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平平：多讀書，早覺醒

竺胡沖　許淑瑤

龍平平，黨史專家、編劇。原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副秘書長、第三編研部主任，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專家。參加《鄧小平文選》《鄧小平思想年編》《鄧小平傳》等書的編寫工作。主要作品有：電影故事片《鄧小平》，電視劇《歷史轉折中的鄧小平》《覺醒年代》，紀錄電影《豐碑》，紀錄片《百年小平》，等等。曾獲第27屆白玉蘭最佳原創(chuàng)編劇獎、第32屆華鼎獎最佳編劇獎、首屆澳淶塢國際電視節(jié)金萱獎·建黨百年全國優(yōu)秀電視劇編劇獎，等等。

深夜，月光灑下來，照亮了這片土地。一位長者站在窗邊，雙手不住地抹去眼角的淚珠。

2021年，電視劇《覺醒年代》在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之際橫空出世，收獲了無數(shù)觀眾的贊嘆。據(jù)《覺醒年代》的編劇說，導演、制片人經常給他打電話，說拍不下去了，全劇組都被感動哭了。而《覺醒年代》的編劇龍平平，就是那位常寫劇本到深夜，并為自己筆下的情節(jié)而感動到痛哭的長者。

在北京，我們見到了龍平平。通過他的分享，我們也終于明白了他在深夜里毫無保留地落淚的原因。

感動于歷史的厚重

龍平平的父母是中學教師，他比同齡人更早上初中。在大多數(shù)人初中畢業(yè)后就無學可上的年代，龍平平因為年齡小，又讀了兩年高中。高中畢業(yè)后的龍平平，下過鄉(xiāng)，也輾轉當過工人。高考恢復的第一年，他萌生了上大學的夢想。

他還記得高考時的作文題目：寫自己對《攻關》這首詩的感想。龍平平的筆在稿紙上輕巧地一畫，添上了個副標題“——我想做個小司馬遷”。龍平平人生的事業(yè)在他的作文答卷上開始有了雛形。

“龍平平，錄取通知書來了！你考上了北京的大學！”

“北京大學！”正在球場上揮汗如雨的龍平平聽到這個消息，不知從哪里迸發(fā)出的能量，當場翻了三個筋斗。

落地后他細細一想：“不對啊，我沒報北京大學啊。”原來錄取通知書上還有倆字——“師范”。

“北京師范大學也很不錯。那時候剛恢復全國統(tǒng)一考試，我們班88人，有不少是過了而立之年的分數(shù)很高的農村民辦教師。”畢業(yè)后，按照規(guī)定，龍平平將被分配至老家工作。為了留在北京，他臨時起意，考取了民族學專業(yè)的研究生。“民族學在國外叫文化人類學，研究的是人類的起源，幾百萬年前的事。”

研究生畢業(yè)后，龍平平進入中央文獻研究室工作，成了《鄧小平文選》第一卷編輯組成員。“我曾經出版過一本書，叫《鄧小平和他的事業(yè)》，在序言中我寫道：‘我與鄧小平有緣。’其實不止我一個人，我時常覺得我們每個人都與鄧小平有緣，我們今天的幸福生活，我們每個人的命運，都和鄧小平有關，和每一個在自己的時代不懈奮斗的人有關。因此我常說能夠做這樣的工作，與有榮焉。”

這位曾經在高考試卷上信誓旦旦地寫下“我想做個小司馬遷”的長者說：“我覺得自己很幸運。我有定力來做這件事，并且我覺得我這一輩子就應該干這份工作。”

感動于先驅者的付出

在某搜索網站對龍平平的介紹中，第一句話就是“合肥地區(qū)第一個中共黨組織書記崔筱齋之孫”。其實，小時候，龍平平并不知道自己還有這樣一位英雄爺爺。

“我的爺爺在1924年入黨，算是中國共產黨的先驅者。最后他一邊唱著《國際歌》一邊走向刑場，為了理想而犧牲。《國際歌》我也會唱，但我就是不明白，一個在當時還這么年輕的人、有家室的人、在當?shù)赜幸欢娜耍軌蚋叱秶H歌》去迎接死亡。你想想，信仰的力量有多大？”從姑媽那里聽來爺爺?shù)氖论E后，龍平平發(fā)出了這樣的感慨。這份力量在他參與黨史研究工作后，讓他更加理解了信仰的味道。這份對先驅者的崇敬，也隨著他一起進入了《覺醒年代》劇本的創(chuàng)作工作中。

