,從而憑著這門手藝成為鐵匠,但是命運似乎是和他開了玩笑,將他拉扯到另一條軌道。原本的他只是一個孤兒,在那個階段,他能成為一個鐵匠已經足夠滿足,但是在富家小姐阿黛拉出現后,他迅速改變了主意,決心成為與之相匹配的上流紳士。于是,他絞盡腦汁得到了一名神秘人的幫助,躋身成為他夢寐以求的阿黛拉的座上賓,但是沒多久他就因為自己的孤兒生活和上流風俗碰撞帶來的不適應,最終染上惡習,回到了原點。從匹普的遭遇不難發現,他對個人并沒有充分的認知,雖然他有頑強的斗志,愿意為了做鐵匠去學習、努力,也愿意為了阿黛拉辛苦地擺弄自己的才能,甚至于頻繁與自己不善于打交道的上流貴族接觸,但是他并沒有認識到自己能做鐵匠也是因為姐夫賜予的,而自己能夠接近阿黛拉更多的是神秘人的幫助,在缺失這兩點后,匹普根本就不可能過上上流生活。狄更斯給予匹普一定的批判,認為他并不是真的為了個人的生活而拼搏,而是沒有認清生命價值的幻想家,這與他的初衷是違背的。狄更斯主要是為了揭露當時社會對兒童生活的擠壓,但他并不認為每個人的成長都必須按照社會主流的標準,匹普這樣實際上是被同化了,改變個人生活最重要的是精神財富,能在精神上面超越個人,物質上能改變原有的困境,就是狄更斯最根本的內涵。對不切實際的物質財富的追尋,只會讓精神顯得縹緲無依,難以實現生命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