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玉（節選）

驍勇

寒風蕭蕭，飛雪漫漫。

牧草枯萎了，西海結冰了。

草原上迎來了漫長而寒冷的冬季。

西海四周巍峨的群山披上了白色的衣裳，廣袤的草原褪下漂亮的綠裙子，換上了厚實的冬裝。

浩瀚碧澄的西海一夜間冰封玉砌，銀裝素裹，就像一面巨大的寶鏡，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放出奪目的光芒。

草原上的牧民們已經準備好了過冬的草料，一旦連續降雪，大雪覆蓋

草場，可以給牛羊應急了。

家家戶戶帳篷前的草地上整齊地碼放著牛糞塊，遇上勤快能干的女主人，牛糞塊砌成的厚墻足足有一人高，可以圍著帳篷一大圈。無以計數的羊糞蛋，也堆積得像小山似的。

這些是草原牧民過冬的燃料，既節能環保又方便實用。冬季取暖做飯，缺了它們就真沒法子了。

挺過漫長的寒冬，對于世代繁衍生息在青藏高原的牧民，已經習以為常了。

他們裹著密不透風的羊皮襖，白天在風雪中驅趕著牛羊。到了夜里，圍坐在自家“冬窩子”的灶臺旁，喝著酥油奶茶，補充著高熱量的牛羊肉和糌粑，在風雪中等待著來年草長鶯飛。

西海之畔的海湖縣公主鎮就像是青藏線上的一道關口，成千上萬的車輛日夜從這里通藏進疆。

這個聞名遐邇的高原小鎮地處黃土高原和青藏高原的疊合區，也是農耕文明與游牧文明的“分水嶺"。從交通戰略來說，是名副其實的西海鎖鑰、海藏咽喉。

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一張全省公安機關統一清查和集中整治行動大網正徐徐拉開。

此時此刻，距離公主鎮向西數百公里的昆侖山腳的昆侖市，這座地處戈壁的西部城市，因接連發生惡性刑事案件而人心惶惶，全市公安民警夜以繼日地投入到專案偵破中。

當晚，張為民和格桑頓珠在同一個執勤組。他們不僅是工作搭檔，還畢業于同一所警官學院。在漆黑的雪夜里，他們駐守在公主鎮旁的公路檢查站，仔細盤查著過往車輛。

張為民從海湖縣公安局交警大隊調到刑警大隊工作已經一年多了。他如同草原上健碩的牦牛，腳踏實地，一步一個腳印，挑戰著一個又一個極限。

在好幾起疑難案件的偵破中，這位年輕的警察都提出了自己獨到的見解，精準鎖定了案件攻克的難點和方向，逐漸在年輕民警當中嶄露頭角，脫穎而出。

剛剛獲任海湖縣公安局交警大隊副大隊長的格桑頓珠，工作任務依舊繁重、枯燥而單調。

身為守護青藏線的交通警察，面對的不僅僅是高寒缺氧，肩上還扛著保護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的責任和使命。他和戰友們長年累月在西海之畔的道路上，風雨無阻，不分晝夜。

面對熙熙攘攘的車流，東來的，西去的，一路平安是他最大的心愿！在西海璀璨的星空下，他目送著一束束若隱若現的汽車燈光遠去，直至消失在天路的盡頭。

時針指向凌晨兩點，雪花依舊漫天飛舞，路面上車流逐漸稀疏。偶爾有滿載礦石和煤炭的大貨車駛來，引擎的轟鳴聲由遠及近，車尾的排氣管冒著濃濃的黑煙。

望著站在凜冽寒風中的兄弟們，格桑頓珠雙手捂住嘴巴哈了一口熱氣說：“為民，兄弟們已經在風雪中站了好幾個小時了，這樣會凍壞身子的。”

張為民摘下棉帽子，抖了抖帽子上厚厚的積雪，抬頭望了望黑暗的天空說道：“看樣子，這場雪要下個通宵。這會兒夜深了，路上的車也少了，就讓幾個兄弟先到路邊的警車里暖和暖和身子吧。”

“好，就這么辦。這次夜查行動要持續到天亮，不能打疲勞戰。咱哥倆堅守路面，等他們焐熱身子了，咱倆再到車里暖和暖和。”格桑頓珠邊說邊用雙手捂著

耳朵。

“格桑，踏入警院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把自己的安危冷暖置之度外。這么多年來，我們已經記不清在多少個風雪交加的夜里，陪伴著在路上奔波的人們。”張為民嘴里哈著熱氣。

“是啊！萬家燈火夜，守護平安路，我們問心無愧！自從穿上警服的那一刻，肩上就是沉甸甸的責任。”格桑頓珠在雪地上跺著腳說。

“哦，對了，為民，你和薇薇訂婚了嗎？我們盼著喝喜酒呢！”格桑頓珠接著問道。

“唉，別提了，隊上的案子一起接一起。別說喜酒，就連她家門我也沒登過一次。等這次專項行動結束了，我就去拜見未來的岳父母。”張為民一臉無奈地說。

“薇薇是個好姑娘，你可要主動些。她對你是一往情深，你可要好好珍惜。唉，我們這工作干的，就連談戀愛也要擠時間。”格桑頓珠說。

夜更深了，夾雜著雪花的凜冽寒風，像錐子一樣穿透厚厚的防寒服和堅硬的皮靴，幾乎要滲進骨頭里。

兩人不停地在積雪成冰的柏油路上來回走動，一會兒捂捂耳朵，一會兒跺跺腳，盡量保持身上有熱氣，防止手腳失去知覺。聊著工作上的事，眼睛密切注視著路面上的車輛。

估計看到有警察在路上查車，一輛小轎車在離他們不遠處的冰雪路上緊急剎車，險些滑出路基，搖搖晃晃地停了下來。

格桑頓珠急忙走上前，示意車輛向前行駛，靠邊停車，接受安全檢查。

這是一輛昆侖市牌照的出租車，駕駛員把駕駛室的側窗玻璃搖下來一條縫，帶著游離不定的眼神望著格桑頓珠，一臉茫然卻故作鎮定。

格桑頓珠敬禮后說：“同志，例行檢查，請出示您的駕駛證和行駛證。”年輕的駕駛員臉上掠過一絲驚慌，手忙腳亂地從副駕駛工具箱內翻出行車證，遞了過來。

格桑頓珠照著手電筒一看，車輛所有人為“昆侖市雪峰出租行”。借著微弱的光線，他盯著駕駛員，停頓了一下。

開車的年輕人迅速把目光移開了，旁邊副駕駛座上的青年男子也把頭縮進皮衣領子里，一聲不吭。

“駕駛證呢？”格桑頓珠繼續詢問。駕駛員開始吞吞吐吐，先說在后備箱的包里，又說不在包里，落在家里，沒有隨身攜帶。

格桑頓珠和張為民交換了一下眼神。張為民心領神會，迅速繞到副駕駛的位置。

格桑頓珠眼睛盯著駕駛員，繼續說：“車門打開，把火熄了，下車接受檢查。”車里的兩人磨磨蹭蹭地下了車，格桑頓珠隨即要求打開后備箱接受檢查。

開車的年輕人聽到打開后備箱時，目光轉向身旁副駕駛座上穿著黑色皮夾克的男子。四目相對的瞬間，臉上露出兇光，“皮夾克”右手向腰間摸去。

張為民手疾眼快，一把拽住“皮夾克”的衣領，“皮夾克”發瘋似的使出渾身的勁道掙扎。

趁著張為民和“皮夾克”扭打在一起的瞬間，駕駛員瞅準時機撒腿就跑，格桑頓珠緊隨其后，追了上去。

在黑夜和混亂的掩護下，“皮夾克”從腰間抽出一把刀子，朝著張為民猛刺過來，張為民只感到有股熱氣從自己的腹部噴出。

不好，中刀了！

黃昏的省城，街道上燈火通明，偶爾有車輛和行人穿過，少了白晝的喧囂和

嘈雜。

閃爍的霓虹燈下，燈紅酒綠的夜生活還在繼續。和張為民年齡相仿的青年男女們在勁爆的音樂聲中瘋狂扭動著身體，盡情享受著高原都市的繁華。

市民們大多沉浸在甜蜜的夢鄉之中，救護車的呼嘯聲打破了這座高原都市的

寧靜。

幸福生活的人們，只感受到歲月靜好，卻不知道剛剛發生的驚險一幕，險些要了這名年輕警察的性命！

救護車風馳電掣般駛到省醫院急救中心樓下，醫護人員推著擔架床在通道口焦急地等候。

救護車一停，醫護人員就把命懸一線的張為民直接推到了手術室。血壓、脈搏微弱，醫生立即輸血，實施手術，刻不容緩。

剖腹探查止血手術緊急開始，深夜召回的肝膽外科、胸外科、重癥監護室的多位醫生，還有麻醉師和護士到位做術前準備，各自有序而緊張地忙碌著。

張為民的情況很兇險，腹腔打開后，大量的鮮血噴涌而出，胸腔的積血越來越多，脾臟多處破裂損傷，刀傷穿透腹腔和胸腔，膈肌和肺部也有損傷。

情況萬分緊急，主刀醫生現場決定立即實施脾臟切除手術，同時仔細查找其他出血點。

重癥監護室的護士一邊輸血，一邊觀察張為民的血壓和脈搏，兩只眼睛不停地在儀器儀表和張為民的臉上來回“掃描”。

主刀醫生額頭上不斷冒出細微的汗珠，助理醫生和護士們各自按手術流程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脾臟成功切除，腹腔出血得到控制，幾處血管斷裂的出血點也被結扎。