“《覺醒年代》講的是中國共產黨成立的歷史，但我是研究鄧小平的，以前寫的作品也都是和鄧小平有關。安徽省委宣傳部部長找到了我，因為我的爺爺是安徽人，這就成了我接下這項工作的原因之一。”

黨史該從何講起呢？因為專業(yè)不對口，龍平平覺得自己思想不夠，再加上著手如此宏大的題材，所以很多內容都不敢輕易動筆。他征求了多方意見，最后得到了結論：“寫中國共產黨的創(chuàng)立，得從《新青年》講起。你不能不寫留法勤工儉學，也不能不寫陳延年、陳喬年。”

青燈做伴，龍平平從資料堆里看到了關于陳延年短暫卻富有信仰的一生，對他觸動很大。因此他將《覺醒年代》的主角之一定為陳獨秀，將陳獨秀與兩個兒子的關系埋進《覺醒年代》的脈絡，將圍繞著《新青年》這本雜志的各位先驅細細地刻畫描繪，才終于寫出了這部作品。

“我寫劇本的時候經常淚流滿面，寫到陳延年英勇就義，我就想到了我的爺爺，他們是同一時代的人，也都為了自己的信仰獻出了年輕的生命。沒辦法，我只能跑到廁所去痛哭一場，再回來繼續(xù)寫作。”

感動于新青年的覺醒

《覺醒年代》誕生后，龍平平感到最驚喜的事情是這部電視劇受到了廣大青少年的喜歡。在國家語言資源監(jiān)測與研究中心發(fā)布的“2021年度十大網絡用語”中，“覺醒年代”成為排名第一的網絡熱詞。

“網絡上有一句話，叫‘覺醒年代YYDS（永遠的神）’。一開始我不知道這是什么意思，了解了之后，我非常感動。神是什么？在《覺醒年代》中，就是偉大的建黨精神，是建立了這種偉大建黨精神的先驅者們。年輕人認同并將之視為永遠的動力，讓我這個編劇非常觸動。”

在網絡上對《覺醒年代》不吝褒獎之詞的年輕人可能沒有想到，自己對電視劇最真切的評價，能夠讓一位編劇感動得熱淚盈眶。

“還有一句話，叫作‘我們現(xiàn)在的幸福生活就是《覺醒年代》最好的續(xù)集’。在寫劇本時，我無非就是想告訴大家，哪些人建立了中國共產黨，他們?yōu)榇俗龀隽嗽鯓拥膴^斗和犧牲，我還生怕年輕人看不懂，不愛看。但這條評論告訴我，現(xiàn)在的年輕人不僅看懂了，還把我的主題升華了。很多年輕人看了電視劇后寫了入黨申請書，在國家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這就是最好的證明。”

在中央電視臺《開講啦》節(jié)目中，龍平平見到了一位來自四川的女青年。她是曾在汶川地震中被解放軍解救的孩子。如今她在疫情暴發(fā)之初就毅然走向前方，并在抗疫一線入了黨。龍平平注意到她的臉上已經被口罩勒出了明顯的痕跡，情不自禁地說：你的行為就和100年前的先驅一樣，你們都是我們國家的英雄。

“大學生會看《覺醒年代》是我意料中的事，但我沒有想到有這么多中學生，甚至小學生也愿意看。我現(xiàn)在每天都要給小朋友們簽名，我給他們寫得最多的話，就是‘多讀書，早覺醒’。”

《覺醒年代》對年輕人的影響，在龍平平看來就是覺醒的過程。什么是覺醒？覺醒是一個長期的、曲折的過程，尋找正確的目標，樹立正確的價值觀，只是覺醒的開端。

“覺醒沒有完成時，在人生道路上，覺醒永遠都是進行時。”說出這句話時，龍平平望向今天的青年，也望向了以覺醒的道路創(chuàng)造的、更美好的未來。

Q&A

Q：您覺得當代的青年該如何走上“進行時”的覺醒之路？

龍平平：100年前的青年用奮斗和犧牲帶來了我們的今天。如今，該輪到我們了。今天的青年，能夠被《覺醒年代》感動并產生自己的思考，足以證明今天的青年沒有垮，今天的青年也值得信賴。“強國有我”，這是年輕人的語言。年輕人了解了自己的責任，明白要將這些已經傳遞了百年的精神繼續(xù)傳遞下去，就是一種覺醒。

（采寫：竺胡沖 許淑瑤 整理：陳志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