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花尋夢訪羊街

樊樺

1

羊街不是花溪，更不是花海，它只是元謀的一個山區小鎮，過去一窮二白，如今經歷了脫貧攻堅，在鄉村振興的春風里，若你跟著清爽的風，踏一路青山綠水，在山花野果的芬芳里，你就會尋到一個綺麗的夢。

車駛入京昆高速路，沐浴著晨曦的身體漸漸松弛下來，不再僵硬，不再忸怩，不再反叛，不再屬于自己，只屬于天空和大地。

公路兩側的山丘上，茅草堅韌地生長，意欲在皴裂的土地上萌生新綠。木棉樹如同歲月的豐碑，胸懷頂天立地和氣吞山河的豪邁，從冬末開始就陸陸續續地彰顯出旺盛的生命力，把一生的力量毫不保留地迸發出來，如啼血的杜鵑。它們先是悄悄地抽出幾枝新葉，接著點燃一樹含苞的花蕾，不過一月，炫目的小燈籠就掛滿了枝頭。地埂、荒坡、河岸以及路旁的木棉好像功勛卓絕的英雄，把一腔熱血灑在英雄的土地上，怒放出頑強不屈的生命。小丘與小丘之間那些平緩的土地，種上了葡萄和黃瓜，透過塑料大棚，到處都是流淌的翡翠，空氣溶解著葡萄的醇香，親切的泥土味混合著淡淡的桃花幽芳，沿著群山的溝壑向四處彌漫。

出高速，行駛在崎嶇的鄉道上，仿佛一只時隱時現的甲殼蟲在郁郁蔥蔥的松林里穿行。

山里的風一向潑辣，毫無家教，想怎么吹就怎么吹，一會兒大大咧咧地從山箐順勢奔跑，讓來山里避暑的女子猝不及防，弄不清是要壓住太陽帽，還是要拉著裙擺。有時，它肆無忌憚地在樹林里追逐松鼠和麻雀，松鼠從一棵樹梢跳到另一棵樹上，豎起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一棵樹枝上，將兩只前爪抬起在嘴邊，在和客人說：“歡迎客人來山里賞花。”動作之敏捷，樣子之滑稽，看著它們心無雜念的樣子，真是油然而生羨慕之心。

2

地火嗤嗤燃燒，把所有的植物燃燒出嬌羞欲滴的花朵，把所有的生命燃燒出金色的希望。云白得耀眼，沒有一點瑕疵。天空藍得潔凈，仿佛漂洗過一般。風拂面而來，如魚兒噘著嘴不停地戳你的臉，酥癢而愜意。

大片大片的麥田綠得發亮，仿佛一池碧波蕩漾的湖水。油菜花不甘寂寞，從二月就登臺亮相，漸次換上金色的嫁衣，招惹成千上萬的小蜜蜂，寧靜的山村在嗡嗡的吵嚷聲中喧囂起來。黃的、白的、花的，各色蝴蝶翩翩起舞，闃寂的鄉村在蜂飛蝶舞中綻放出詩意與和諧。

徜徉在公園的小路上，櫻花剛剛醒來，揉揉惺忪的眼睛，掬一捧蓮花池的水洗洗臉，化個淡妝，悄悄走進春天的芳菲里，春天在各色花草的吵鬧聲中聚攏。近了，清清的桃花溪水從東山腳哼著小曲兒緩緩趕來，一直到羊街壩中央，流淌到山箐果園。油菜沉不住氣，潑灑一地金黃;沃柑熟了，滿樹都是溫馨的小橘燈，梨花失控了，揮著長袖，若天女散花，如群仙起舞。

3

三月的羊街，各種野花的清香和桃花梨花的暗香彌漫在空氣里，沃柑的鮮甜飄蕩在田間地角，緊閉的心扉會緩緩開啟，遲鈍的思維會靈動起飛，一只跳著八字舞的蜜蜂把你帶進鮮花綻放、詩意流淌的世外桃源，你的身體浸潤在芳香里，靈魂一次次被清冽的溪水滌蕩。

“羊街是一年四季有花開，春夏秋冬有果摘的養生福地。”久居小城的人都想尋覓這樣一片干凈而舒適的地方放牧靈魂，舒展身體。羊街成了他們的理想之地。

從羊街鎮乘車出發，大約一刻鐘就到羊那箐千畝沃柑基地。

路的盡頭，一排排整齊的果樹煥發著生機，向人們展示著頑強的生命和茁壯的身姿。盛果期的沃柑，枝繁葉茂、郁郁蔥蔥，恨不得把蓄積多年的能量完全迸發出來。

果園里，密密匝匝的枝葉間掛滿了金黃的沃柑，綠葉在陽光下散發出涼絲絲的香氣。熟透的沃柑肥碩誘人，清風徐來，甜而不膩的醇香瞬間激活你的味覺和嗅覺記憶。大腦的數據在頻頻閃現，可是搜腸刮肚也找不到恰當的辭藻來描述這種獨特的味覺。倏地，你會聽到高山清泉在流淌，聞到少女肌膚飄來的紫羅蘭幽香，你完全進入潛意識狀態，疲倦的身心終于找到了療養的時機。