輸血六千毫升以后，張為民血壓慢慢趨向穩定，脈搏也恢復到正常。

經過四個多小時與時間的“賽跑”和死神的較量，張為民脫離了生命危險。

第二章 昆侖美玉的誘惑

昆侖山經年積雪，銀裝素裹，不僅氣勢恢宏，巍峨磅礴，而且以盛產名揚天下的美玉而聞名。《千字文》中就有“金生麗水，玉出昆岡”之說。

張為民初到昆侖市公安局報到，昆侖市的大街小巷，不論是市井小民，還是外來商賈，大家都帶著艷羨的語調談論著昆侖玉。

哪條溝里發現了昆侖白玉？哪個老板開采的玉石最多？這些成了街頭巷尾最熱議的話題，百姓茶余飯后的談資。

一時間，巍峨雄壯的昆侖山，一望無際的戈壁灘，吸引著成千上萬的“淘金客”。

即便是漫天的風雪和遮天的沙塵，也阻擋不住探尋寶藏的腳步，昆侖市掀起了一場開采昆侖玉的熱潮。

一些心心念念想著一夜暴富的人已經靈敏地嗅到了昆侖玉清新淡雅的誘人味道，紛紛涌入昆侖市，使出渾身解數，尋求開采昆侖玉的機遇，做著發玉石財的

美夢。

這群人里，有個外號叫“黃老大”的，身材瘦小，其貌不揚。他本名黃發財，十五歲那年從南方來到昆侖山下，在這個浩瀚的戈壁灘上已經打拼了三十多年。

從最初給當地群眾打土坯，修水渠，再到鹽田里做苦力。

從小打小鬧的建筑小包工頭，變成了用火車車皮販運鹽湖鉀肥的“生意人”，他掘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從當初孑然一身的“打工仔”，變成了眼下昆侖市人人皆知的“大老板”。

深藏在昆侖山腹地的昆侖玉，就像一個已經探明儲量的“金礦”，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黃老大”以及和他一樣頭腦精明的生意人。

憑著在西部戈壁礦區大半輩子出生入死的經歷，他敏銳地覺察到了埋在大山深處數億年的“石頭”蘊藏著無限商機。

這溫潤的“石頭”，屬于不可再生的稀缺資源，遲早有一天會成為“瘋狂的石頭”。

不能就這么坐失良機，他心里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盤，一門心思瞄向了這神奇的“石頭”。

這年春節，南方老家人還沉浸在春節的喜慶當中，和黃老大同村外出做生意的鄉鄰都回老家過年。

衣錦還鄉的生意人們高談闊論，喜形于色，談論著一年來生意場上的得失，唯獨他眉宇間寫了一個大大的“愁”字。

春節的喜慶和熱鬧，似乎和他沒有一丁點兒關系，他沒有四處聚會和發小吃酒，也沒有登門拜親訪友。

他悶在家里，獨自一人喝著小酒，思量著昆侖玉的事。大年初三，他就迫不及待搭乘航班返回了昆侖市。

位于昆侖市繁華地段星級酒店頂層向陽的豪華套房里，他已經住了快一年了。

為了昆侖玉，他是既下了血本，又費了心思。可以說，運籌于“套房”之內，決勝于昆侖山中。

半躺在套房的沙發上，透過落地玻璃窗可以遠眺昆侖山，他苦思冥想，絞盡腦汁，想象著屬于自己的玉礦就隱藏在大山深處。

他似乎看到自己的礦上人頭攢動，忙碌的礦工正將成堆的礦料源源不斷地從礦坑運到礦區的分裝車間。

從無盡的遐想中回到現實時，點燃后還未來得及吸一口的香煙已經在指縫里燃盡，只剩下煙蒂偶爾冒出幾絲淡淡的煙霧。

他使勁把煙蒂摁碎在煙灰缸里，對著自己暗暗發誓：一定要在巍巍昆侖山上擁有一處屬于自己的玉礦產業。

為采挖昆侖玉，他費盡心思，當然，也算是有備而來。他先后兩次到新疆喀什、云南瑞麗，尋訪民間探礦采礦的高手。

他高薪聘請有采挖過緬甸翡翠、和田玉的“玉把式”，不惜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底，籌措好幾千萬元資金，就等著采礦權競

標了。

昆侖市玉石界都清楚，即將公開拍賣采礦權的野狼谷玉礦開采條件最好，探明的玉石儲量也是首屈一指。

這塊肥肉，盯的人多，競爭的激烈程度可想而知，但黃老大有他自己的門路。

當野狼谷玉礦采礦權公開競標時，黃老大向這個垂涎已久的“肥肉”出手了。

報名參加競標后，他雇用的團隊陸續來到昆侖市。這些人里不乏會看地下玉脈的“玉把式”，采挖經驗豐富的礦長，還有精通財務管理的“會計師”。

看似按部就班，卻已暗下賭注。黃老大按照老套路，“擺平了各路“神仙”鋪好了通往玉礦的“康莊大道”。

不說胸有成竹，卻早已勝券在握。就如同昆侖市玉石圈里猜測的那樣，沒有出任何意外，黃老大競得昆侖山野狼谷玉礦的采礦權。

野狼谷玉礦地處昆侖山南麓腹地，周邊地勢險要，山峰林立，溝壑縱橫。

黃老大的采挖班底抵達礦區時，正是農歷冬至，氣溫驟降，寒氣逼人。

昆侖山上已經落了今冬的第三場雪，陰坡里堆積著厚厚的積雪，踩到雪地里，積雪沒過人的膝蓋。

凜冽的寒風夾雜著雪渣子，吹到人臉上，刺骨得疼。先期到來的礦工們在雪地里捂著耳朵跺著腳，正埋怨這凍死人的鬼天氣。

此時此刻，黃老大心里卻是暖暖的，他憧憬著這座山頭下埋藏了億萬年的昆侖美玉就要屬于自己了，他恨不得連夜開采出來。

從東方大都市上海飛抵青藏高原古城夏都市的一架空客A320飛機徐徐降落在樂家灣機場。

雖然是盛夏時節，走下飛機舷梯的一剎那，肖茹萱卻絲毫沒有感覺到夏日的

炎熱。

習習涼風拂面，頓感神清氣爽。心里暗想，這夏都的美譽真是實至名歸，當之無愧。

她仰望蒼穹，蔚藍色的天際中飄浮著一朵朵潔白的云彩。湛藍的天空就像是倒映在天上的大海，無邊無際，一直穿透浩瀚的宇宙。雪白的云朵白得如同堆積在天邊的棉花，游來蕩去，慢慢飄向天空的

盡頭。

回頭環顧機場周邊，在藍色的蒼穹下是連綿起伏的黃土山脈。放眼望去，空曠的停機坪上停著幾架中小型飛機，或許剛剛降落，或許即將展翅高飛。

只有一條飛機跑道的樂家灣機場，偶爾有航班起降，與國內其他繁忙的大都市機場相比，航班起降數和旅客吞吐量少很多，表明這里還是一方尚未開發的

熱土。

跟隨人群沿著通道走到機場唯一的行李提取處拿起拉桿箱，她徑直向國內到達出口走去。

在接機人群中，一位身著藏服、頭上扎滿小花辮的姑娘十分顯眼。她正左顧右盼，一雙黑黑的大眼目不轉睛地盯著走出通道的每一位旅客，唯恐錯過接機的客人。

旁邊一位英俊帥氣的年輕小伙子手中高舉的用墨汁寫在紙箱板上“接東方師范大學肖茹萱同學”的牌子格外醒目。

肖茹萱看到寫有自己名字的紙牌子，朝著她們揮了揮手。客人打招呼了，接機的姑娘興高采烈地頻頻向她揮手致意。

肖茹萱猜想那一定是達瓦卓瑪老師，因為之前已經通過電話了。

“肖茹萱同學您好，哦，不不不，該稱呼肖茹萱老師了，我是海湖縣公主鎮格桑花村寄宿小學的達瓦卓瑪老師，歡迎您來青藏高原支教！”達瓦卓瑪爽快地向肖茹萱介紹自己。

達瓦卓瑪雙手托起一條潔白的哈達，輕輕搭在了肖茹萱的脖頸上，哈達在微風的吹拂下緩緩飄在她的胸前。

達瓦卓瑪順手接過肖茹萱手中的拉桿箱，遞給旁邊的小伙子。

肖茹萱連忙問好：“您好，達瓦卓瑪老師，很高興見到您。”

達瓦卓瑪仔細打量著眼前這位來自大都市的女孩，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鑲嵌在白皙的臉龐上，猶如兩潭清澈見底的海子。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順著肩頭緩緩而下，如同草原上駿馬的尾巴，絲絲下垂。

上身穿著藍白條紋相間的短袖T恤衫，修長的大腿上是一條淡藍色牛仔褲，腳下一雙白色運動鞋干凈利索，衣著搭配簡潔得體，一言一行溫婉美麗。

眼前的肖茹萱既有都市時尚女孩的青春靚麗，眉宇間又顯露出一股端莊文靜

之氣。

“肖老師真漂亮！”達瓦卓瑪老師贊

嘆道。

“哦，對了，還沒介紹呢，這位是海湖縣公安局交警大隊的張為民警官，他今天正好在省城辦事，就被臨時抓差了，順道接您。我們學校提前向交警隊的尼瑪隊長打過招呼了。況且學校也給汽車加油了，您就放心吧！”達瓦卓瑪快言快語。

一向開朗的張為民今天變得靦腆了許多，他朝著肖茹萱笑了笑，示意問好后，提起行李箱徑直走向停車場。達瓦卓瑪和肖茹萱又說又笑地跟在后邊，儼然是一對久違的好友。

望著窗外的美麗景色，肖茹萱心情激動，興奮無比。為西部地區支教的夢想已經付諸了行動，邁出了第一步。

她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美好的大學時代，回想起自己無比熱愛的社會公益事業。

青春年少的肖茹萱因為一次參加學校組織的社會實踐活動，對社會公益事業產生了非常濃厚的興趣。漸漸地，在她心靈深處埋下了一顆善良的種子。

高原的天，像娃娃的臉，說變就變。肖茹萱剛剛洗漱完畢，晴朗的天空烏云

密布。

緊接著，雨點就噼里啪啦落了下來，著實讓她感受到了高原天氣的多變。

一會兒工夫，地面已經濕透了，食堂里，關卻村長和學校的所有老師已經圍坐在幾張課桌旁。

看到肖茹萱和達瓦卓瑪走進來，眾人紛紛起身，關卻村長邀請肖茹萱坐到了最中間的位置。

按照草原習俗，歡迎肖茹萱的晚餐開始了。一大盤子層層疊疊、熱氣騰騰的大塊羊肉肋條，剛剛煮好的肉腸、血腸端上了桌。

熱情好客的關卻村長、身材魁梧的尼瑪隊長、濃眉大眼的格桑頓珠、英俊帥氣的張為民，和學校老師們一起為肖茹萱接風洗塵。

望著眼前的一大盤羊肉，色澤誘人，她頓感無處下手。格桑頓珠拿起桌上的藏刀，施展嫻熟的刀功。只見他手里的刀子快速游走，一大根肋條肉三下五除二就被割成小塊，遞到她的碗里。

肖茹萱好奇地看著格桑頓珠游刃有余的刀法，大伙大快朵頤的場面，有些矜持，她細嚼慢咽，慢慢品嘗。

格桑頓珠笑著問道：“肖老師，草原的羊肉味道不錯吧？雖吃得嘴油手滑，但味道可真是誘人。”肖茹萱連聲說：“好吃。”

肖茹萱用手背輕拭了一下嘴角，開心地說道：“這是我吃過的最美味的羊肉，肥而不膻，爽而不膩，油潤肉酥，后味

醇正。”

聽到肖茹萱說羊肉好吃，還說了一連串的贊美之詞，格桑頓珠頓時來了精神。開心地說道：“我們這里的羊喝的是純天然山泉水，吃的是草原最新鮮的露水草，在高寒的夏季草場還能吃到名貴的冬蟲夏草，這肉自然好吃了。”

格桑頓珠嘴里嚼著一大口肥碩的羊肉，新鮮美味的羊肉剛一下肚就迫不及待地說：“在青藏高原，從盛夏到初冬，正是牧草茂盛、牛壯羊肥的季節，也是品嘗最鮮嫩可口手抓羊肉的大好時節。此時，倘若恰逢草原盛會，或者尊貴的客人到來，熱情好客的主人便到羊群里挑選出膘肥肉嫩的大羯羊，就地宰殺，剝皮開膛，挑選最好的羊肋骨入鍋，只需喝三碗奶茶的工夫，一大盤熱氣騰騰的手抓羊肉就煮

好了。”

達瓦卓瑪看著口若懸河的格桑頓珠，笑著說道：“格桑，你就少說些，還讓不讓肖老師吃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肖老師，您就多吃些吧！”格桑頓珠頓時像個小學生一樣，一聲不吭了。

大伙看到格桑頓珠像老鼠見了貓的樣子，目光齊刷刷聚焦到他臉上。格桑頓珠漲紅臉說道：“大家不許笑，卓瑪說得對，就得讓肖老師多吃點！”

“這香噴噴的手抓羊肉啊，烹煮也很講究，入味的鹽的分量要適中，火候也要把握得恰如其分，開鍋肉熟、血水消失即可，美其名曰‘開鍋羊肉，吃起來又鮮又嫩，十分可口。”張為民也不自覺地夸起草原上的羊肉手抓。

“肖老師，草原上的手抓羊肉，色、香、味、形都代表了草原牧民豪放、熱情、虔誠和好客的性格。”張為民接著說。

為了歡迎遠道而來的肖茹萱，村里專門宰了一只羊，和學校的老師們一道歡迎慶賀，這是藏族同胞在草原接待貴賓的最高禮節。

草原上吃肉不能缺了酒，喝酒微醉，心中才能感受到不—樣的草原。

只有喝醉酒的草原漢子，心里才裝得下整個草原。熱情好客的關卻村長和尼瑪隊長端起了盛滿醇香青稞美酒的小銀碗。

關卻村長動情地說：“我們藏族有句老話，有酒大家喝才香，有話當面說才親。今天我們歡迎遠道而來的肖老師，感激的話我也不會說，肖老師從大城市來我們草原上支援教育，她的心就像西海一樣美麗，像菩薩一樣慈悲。我也是十多年沒喝酒了，今天為了肖老師，我開戒了，來，大家干了這碗酒。”

說完這話，他脖子一仰，一碗青稞酒喝了個精光。眾人一看戒酒多年的關卻村長開喝了，紛紛舉起酒碗，開懷暢飲。

雨后放晴的西海，別有一番景致，透過云層的陽光斜灑在廣袤的草原上，碧綠的草地瞬間染上了一抹金黃。

陽光也是柔和的，偶爾一絲微風輕輕掠過，似乎夾雜著西海水的清涼。

成群的牛羊已經從遠山回到了牧人的帳篷前，靜靜地等待著夕陽西下，夜幕

降臨。

遠方的朋友來支教了，草原人民毫不吝嗇喜悅的心情，不但大口吃肉，大碗喝酒，還要盡情歌舞。

夜幕降臨，西海之畔的草原上，一簇簇篝火猛烈地燃燒，火光通天，照亮夜空，升騰的火焰和西海的晚霞相映成輝。

動聽的曲兒唱起來，歡快的“鍋莊”跳起來，肖茹萱和達瓦卓瑪翩翩起舞，加入火光照耀的草原舞會。

當晚，肖茹萱在大伙乘著酒勁合唱的《祝酒歌》中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盛夏的草原，牧草葳蕤，鋪青疊翠。

每天望著煙波浩渺的西海，聆聽世代棲息在草原上的藏族先民為守護這方水土而發生的動人故事，了解祖祖輩輩生活在西海之畔的藏族同胞的風俗習慣，肖茹萱越來越喜歡這片神奇而美麗的草原。

在她眼里，西海是一個充滿夢幻、收獲希望的圣潔之地。迷人的美景，淳樸的民風，對她來說，這里就是世外桃源。一草一花，一牛一馬，簡直就是上天對這片土地的恩賜。

到了學期最后一次放月假的時候（這是寄宿制學校的慣例），同學們和往常的假日一樣，收拾書包和生活用品后，歡歡喜喜地踏上了回家之路。

踏著柔軟的牧草，沿著羊腸牧道，她們從學校出發了。草原上的徒步之旅，對肖茹萱來說，可謂是驚喜連連。

不說一路鳥語花香，草叢里突然竄出的野兔，偶爾停下奔跑回頭駐足凝視的野狐，就算是擦身而過的牦牛和羊群，也讓她驚嘆不已。

格桑梅朵、丹增兩位小同學背著書包，走在前面。肖茹萱和達瓦卓瑪有說有笑，跟在后邊。

一路上，達瓦卓瑪向同齡的肖茹萱敞開心扉，向她講起了和格桑頓珠從相識到相戀的愛情故事。格桑頓珠畢業于警官學院，在學校隔壁的交警隊已經工作五個年頭了。她三年前從民族大學畢業，通過教師統一招考后主動要求到這所學校工作。

西海之畔的教學生活單調而充滿快樂，格桑頓珠如同親哥哥一樣，關心達瓦卓瑪的工作生活，百般呵護，時時陪伴。

草原漢子的勇敢和善良打動了她的芳心，兩個人彼此相愛，情定終生。就像西海里成雙成對的天鵝，形影不離，如影

相隨。

美麗的愛情故事，總有曲折的經歷。剛開始，達瓦卓瑪的父母親極力反對她與格桑頓珠交往，理由是格桑頓珠歲數比她大好幾歲。但她還是下定了決心，要和這個男人過一輩子。

在她心中，性格開朗、為人和善的格桑頓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最令她動心的是，格桑頓珠把她當作草原上純潔無瑕的雪蓮花，像太陽一樣溫暖著她。說到這里，達瓦卓瑪臉上情不自禁地流露出甜蜜的喜悅。

在說說笑笑中，她們已經在草原上走了兩個小時，不知不覺就到了目的地。

丹增指著遠處的黑牛毛帳篷向肖茹萱說：“老師，這里就是我的家，奶奶就住在這里。”

隱沒在草原深處的黑色帳篷由遠及近。在一條清澈的小溪旁，一位老奶奶手里拿著手搖的小轉經筒迎到了帳篷外。

達瓦卓瑪用藏語向奶奶介紹說：“奶奶，這是從大城市來幫助我們上課的肖老師，是丹增的語文老師。”

奶奶露出慈祥的笑容，伸出右手大拇指，高興地說：“快請！快請到帳篷里坐。丹增，給老師倒奶茶。”奶奶八十多歲了，看上去身子骨很硬朗。

肖茹萱端詳面前的這位飽經滄桑的老人，滿頭白發梳理成一條條精細小辮，匯集到腦后，扎得緊湊而光滑，看不到一絲凌亂的發梢。

滿臉皺紋密布，像是寫在臉上的年輪符號，印記著歲月滄桑痕跡。奶奶稍微有點駝背，但手腳麻利，席地而坐的她不借助外力就能一下子在原地站起來。

帳篷中間位置是泥土壘砌的灶臺，肖茹萱和達瓦卓瑪坐在灶臺旁邊的地毯上。奶奶已經燃起了羊糞火，只說幾句話的工夫，灶臺上的茶壺在羊糞蛋燃起的火焰下“吱吱”地冒起了熱氣。

丹增從碗柜中取出青花瓷的小碗，為兩位老師端上了熱氣騰騰的奶茶。

喝著醇香的牦牛奶茶，肖茹萱仔細環視這頂黑牛毛帳篷。裊裊娜娜的炊煙從灶臺上方的帳篷縫隙中繚繞升空，與投射下來的陽光深度交織，像是投影一般照在地面上，帳篷內一點也不覺得煙熏火燎。

帳篷的最里邊是木質的碗柜，柜子里整整齊齊地擺放著好幾摞瓷碗，柜子旁邊碼放著裝滿青稞面的羊皮袋子。雖然陳設簡陋，但日常生活品擺放得井然有序。

看她一臉好奇的樣子，一旁的達瓦卓瑪向她講解黑牛毛帳篷的“前世今生”。

藏族的先民在繁衍生息的歷史長河中創造發明了可以移動的帳篷，這與游牧民族需要不斷轉場放牧息息相關。

編織帳篷的程序繁瑣，用料講究。先得剪好牦牛毛，選用上好的牦牛毛捻成毛線，而后精心編織而成。

編織帳篷的牛毛一般選用纖維粗長、厚實的，隔潮性能好，雨珠落在上面形成水泡，滲不進，穿不透，既擋雨雪風霜，也擋烈日照曬，而且柔韌保暖。

這種純手工編織的牛毛帳篷冬暖夏涼，容易拆遷，便于馱運。牧民一般選擇在水草豐美的草原，在靠近水源的地界搭建，非常適合牧民“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達瓦卓瑪接著說：“我們藏族的先民聰明智慧，在寒冷的高原生存，這避風遮雨的牦牛帳篷與泥塑的灶臺，就是風雪夜里牧民的‘港灣。有的帳篷內的灶臺連著簡易的土炕，既可以生火做飯，又能抵御夜間風寒。拿今天的話說，既環保又節能。”

肖茹萱聽得入神，暗自驚嘆草原民族的聰明智慧。達瓦卓瑪惋惜地說道：“現在這樣的牛毛帳篷越來越少了，年青一代的牧民買的全是工廠機制的帳篷。草原上會手工編織傳統牛毛帳篷的手藝人也越來越少了，這些工藝應當傳承和保護。”

說話間，奶奶為她們盛上了剛剛做好的牦牛酸奶。肖茹萱拿起勺子挑起一塊潔白如脂的酸奶送進嘴里，一股濃濃的奶香味立刻溢滿喉間，她贊不絕口：“軟嫩黏稠，酸甜可口，芳香撲鼻，不愧是草原上的原生態美食啊！”

美麗的西海迎來一年一度的體育盛事——環西海國際公路自行車賽。

張為民和格桑頓珠帶領戰友天蒙蒙亮就趕到比賽路段的各個崗位，全身心投入到緊張的執勤工作中。

張為民的崗位在當日賽段的終點，就在寄宿制學校巷道口。比賽當天，西海之畔晴空萬里，看不到一絲云彩，老天爺也似乎在考驗著運動員和安保員抵抗高原強紫外線的耐力。快到中午一點了，張為民和同事們已經在強烈的紫外線下暴曬了好幾個小時。

對講機里傳來了尼瑪隊長的聲音：“各執勤組請注意，比賽車隊距離終點十公里。”

張為民立即緊張起來，尼瑪隊長在比賽車隊前方清障，估計不超十分鐘，領先的運動員就會抵達。

他面朝終點線的聚集人群，雙眼敏捷地掃射著四面八方，時刻注意著人群動向，就怕出現意外。他嘴里不停地重復著一句話：“觀眾請往后站，不要越過警戒線。”

“張警官，辛苦了！”人群中傳來一女生的聲音。他回頭一看，是肖茹萱向他揮手致意。

張為民朝她揮了揮手，立即轉身全神貫注地投入到工作中了，只聽到肖茹萱說了句：“我這帶水了，你喝一口。”

他頭也沒回，敏銳的眼神依舊投向黑壓壓的人群，兩眼余光時刻注意著賽道上的情況。

正在節骨眼上，終點沖刺線的附近出現緊急狀況。一個身穿紅色防曬服、胸前佩戴媒體工作牌的女孩，雙手緊握照相機準備抓拍運動員最后沖刺的精彩瞬間。

張為民已經從余光中看到自行車運動員風馳電掣般向終點沖來，而那個手拿照相機的女孩忘情地快速摁著照相機的快門，全然沒感覺到危險就在眼前，她的身子已經跨過了賽道終點的邊界警戒線。

說時遲，那時快，張為民一個箭步沖到她跟前，一把就把她拉到了賽道旁的人群里，手里的照相機也掉在了地上。

就在一剎那，第一方陣的運動員像離弦之箭一般沖過了終點線。

從人群里爬起來的女孩，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撿起照相機，回頭一看，剛才拉她一把的是一名年輕的執勤民警。

安保活動最怕的就是意外，張為民怒視著還沒緩過神的女孩，大聲訓斥道：“就不自覺，你不顧自己的安全，難道還不顧及運動員的安全嗎？真會添亂！”

女孩這才反應過來，剛才自己的行為險些釀成大禍。自知有錯在先，她羞愧得滿臉通紅，連忙說“對不起，對不起”，然后消失在人群里。

秋后的西海之畔，牧草漸漸泛黃，草原上金燦燦一片，油菜和青稞豐收了。

經過整整一個夏季高寒山地草場水草的滋養，長得膘肥體壯的牛羊在主人的牧鞭下，遷徙到西海之畔平坦的草原，家家戶戶帳篷前牛羊聲此起彼伏，一派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

趁著周末難得的休息時間，格桑頓珠帶著達瓦卓瑪到省城選了幾件喜慶的新

衣裳。

婚禮上穿的禮服，舅舅早早讓西海草原上最好的裁縫做好了，嶄新的牛毛帳篷在夏天就編織好了。

宿舍的墻刷白了，地面上的紅磚洗得干干凈凈，屋內更換了一張雙人床和一組大衣柜，其他依舊，他想著婚禮前再用彩色紙花和氣球裝扮一下。

再過兩天，就是表哥格桑頓珠大喜的日子，表弟多杰從省城采購了一卡車的物資。香煙、青稞酒、糖果和蔬菜，全部在自家的帳篷里碼放得整整齊齊。

舅舅一家為他的婚事準備了近一個月，親友和鄉鄰也全部來到家里幫忙。

殺羊的殺羊，宰牛的宰牛，婦女們則圍坐在一起包起了像小山一樣的包子，現榨的菜籽油做成的油餅香氣撲鼻。

舅舅拄著拐杖，指揮著眾人做婚禮最后的準備，唯恐哪個環節做得不夠好。

關卻村長和尼瑪隊長也早早來到格桑舅舅家里，商量著迎親和接待新娘家里客人的細節。

在金黃色的草地上，高高的經桿上飄著五色的經幡。接待客人的大帳篷搭起來了，迎親的駿馬選好了，尊貴的客人都邀請了，就等著吉祥的日子把草原上最美麗的新娘娶回家。

格桑頓珠和達瓦卓瑪結婚的那一天，西海之畔草原上風和日麗，晴空萬里。

村里的男女老少像過節一樣穿戴著漂亮的藏族服飾，早早來到了格桑舅舅家里，向他們一家道喜，參加這場期盼已久的草原上的大喜事兒。

關卻村長是婚禮的大管家，有條不紊地安排著迎親、接待的各項活兒。

接待賓客的黑牛毛帳篷里，精美的木制條桌擺放在四周。每張桌子上都擺滿了糖果，酥油和炒面在盤子里堆得像小山，手抓羊肉和牛肉包子壘得像寶塔，琳瑯滿目的美食讓人目不暇接。

尼瑪隊長穿著傳統的藏服，他今天的任務是帶著迎親的隊伍去接新娘。

天還沒亮，尼瑪隊長就帶領迎親隊伍，騎著用哈達和彩色綢緞裝扮的白色駿馬出發了。

英俊的格桑頓珠和迎親的男人們身上背著哈達和彩箭，彩箭上有明鏡、璃

玉、珠飾等。

肖茹萱和學校的老師們早早就來到格桑頓珠舅舅家里。她今天可是盛裝出席，穿了一身艷麗的藏服，在人群里很是顯眼。

關卻村長走到肖茹萱跟前，笑著說：“肖老師，你穿上藏服，就像我們藏家的姑娘。”

“關卻村長，我就是草原藏家姑娘。看，難道不是嗎？”肖茹萱開心地在草地上轉了個圈。

張為民頭一回參加草原上盛大的婚禮，滿眼全是驚奇。看到肖茹萱，張為民第一眼還沒認出來。

“哎喲，是肖老師，我還以為是新娘現身了呢！”張為民贊嘆道。

“認不出來了吧？說明我已經融入西海草原這個大集體了。”肖茹萱調侃道，隨后發出了銀鈴般的笑聲。

“肖老師，說實話，你穿上這身服飾，真的很好看。”張為民從頭看到腳，一臉艷羨地說道。

“你別再恭維我了，我飄飄欲仙了。今天的主角是達瓦卓瑪校長，她才是西海草原上最美的女神，我們就等她驚艷西海吧。”肖茹萱說完話，一扭頭鉆到牛毛帳篷里，好奇地看著滿桌子的美食，拿起手機拍個不停。

吉祥和喜慶是一對孿生兄弟，太陽剛剛爬上東邊的山頂時，草原上如同撒滿了金黃色的珍珠。

帳篷外，一群小孩奔跑著、歡呼著：“新娘子來了，新娘子來了！”

大人們也從帳篷里走出來，遠處的草原上馬隊在馳騁，迎親、送親團隊的呼喊聲遠遠就飄過來了。

沒過半支煙工夫，就看到潔白的哈達在馬背上迎風飛舞，馬蹄聲和鈴鐺聲由遠及近，在親友的歡呼聲中迎親和送親的馬隊就到了帳篷前。

西海草原最美的新娘在迎親送親團隊的簇擁下，騎著潔白的駿馬來到帳篷中央一塊白色的方形氈毯前。

親人們把新娘子從馬背上緩緩扶下來，和新郎站在白色的氈毯上跪拜天地時，所有的賓客贊不絕口，全場歡騰。

新娘達瓦卓瑪一頭烏發梳理成了數十個細小的辮子，鑲嵌著珊瑚瑪瑙、松石蜜蠟的大小盾形銀碗釘扣在絲綢繡成的辮套上，從頭頂一直垂到雙肩及后背。

腰間和后背上的配飾全是雕刻了精美圖案的銀器，一身色彩鮮艷的綢緞藏袍顯得更加端莊秀麗、美麗動人。

“在潔白的銀碗里，盛滿了潔白的牛奶。我的心誠摯與否？你往碗里看就知道了。”新郎家的歌手為新娘獻歌。

關卻村長興高采烈地說著吉祥的祝福，代表新郎家人向新娘及送親的舅舅等親友團敬獻了哈達。

手捧著銀碗和潔白的哈達，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關卻村長高聲說道：“草原上什么花最美？當然是格桑花最美！人世間什么果最甜？當然是愛情果最甜蜜！今天，西海草原上青稞豐收了，牛羊長肥了，年輕人向往的吉祥日子到了。我們在美麗的西海草原歡聚一堂，共同見證格桑頓珠和達瓦卓瑪結為夫妻。祝愿他們的愛情像美麗的西海一樣天長地久，他們今后的日子像草原上的太陽一樣光芒萬丈。醇香的青稞美酒獻給所有的賓客，祝愿大家生活幸福美滿，扎西德勒！”

新娘下馬儀式結束了，新郎家人恭敬地把賓客迎進了帳篷。所有人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整個草原變成了歡騰的海洋。

《敬酒歌》唱起來了，歡快的鍋莊跳起來了。

二十八

張為民的思緒從充滿美好回憶的西海之畔，回到現實中的昆侖山下。

等待他的，又是怎樣的一場戰斗和博弈？

在偵破野狼谷玉礦搶劫案中，張為民再立新功，李海峰副市長已經找他談話了，市公安局空缺一名副局長崗位，組織部會議提議，張為民為副局長最佳人選。

張為民內心異常平靜，回想起到昆侖市工作的這幾年，徒步進山抓捕殺人犯，單槍匹馬臥底擒毒販，出生入死搗毀惡勢力，身上的刀傷槍傷見證了他為警察榮譽而戰的錚錚誓言。

他帶領兄弟們沖鋒陷陣，就像一把戰功赫赫的尖刀，牢牢地插在昆侖山之巔。為守護這片戈壁大地安全立下汗馬功勞，走馬上任也是順理成章的事。

組織認可，委以重任，前面不是鮮花和榮譽，而是荊棘和坎坷。

沒過幾日，任命文件就發到了市公安局，在宣布張為民任市公安局副局長的干部大會上，市政法委林書記親臨會議講話，副市長、公安局長李海峰宣讀任職決定。

這位市公安局的破案能手、未來之星仕途更進一步，成為最年輕的副局長，分管刑偵、治安等“尖刀”部門，肩上的擔子更重了。

上任伊始，他馬不停蹄，趕赴分管部門實地調研，與同志們一道研究工作，全市打擊刑事犯罪和治安清查行動一并部署開展，各項工作緊鑼密鼓向前推進。這“三把火”燒的火候剛剛好。

距離昆侖山數千公里外的蘇州市是中國玉雕的發源地，明清時期，宮廷就在蘇州設立玉器造辦處。

“良玉雖集京師，工巧則推吳郡。”歷史上能工巧匠輩出，技藝精湛，聞名大江南北，成為全國玉石加工行業的翹楚。

在蘇州市一家馳名的雕刻廠里，深埋昆侖山下億萬年，汲取了青藏高原山宗水源之精華的玉礦石，在獨具慧眼、技藝精湛的雕刻師精雕細琢下，脫胎換骨，搖身一變，就成了謙謙君子把玩的如意，纖纖女子腕上的鐲子。

國人自古就有鐘情玉石的情懷，國內民間收藏異軍突起，昆侖美玉自然是不愁銷路。

物以稀為貴，越是稀缺的東西越受人追捧，這世上就從來沒有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資源。

一些大財團和投資商敏銳地嗅到了昆侖玉稀缺的商機，爭先恐后收購玉石原礦，囤積居奇，盤算著日后發橫財。

大佬們爭相搶貨，玉礦石的價格水漲船高，野狼溝玉礦的黃老大也掙得盆滿缽滿，這輩子能在昆侖山上發大財，他睡夢里也沒夢到過。

這是一個封不住消息藏不住愛的時代，昆侖市玉石圈子里一條炸開鍋的消息不脛而走，昆侖山上除了黃老大的野狼谷玉礦之外，其他玉礦開采的礦石越來越少，而且質地也越來越差。

聽到業界盛傳這樣的消息，黃老大既喜又憂。喜的是自己礦上的產量一直保持平穩，收入一年比一年多。憂的是這樹大招風，害怕遇到其他不測。

在昆侖市豪華酒店的套房里，黃老大蹺著二郎腿，瘦小的身子幾乎埋進柔軟的大包沙發里。王礦長和黃二狗滿臉堆笑，端茶點煙，不時諂媚這位玉石界的大佬。

王礦長拿著一大摞礦上的文件和財務報表，一字一句地匯報近期礦上的情況。

黃二狗為黃老大泡了一杯黑枸杞水后，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見黃老大閉著的雙眼略微睜開一條縫，黃二狗立馬雙手遞上一支香煙，手捧著打火機點燃了。

“你倆說說，現在礦上最要緊的是啥事？”黃老大出聲了。

王礦長瞟了一眼身旁的黃二狗，低聲說道：“依我看來，現在礦上的安全是頭等大事，尤其是防盜搶礦石的問題。”

黃二狗也隨聲附和說：“對對對，這可是大事，我們要加強安全防范和日夜巡查的力量，不然再丟礦石，損失就大了。”

黃老大剛剛舒展的眉頭又緊蹙起來，他猛吸了兩口香煙，低頭嘆了長長一口氣。

“唉！這是我的心頭大患，此患一日不除，我就一日不寧。在這巍峨連綿的昆侖山上，唯獨我們礦上出好玉，眼睛都盯著我們呢！所以，安全這事一定要想辦法搞定，市公安局的頭頭腦腦都要搞好關系，有他們在，我們礦上就安穩了。”

黃二狗一聽黃老大說這話，心里已經明白了幾分，連忙插話道：“這次礦上的案子，市公安局專案組的同志們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連續好幾宿沒休息。案子破了，在社會上反響很好，這大半年我們礦上也安穩多了，公安機關打擊震懾力量還是蠻強大的。”

坐在沙發上的黃老大緩緩起身，在房間里來回踱步，臉上的表情依舊凝重。

忽然他轉身盯著黃二狗的臉，遲疑了一會兒，說道：“這次我們礦上盜搶礦石案專案組組長張為民，年富力強，果敢精明，以后仕途無量，你可要和他處好關系，必要時，我親自出馬，以后礦上的好多事還要仰仗人家。”

“董事長說得對，我還聽說他已經升任市公安局副局長。以后如果有他的關照，我們礦上的事情就好辦多了。”黃二狗說話時一對眼珠子就像兩個深色的玻璃球，在眼眶里打轉。

從黃二狗嘴上的稱呼來看，黃老大的野狼谷玉礦已經今非昔比了。從最初的廠礦，成為現在的野狼谷玉礦股份有限公司，黃老大自然成為獨自控股的董事長了。

“不過，這個市公安局的未來之星，一副公事公辦的架勢，像我這個重量的，似乎不好接近。”黃二狗有些無奈。

“這感情是慢慢培養的，急不得，我們要真心實意和人家交朋友，再硬的骨頭，只要慢慢嚼，沒有啃不下的。”黃老大自信滿滿地說出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在他看來，在昆侖市還沒有他打不通的關節。

黃二狗一聽這話，臉上露出僵硬的笑，連忙隨聲附和道：“董事長高明，有遠見。”

黃二狗似乎一下子茅塞頓開，腦子開了竅，心里暗想：“這姜還是老的辣，高人就是高人，沉得住氣，吃得了苦，更是深諳官場結交之術。難怪人家在這飛沙走石的戈壁灘摸爬滾打半輩子，終于修得正果，成就了美輪美奐的昆侖玉。”

自從經歷了礦石被盜搶事件后，對野狼谷玉礦老板黃老大來說，真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他是個聰明人，知道“吃一塹，長一智”的道理，也明白礦上的安全是個大問題。

安排黃二狗加強玉礦看管力量，夜間值班人員增加了，安全防護設施也舍得投入了。

生性貪婪的人，就算把昆侖山的全部礦藏攬在懷里，攥在手里，也永遠滿足不了內心膨脹的欲望。

就如同干裂的茫茫戈壁大漠，即便昆侖山上的冰雪全部融化，山溝里的河水源源不斷，也無法澆透戈壁上干裂的土地。

黃老大眼看著昆侖山上等白玉愈加稀少，他心里盤算著一個更大的財富擴張計劃，“瘋狂的石頭”也把黃老大帶向了深不見底的欲望陷阱！

昆侖市國資委控股的春風玉礦已經連續虧損三個年頭了，已經是負債累累。

國有企業不景氣，原因是多方面的，既有管理經營不善問題，也有前些年過度開采導致儲量銳減的問題。

市政府每次召開涉及工礦企業的會議，研究春風玉礦的管理經營都是雷打不動的議題。

政府對這家國有礦想了好多辦法，既嘗試過股份制改革，也下派過年富力強的負責人。

但幾年下來，收效甚微，企業卻像一個滾動的雪球，負債越來越多，包袱越來越重。

黃老大早就耳聞了春風玉礦的事兒，市政府想方設法實現春風玉礦的扭虧為盈，現在看來，這個目標已經很難實現了。

連續三年虧損，企業早已資不抵債了，欠銀行的貸款已經數億了，這樣下去，只有一條死路，就是破產還債。

黃老大心里暗自盤算著，春風玉礦資產遲早要處置，如果能把這個政府的“爛攤子”收入囊中，對自己來說可是撿到

寶了。

國有資產處置的水太深了，說不定銀行的貸款就成壞賬死賬了，看似負債累累，債務一剝離，一旦華麗轉身，“包袱”就能變成真金白銀。

最具誘惑的，依然是這神奇的礦脈，就像挖金子的礦坑，有的金把頭雇用最能賣命吃苦的“沙娃”，花上大半年洗凈砂礫，也掏不出一丁點兒砂金。

同一個礦坑，換了另一個挖金子的主人，沒出兩天，或許就有成塊的“狗頭金”出現。

開礦的就相信“換人如換刀”，黃老大就像一只牙縫里沾滿鮮血的野狼，眼睛里發出貪婪的綠光，時刻覬覦著春風玉礦這塊他眼里的肥肉。

市政府尚未作出處置不良資產、甩掉包袱的決定，黃老大已經暗自開始行動了。

憑借多年在官商兩道扎下的深厚根脈和苦心經營的關系網，久居江湖的黃老大，開始著手布局收購春風玉礦“這盤棋”。

林夢涵走馬上任副總經理后，第一站就來到昆侖山腹地的野狼谷玉礦，王礦長和黃二狗早早到大門口迎接。

車子一停，林夢涵嬌美的臉龐洋溢著青春的笑容，她主動上前向王礦長和黃二狗握手問好。

在礦上，這個剛剛任職分管銷售的副總經理，倒是燒了三把火，提出的幾個問題讓這個有著多年礦山工作經驗的王礦長啞口無言。

聽完礦上生產經營工作的匯報后，她執意要到采礦一線的礦坑內看看。

黃二狗立馬勸說道：“林總，礦坑垂直距離八百多米，還要鉆礦洞，粉塵也大，很危險的，還是不去為好。”

“沒關系，礦工們在底下，只要礦工能到的地方我們怎么能不到呢？”林夢涵冷靜地說。

“好吧，林總，我們這就下去。”黃二狗看了一眼她腳上穿的高跟鞋，露出了一絲壞笑。他暗自竊喜，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今天怎么走。

“把安全帽拿過來，升降梯開上來。”王礦長向身邊的技術員說。

林夢涵穿著一件緊身白色襯衫，里邊紫紅的文胸若隱若現，白色的緊身長褲盡顯粗細均勻的大長腿。

白里透紅的皮膚在昆侖山上紫外線的照耀下，與周圍礦工黝黑的膚色形成巨大反差。戴上紅色安全帽，如同蒼茫荒涼的深山里突然冒出一股清泉，給這個清一色男人的礦上帶來一絲清涼。

礦工們瞪大眼睛盯著前凸后翹的林夢涵，就像是餓了數月的野狼群看到了獨行的羔羊。

林夢涵扭動著腰肢走在前面，黃二狗和王礦長跟在后面。看著她翹起的蝴蝶臀一搖一晃的，黃二狗不僅心旌蕩漾。

怪不得這娘們兒把黃老大迷得神魂顛倒，這豐乳肥臀，纖纖細腰，擱在面前哪個男人會不動心？

正想入非非，“唯當”一聲，升降梯的門打開了。升降梯的操作員站在最里邊，王礦長第一個進去了，緊接著林夢涵和黃二狗。

狹小的空間已經相當擁擠了，黃二狗和林夢涵面對面站著，他感覺到自己的身子已經挨在林夢涵身上了，一股女性特有的體香撲鼻而來。

穿著高跟鞋的林夢涵整整高他一個頭，升降梯每下降幾米，就劇烈地抖動一下，高聳的雙乳隨著升降機共振，眼前晃動的雙峰就差蹭到鼻尖了，黃二狗心跳加速，屏住呼吸，不禁咽了一口口水。

“咣當”一聲，升降機停到礦坑底部了。地下全是碎石和礦料，林夢涵的高跟鞋在亂石堆里寸步難行，她咬著牙堅持往前走，一不小心一個趔趄，旁邊的黃二狗趕緊上前扶住。

她不動聲色，一副不服輸的樣子，索性脫了高跟鞋，提在手里赤腳向前走，心里暗自叫苦，今天真不該下礦坑，讓他們見笑了。

越往里走，地上的碎石越多，空氣也越來越稀薄，林夢涵問王礦長：“井下的通風條件如何？是否向下輸送新鮮空氣？有氧氣體和粉塵是用哪種方式排出

去的？”

一連串的問題，讓兩人目瞪口呆。看來，這個女人真有兩下子，不能小看了她。

黃二狗心里暗想著，今天光著腳丫子在礦井里走了這么長時間，這細皮嫩肉的腳掌心肯定起泡了。

看樣子，這個女人不光是憑著幾分姿色，對采礦業務精通不說，還挺能吃苦的，做事細致周全，確實有過人之處。

黃二狗對林夢涵的看法從最初的不屑一顧，慢慢地感覺這女人可不是花瓶，似乎有些服氣了。

這次野狼谷玉礦之行，林夢涵徹底顛覆了集團公司中層及員工對她的印象。

黃老大得知林夢涵在礦上受苦受委屈了，連夜帶上昆侖市醫院醫生趕到她下榻的賓館客房，為她敷藥治療，每天安排專人操心她的生活起居。

林夢涵在賓館里整整一周時間沒出門，在養腳傷的同時，她在筆記本電腦上敲出了昆侖市野狼谷股份集團有限公司今后五年發展規劃討論稿。

讓黃二狗他們更加吃驚的是，林夢涵竟然按照黃老大的意思，不知使出了什么法子，把昆侖市公安局副局長張為民約

到了。

這個飯局黃老大十分重視，遵照張為民的意見安排到公司的食堂。

當晚，忙完工作的張為民帶著幾個民警，按時赴約，雖然他一百個不愿意，即便是鴻門宴，他也不得不來。

他接到了一位重量級人物的神秘電話：“為民啊，我是你徐叔叔，這野狼谷玉礦是市上的利稅大戶，有些工作上的事，公司負責人想和你當面談談，你就給我個面子，賞個光。”

原來是林夢涵搬出了市政府的領導，才促成這個飯局。

張為民到公司食堂門口時，黃老大帶著林夢涵、黃二狗和王礦長在門口迎候。

“歡迎張局長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黃老大滿臉堆笑，伸出雙手與張為民握手。

張為民將隨行的幾名民警做了簡單介紹后，眾人進入了食堂的包間。

坐定后，黃老大環視了一圈，對坐在他左手邊的張為民說：“張局長，今天沒有外人，我就說句心里話，我們野狼谷玉礦能有今天，離不開市公安局的關心關愛，特別是要感謝專案組的同志們，在上次盜搶礦石案吃了苦，受了罪，為我們企業挽回了損失。我們公司能有今天的安穩日子，全仰仗警界的各位朋友。今天，略備酒水，以表謝意，諸位開懷暢飲，一醉方休，釋放釋放工作壓力。”

“今天，我們特意請來西海空港碼頭餐廳的廚師精心準備江南老家的口味菜。食材全是空運過來的新鮮海貨，請大家品嘗。”黃老大看著一桌子的海鮮說道。

“張局長，我們公司在座的，大部分人您都熟悉，現在我隆重介紹一下，林夢涵小姐，集團公司副總，地質大學珠寶鑒定專業畢業，專業敬業的昆侖山采玉人。還請張局長和各位兄弟以后要多多關照我們美女副總的工作。”黃老大得意地介紹著林夢涵，就像展示自己喜歡的一件精美玉器，沒有絲毫掩飾。

身穿紫色的連衣裙的林夢涵款款起身，微微點頭，頻頻向諸位致意。張為民抬頭看了一眼林夢涵，感覺眼前的女人楊柳含煙，風情萬種，卻沒有一絲一毫那種巧言令色、八面玲瓏的交際花的影子。

一舉一動端莊大方，一顰一笑溫婉美麗，氣質超凡脫俗，心中莫名增了幾分

好感。

“黃董事長手下人才濟濟，難怪生意做得風生水起。”張為民微笑著說。

“幸會，承蒙張局長關愛，您是昆侖市警界明星，久仰大名，請多多關照。”林夢涵回話說。

昆侖山下，戈壁灘上，酒和女人是消磨漫漫長夜時光、撫慰寂寞男人心靈的

絕配。

有酒沒女人，男人們喝得酩酊大醉，見人全是今世兄弟，說話不離金錢生意，熬不完的是漫漫長夜，聊不盡的是孤獨

寂寞。

唯有女人遇上酒，今夜不再寂寞，也才能把這西部的荒涼和孤單揉碎溶入酒里，如同戈壁灘上發現一片綠洲，激發原始的欲望。

荒漠中的城市，人們如同這戈壁，孤獨中盡顯豪邁。黃老大已經習慣了在觥籌交錯中增進“友誼”，在美女助興中把酒言歡。

“張局長，初次相見，承蒙關照。

敬您！”酒局已漸入高潮了，舉著酒杯的林夢涵臉頰微紅，看上去更加嫵媚動人、光彩照人。

張為民起身端起了酒杯，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林夢涵，笑著說：“聽說林總一到礦上，就下了礦井，不愧是女中豪杰，今日一見，果然不凡，我也敬美女副總一杯！干了。”

女人慕強，亙古不變。林夢涵晃了晃手里的紅酒杯，掛杯的紅酒沿著透明的高腳杯內壁緩緩流下，她睜大眼睛盯著高大英俊的張為民，滿目深情。

“張局長過獎了，我只是皮糙肉厚而已，看樣子我天生適應這荒涼、凄美的西部。您可是大名鼎鼎的昆侖警界英雄，以后，我這小女子的安危就全仰仗您了。”林夢涵柔聲說道。

說完，她側過身子，微微仰頭，唇齒輕啟，小抿一口，舉止優雅。回眸淺笑，一臉嫵媚。

她喝酒的樣子優雅精致，根本不像久經酒場的交際花。言辭溫和，沒有一絲輕浮，看不出一丁點放縱。

“見您這個大英雄一面還真不容易，要不是徐市長親自打電話，這個飯局就湊不成了。下次再約，我想可以不通過徐市長了吧？”林夢涵開玩笑說道。

張為民心里暗自一驚，這個女人和徐市長什么關系？就為一場飯局，居然能讓市長出山說話？

他把酒杯慢慢放到桌上，笑著說：“當然可以，不過，下次是我做東。”

盛夏的昆侖市難得出現這么幾天炎熱的天氣，成排的白楊樹在毒辣的高原紫外線曝曬下，也蜷縮起了葉子，無精打采地，就像三伏天里狗嘴吐出的狗舌頭。

勞累了一天的市民們，三三兩兩在城市的綠蔭下散步納涼，感受著夜幕降臨前的一絲清涼。

周邊山里淘金的人們驅車上百公里，聚集到這茫茫戈壁中的城市綠洲，在燈紅酒綠中感受著這座西部城市的夏日魅力。

黃老大迎來送往，應酬不斷。南來的客戶，北往的商人，誰也得罪不起。這邊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那邊花天酒地、夜夜笙歌。

出了酒店，進了歌廳。有林夢涵這個大美女時時相伴，黃老大在酒場里、歌廳里意氣風發，有點招搖過市的架勢，他天天沉迷于紙醉金迷、歌舞升平的夜生活。

正當黃老大春風得意的時候，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正在暗處盯著他的行蹤。

這伙人開著一輛無牌的面包車，遠遠地跟在黃老大的那輛牌照上滿是“8”的頂級越野車后邊。

車、車牌和車主人一樣，有點張揚過頭了。在昆侖市太顯眼了，只要停在街頭，誰都知道這是野狼谷玉礦黃老大的座駕。

華燈初上的昆侖市開始了一天的夜場生活，人氣最旺的“月亮灣”歌舞廳包房里勁爆的音樂震耳欲聾，喝得醉生夢死的男人們借著酒勁，歇斯底里地從喉嚨里發出吼叫聲。

黃老大正摟著林夢涵的小蠻腰，在迷人柔和的燈光下搖搖擺擺，一雙不規矩的手緊緊摟住她的后腰，讓她有點喘不上

氣來。

她雙頰透紅，醉眼迷離，看上去更加楚楚動人，撩人心弦。

林夢涵一邊迎合著黃老大和一群男人們貪婪的目光，一邊始終清醒地保持著距離，周旋在這群像發情的牲口一樣的男人當中。

正玩得起勁，她的電話響起來了，她一看號碼，臉上微微一怔，而后匆匆走進了衛生間。

在衛生間的鏡子前，林夢涵欣賞著自己嬌美的臉龐，左手撥弄著額頭的發絲，右手拿著手機緊貼在耳旁，輕聲說道：“今天有空了，才想起我了？”

“夢涵，最近不是工作忙嘛，沒顧上你，剛從辦公室出來，今晚想見你，老地方，不見不散！”一個成熟的男中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掛掉電話，林夢涵對著鏡子里的自己，沉思了片刻。雙手緩緩伸到腦后解開發卡，一頭黑發傾瀉而下。

打開水龍頭，捧起自來水輕輕滑過微紅的臉頰，手指輕揉眼眶，這才捋了捋頭發，用發卡緊緊地扎在一起。

臉上的紅暈已經褪去了一半，看上去秀麗端莊，與剛才嫵媚嬌艷的她判若兩人。

她緩步走出衛生間，像是剛剛從魔術師的魔術箱里走了出來一般，變了一個人似的，溫婉美麗。

歌廳包間里依舊是酒醉的探戈，黃老大蹣跚著腳步迎上來，“夢涵，誰的電話呀？接這么久？”

林夢涵靠近他，附在耳邊低語了幾句。黃老大臉色大變，他嘴里嘟囔著：“他怎能這么晚了見你呀？”

林夢涵已經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了，禮貌地逐人致歉告別。

黃老大漲紅的臉頰就像羊肝子，眼睜睜地看著林夢涵走了出去。他似乎感覺到一屋子的人都在嘲笑他，自己身邊的女人說走就走，在人前丟盡面子。

“弟兄們，把這家歌廳最漂亮的女人全叫過來，今晚我們不醉不歸！”黃老大像是在復仇，又像是在發泄心中的不滿，總歸他要買醉，一醉解千愁。

花枝招展的陪酒小姐像是一群在街市上趕集的牲口，“一號長發留下，三號大個子到這邊來……”一群男人色迷迷的眼神在眼前排成一排的女人身上來回游走，從頭到腳看了個遍。

男人心里有多憋屈，就會和酒過不去，勸也勸不住，擋也擋不住。誰來舉杯，黃老大都是滿滿的一杯。

到了后半夜，他已經喝得醉生夢死，倒在了包間的沙發里。

迷迷糊糊中感覺到有人在晃動他的肩膀，微微睜開眼睛，自己身邊圍著幾個陪酒小姐，其他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她們是等著要小費的。“大哥，你醒了，我們還以為要陪你到天亮呢？”

付了小費，陪酒小姐們點著鈔票滿意地離去。黃老大搖搖晃晃從歌廳走出來，穿過馬路就是他住的酒店。

已經過了午夜時分，大街上幾乎不見人影，偶爾駛過的車輛，還預示著這座戈壁不夜城黎明前最后的瘋狂。

迷迷糊糊中他感覺有點想解小手的沖動，灌進自己肚里的啤酒這會兒全憋在膀胱里了。

搖搖擺擺走到馬路旁一處偏僻的巷道口，解開皮帶，閉著眼睛，盡情釋放著小腹里的壓力。

夜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幾個戴著黑色頭套的黑影向他靠近，哼著小曲的黃老大這泡尿還沒撒完，頭上已經重重地挨了一悶棍，瞬間倒在了地上。

這伙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裝到一個麻袋里，提起來向著巷道深處跑去，里邊漆黑一片。

再次蘇醒過來，黃老大是被艱難的呼吸憋醒的。他隱隱覺得自己的雙手被反綁在后背，雙腿也被捆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雙眼蒙了厚厚的一層布，在腦后扎得緊緊的，嘴巴被膠帶粘得死死的。

后腦陣陣的疼痛感使他感到這不是在夢境里，看樣子遭遇不測了，他嚇得酒勁一下子全沒了。

他使勁回憶昨晚在歌廳的一幕幕場景，只記得林夢涵在唱歌中途被人電話召走，自己又迷迷糊糊地繼續大杯豪飲，直到失去記憶。

慢慢地，他感覺到自己在一輛行駛的汽車后備箱內，因為汽車的引擎聲不時傳來，路上的顛簸使得他渾身顫抖。

這種痛苦和煎熬一直在持續，他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小便了，褲襠里濕了一

大片。

不知過了多久，一路顛簸前行的汽車似乎停了下來，一切安靜了。只聽到汽車門開關的聲音，他心里越發害怕起來，這是到哪里了？這些人綁我有什么目的？

正胡思亂想，汽車的后備箱打開了。兩三個人抓住他的手腳，像是老鷹捉小雞似的懸在了空中。

他歇斯底里地呼喊著，但發不出聲音。他使出渾身的勁道掙扎著，但無濟于事。

腳步漸漸急促起來，過了一陣子，像是在上樓梯，他的頭和腳不時碰觸到墻壁和樓梯的鐵欄桿。

“咣當”一聲，一個鐵門打開了，黃老大被重重地扔到地上，他仍舊劇烈扭動著身體。

嘴上的膠帶粘得緊緊的，喉嚨里無法吐出一口氣，用鼻孔呼吸使他胸悶氣短，似乎游走在窒息的邊緣。

黃老大在驚恐和絕望中開始猜想，這伙操著方言的莽漢，到底想要什么？只要不危及自己的小命，要什么給什么，要多少錢給多少錢。

“動什么動？先把這‘挨刀子的手指頭給我剁下來！”這時，其中一個操當地方言的人出聲了。

黃老大一聽這話，嚇得魂飛魄散，蜷縮在地上，一動不動。緊接著那人又惡狠狠地大聲說：“快給公司打電話，拿二百萬現金來，要不然我們要了你的狗命！給他們講清楚，不許報警，不然你會死得很慘！”

盛夏的草原上百靈鳥歡快鳴叫，芨芨草隨風搖曳，一眼望不到邊際的大草原綠草如茵，就像鋪了一層天然的綠色地毯。

馬背上馱著人們的歡聲笑語，馬蹄下踩著格桑花的芬芳。公主鎮上一年一度的賽馬會在美麗的西海之畔如期舉行。

草原的賽馬會歷史悠久，傳說最早源于格薩爾賽馬。天神之子格薩爾因賽馬稱王，成為藏族人民的蓋世英雄。賽馬會后來就成了草原牧人顯示英雄氣概，追憶先人的節日。

賽馬會不僅賽馬，還是草原上喜慶的節日。居住分散的牧民們早早開始準備，選擇水草豐美、地勢平坦的草原，提前兩三天就扎好帳篷，支起鍋灶，炊煙裊裊。城鎮的小商小販們也蜂擁而至，擺起地攤，叫賣聲此起彼伏。

成百上千的帳篷把草原點綴得更加美麗，遠近村落的牧民身著節日的盛裝，從四面八方聚集到賽馬場上。

多年未見的老友相聚敘舊，少男少女們就像逛正月十五的燈會，期盼遇見自己的意中人。

剽悍的騎手們手起鞭落，駿馬像離弦之箭沖出起點，在廣闊的草原上撒開四蹄，奮力奔跑，揚起陣陣塵土。人們吶喊著，歡呼著，為騎手們加油鼓勁。

歡樂的人群中，張為民頭戴一頂黑色氈帽，遮陽鏡下的一雙眼睛在人群里環視，唯恐今天的抓捕目標從眼皮子底下

溜掉。

已經在人群中穿行兩個小時了，依舊沒有發現桑杰的影子。他開始焦慮起來，莫非今天的消息有誤，這小子沒來賽馬

會場？

張為民從賽馬會場的中心向著外圍走去，他想著找個僻靜的地方方便一下。

在草原上，地廣人稀，以這個方式解決個人內急問題顯然是司空見慣，也就見怪不怪了，權當是給這些花花草草增加養分了。

剛要方便，忽然聽到遠處有猜拳的聲音。他朝著聲音傳過來的地方走去，繞過一片牧草茂盛的草地，在幾墩子芨芨草的后邊，三個年輕人正在吆五喝六，猜拳行令。身邊的草地上橫七豎八地扔著空啤酒瓶，看上去一片狼藉。

一個穿白色襯衫、留著長發的青年正向大伙兒高談闊論，從背影看，他預感就是桑杰。

害怕打草驚蛇，他彎下腰壓住腳步往回走，等離這幾個人遠一些了，他從兜里掏出手機，撥通了同事的電話。

隊上的小伙子們很快和他會合了，張為民向大家簡要說明了現場情況后，提出了抓捕方案。

小伙子們早已心領神會，繞到正在喝酒的三個人身后，從四面悄悄圍攏過去。

“全都不許動，舉起手來！”張為民從腋下的槍套里抽出六四手槍對準了坐在地上喝酒的幾個人，小伙子們三下五除二就把三個人壓在了身下。

“桑杰，你終于現身了，你知道犯什么事了嗎？”張為民厲聲問道。

“我沒犯法，你們憑什么抓我？”桑杰咬著牙，漲紅著臉大聲爭辯道。

“就是他，帶走。”張為民仔細辨認，現場進行身份核對，正是上次和扎西勾搭在一起，利用被撞死的馬騙錢的。

戴上手銬后，幾個人押著桑杰向著賽馬會停車區走去。和桑杰一起喝酒的兩個年輕人早已嚇得鳥獸散。

賽馬場上的牧民還在盡情地歡唱，路過人群時，桑杰嘴里大聲叫喚著，扭動著身體。

聽到桑杰的喊叫聲，人們回頭看著張為民他們指指點點，三三兩兩交頭接耳猜測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兒。

快到車子跟前時，桑杰突然向車子猛撲過去，面部重重地撞在車門上。瞬間鼻子和嘴里血流如注，他的白襯衣前襟染紅了一大片。

“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桑杰劇烈掙扎著，大聲喊叫著。一些湊熱鬧的人向著他們圍攏過來。看到人群越聚越多，桑杰趁著酒勁更來勁了，死活不上車。

張為民從后面看得一清二楚，這分明是桑杰故意撞過去的。群眾沒看見剛才的這一幕，他擔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桑杰白襯衣上的血格外醒目，再一看他滿嘴流血的面孔，的確是一副被人暴打的樣子。

圍觀人群里已經有人小聲議論：“犯再大的錯，警察也不應該打人呀！”聽到這話，人們隨聲附和著：“就是，不應該打人！”

張為民一看這情形，隨即高聲喊道：“我們是海湖縣公安局的民警，今天到這里是抓捕盜竊牲畜犯罪嫌疑人的，請大家不要圍觀。”隨后指令同事們強行把桑杰往車上拉。

“他就算闖了天大的禍，犯的是國家的法，警察就能打人嗎？”人群中一個大胖子挑釁道。

桑杰看到說話的胖子后，就更加狂妄了。“舅舅，我沒犯錯，警察是冤枉我的。快放開我！快放開我！”桑杰面目猙獰大聲喊叫。

“聽，他們是冤枉我家桑杰的。快放了他，不然，我們和你們沒完！”胖子也更加囂張了。

這時，圍觀的人群漸漸靠近了，圈子越來越小，人們開始騷動起來，大有圍過來搶人的跡象。

張為民一看這架勢，心急如焚，看樣子，今天這些不明真相的圍觀群眾被這甥舅兩人蠱惑了。要果斷驅散人群，要不然會出大亂子的。

張為民擔心發生混亂，當機立斷掏出手槍朝天連鳴三槍。“啪！啪！啪！“三聲清脆的槍響震驚嘈雜的人群。

大家都愣在原地，人群一下子安靜

下來。

“鄉親們，我是刑警大隊的張為民，今天就是來抓盜竊牦牛的犯罪嫌疑人桑杰的。前兩天格桑花村牧民寬太加家里的十頭牦牛丟失，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就是桑杰干的。他把牦牛賣給屠宰場，人證物證俱在。請大家放心，我們不會冤枉一個好人的。”張為民站到人群的最中央大聲說道。

“剛才，是他自己故意撞出血的，我們沒有動他一根指頭，請鄉親們一定要辨清是非。”張為民補充道。

這時候，關卻村長高聲呼喊著：“大家讓一下，大家讓一下！”他側著身子從外圍擠進人群里，后邊緊跟的是格桑頓珠。聽到槍響后，正在帳篷里喝奶茶的他倆趕緊趕過來了。

“我是格桑花村的村長關卻，我們村里寬太加家里的十頭牦牛確實被偷了。我相信，公安局的同志們不會冤枉好人，請大家不要圍觀，不要起哄。”關卻村長用藏語說道。

聽到張為民和關卻村長的話，人們慢慢冷靜了，三三兩兩走散了。桑杰的舅舅一看占不了上風，撇下桑杰灰頭土臉地溜走了。

桑杰也像泄了氣的氣球，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

張為民緊緊握住關卻村長的手，感激地說：“關卻村長，多虧你及時趕到，不然這場面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設想。”

“這是我應該做的，謝什么？你們這是為群眾的生命財產安全在執法辦案，我們沒有理由不支持！”關卻村長笑著說道。

一場隨時有可能引爆的群體性事件化險為夷，望著關卻村長離去的背影，張為民心中感慨萬千。

警察的工作離不開群眾的理解和支持，就像西海的魚兒離不開碧波蕩漾的

海水。

男人與女人之間，講的就是機緣巧合，一轉身，那人擦肩而過；一回頭，命中注定經歷一場風花雪月般的情感碰撞。

兩人初識的那場酒局中，張為民對林夢涵的第一感覺，還是一種萍水相逢的平淡，即便貌美如花，也不會在他心里蕩起一絲漣漪。

之后，在幾次野狼谷玉礦的工作交流中，他折服于她的公關和溝通才能。

完全顛覆他思維的是這起綁架案，林夢涵為了老板安危，那份發自內心的擔憂，舍身與綁匪周旋的膽識。

初始于顏值，深陷于才華，鐘情于善良。對林夢涵，張為民心中多了幾分憐憫，少了幾許提防。

“您來了！”她那雙清澈的大眼睛里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從那顆小心臟里蹦出的歡喜寫在她俊俏的臉上。

“嗯，一個人啊！”張為民環視了一下這家茶社包房，正對門的是開闊的落地窗，戈壁大漠的夕陽斜射在地板上。

屋外，“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的風景盡收眼底。

兩側墻角里紫色的窗紗輕柔地拖在地上，暗紅色布紋大包沙發四平八穩地放置在兩邊，中間幾案上的白色桌布與室內整體設計形成強烈的色差。

幾案中央一盆紫紅色插花開得正艷，飄出陣陣清香，屋內彌漫著一股浪漫而溫馨的氛圍。

“坐下吧！站著多累。”她輕聲說道，打破了彼此的尷尬。

“哦，這里環境不錯。”張為民附和著。

“嗯，很安靜，這座戈壁城市難得洗凈鉛華的地方。喝茶還是咖啡？”她柔柔地問道，含情脈脈地望著眼前帥氣的男人。

“來杯茶吧！”張為民落座在林夢涵對面的沙發上。她穿著一件鏤空花紋的白色翻領羊毛衫，兩頰微紅，唇齒輕啟。

肌膚白里透紅，要不是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坐在沙發上的她就像一座端莊秀麗的美女蠟像。

“很榮幸，能和警界英雄喝茶聊天，真是給足面子了，謝謝您！”林夢涵說了一句既是調侃又是發自內心的話。

“林總過獎了，難得在這么優雅的環境里喝茶，來昆侖市十多年，我真是第一次有這么閑情逸致的時間，也第一次知道還有這么一處消磨時光的地方，這還得感謝您。”張為民笑著說。

“嗯嗯，那就品嘗一杯清茶，不負時光流年可好？”林夢涵也笑了，笑得如同一朵美艷的花朵。

“好吧，有美女老總相伴，還有何求？一杯清茶品人生，我可要慢慢品嘗嘍。”張為民也完全放松了。

“不要稱呼什么林總，叫我夢涵吧，這樣才親切。”林夢涵一臉溫柔。

“小時候，很崇拜高大威武的警察叔叔；長大了，眼里看到更多的是頂風冒雨、辛勤工作的執勤民警；經歷了，才明白警察不僅僅是苦和累，而是用生命守護安寧。因為懂得，所以心疼。你真該好好休息休息，釋放工作壓力。”林夢涵接著說道。

“是啊，回想以往工作的經歷，真如同刀尖上的舞者，就像我，已經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我們這個職業，有時候還真是撞運氣，真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個先來，老天爺眷顧我，慶幸自己還活著。”張為民有些傷感。

“我看過網上的報道，警察是和平時期流血犧牲最多的群體。我想，國家不會忘記！人民也不會忘記！”林夢涵關注警察群體的工作現狀。

“感謝您的理解和支持，為了人民的安危，流血犧牲無怨無悔。但是，現實中，也有許多的無奈和觸痛，各方的干預，群眾的不解，我們只能把委屈和淚水全部藏到心里。”張為民望向窗外，感觸越來越深。

“哦，看樣子，警察不僅僅是高危職業，也是高壓群體，承受來自各方的壓力。”林夢涵若有所思。

“有件事，不知當講不當講？”林夢涵停頓了一會兒，似乎有些顧慮。

“說吧，今天就是來聽你說話的。”張為民抿了一口清茶。

“黃董事長這次出事后，我們公司的黃二狗不知是受到了驚嚇還是什么原因，舉止有些反常。遇到誰只是象征性地打個招呼，不多說一句話，整天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林夢涵覺得黃二狗有些反常。

張為民心中暗暗一怔，這與審訊“刀疤臉”時斷斷續續、躲躲閃閃的話語似乎有些關聯，他不露聲色地說：“哦，黃二狗可能是受到驚嚇了。”

“我也是晚上做噩夢，翻來覆去睡不好，滿腦子都是那天晚上的驚險一幕。”林夢涵也是心有余悸。

“是啊，犯罪分子實在可恨，哪有什么歲月靜好，只是有一群人，砥礪前行，舍生取義，守護萬家燈火而已。但愿社會安寧，人人平安！”張為民感慨道。

“嗯嗯，平安是我們共同的心愿。”林夢涵深情地望著對面的張為民說。

驍 勇 本名喻小云，中國社會主義文藝學會法治文藝專業委員會特約作家。青海省公安文聯會員，出版長篇小說《昆侖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