不用再記憶，一切都歸零吧！沃柑吸足陽光，肥碩而飽滿，那耀眼的黃，金黃、橘黃、淡黃，只有畫家才能準確地調出那些誘人的色澤。

老板吩咐工人將熟透的沃柑采好，整齊地裝在竹筐里，放置于路旁，讓進園觀光的游客品嘗。在離開沃柑園時，如果那種甜可以挽留人們的味覺，客人自然會帶走一兩斤，和家人一道分享沾著露珠的鄉村天然水果，讓甜蜜的生活錦上添花。

我無法忍受那香甜怡人的誘惑，拿起一個，去皮，掰一瓣放進嘴里，那流淌的汁液浸潤我干涸的味蕾，濃淡適宜的甜沁入肺腑，那種較橙子少一絲酸，比橘子多一份甜的獨特味道，不知不覺便征服我的舌尖，刺激著我的胃神經。

風漸漸安分下來，果樹在山坡上搖曳，如同搖錢樹一般，滿樹的黃金在熠熠生輝，把得天獨厚的自然能量孕育成人們脫貧致富的杠桿，一切源自羊街鎮黨委政府緊緊圍繞黨和國家的戰略部署，拓寬思路，強化“招商活鎮”促跨越的大政方針。聚焦高原特色農業、綠色食品加工，解決了更多人不出鄉便可務工的便捷。

一片又一片的不毛之地改變了模樣，再也看不到焦枯的針茅，再也看不到齊腰的蒿草，再也看不到扎人的荊棘和野刺，昔日的荒山變成了大規模的沃柑基地和車厘子基地。

去的時候正值晚春，以為可以看到漫山遍野的野花，然而看到的是碩果累累的豐收景象。花已凋謝，果香濃郁，金燦燦的太陽照著黃澄澄的沃柑，滿山都是金色的希望，一路都是豐收的喜悅。

4

沃柑細膩而潤澤的甜留存舌尖，蔓延心底。沿途，小鳥是幸福的，風是熏過香的，樹是浸泡在果酒里的。懷揣著芳香的心，醉在沉香流淌的果園里，在綴滿金果笑臉的園中小路上徘徊，夢總是不肯醒來。

沿著東面迂回的山道緩緩前行，越往上，心越來越輕盈，靈魂在飄飛。

風不緊不慢，沾染了靈氣，耳畔隱隱傳來明代大才子唐寅的《桃花庵歌》。

閑游桃林，或竊竊念誦，或高聲吟唱，或斟薄酒一杯，與花對飲，想著過往那些最浪漫的事，幻化成一朵潔凈的蓮花飄走。而你，馳騁在自由的世界里，詩酒相伴，足以慰藉一生的風塵，你的余生再沒有孤獨和寂寞，再沒有無聊和惶恐。798C12D7-4142-4A62-A798-8F84714161B4

車子是可以一直開進村莊深巷的，可是怕驚飛習慣寧靜祥和的雞，怕打擾驕陽下曬太陽的老人，怕吵醒蜷縮尾巴睡大覺的黃狗，在離村約一里路時，我們便停車，步行入村。

進村，錯落有致的青瓦房屋映入眼簾，房前屋后皆是臺地，臺地里種滿了桃樹。正值花期，桃花開得粉嘟嘟、嬌滴滴。走進桃林，粉紅的、淡紫的、暗紅的，一樹樹競相綻放，互不相讓。一張張燦爛的笑臉，把寂靜的山村點亮。盡管干旱少雨，四面的群山依然蔥蘢一片，松樹、水冬瓜和雜栗木長勢旺盛。

群山懷抱著村莊，桃花包圍著房屋。房前有三兩塊空地，一塊圍成了牛欄，十幾頭黃牛甩著長尾巴慢條斯理地咀嚼風干的玉米秸，看到人就停住了咀嚼，好奇地看著客人，不驚不乍、沉穩老練。牛欄里也種了桃樹，這些幸福的牛，除了吃草長膘，還可以賞桃花、看美景，皮膚癢了就在樹干上蹭蹭。

成群的雞在牛踩碎的玉米秸里尋找食物，或是在干牛糞里刨食蟲子，累了的雞仔圍著母雞匍匐在柔軟的泥土上耷拉著稚嫩的翅膀曬太陽。

另一塊種了大麥，麥苗齊腰深，麥芒淺綠、柔軟，以手背觸碰，有種酥癢的感覺。麥浪滾滾，嗖嗖作響，如窸窸窣窣的春雨灑過，吸足雨露的麥苗一邊分蘗一邊抽穗，靜靜聆聽，可聞吱吱的拔節聲。

綠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是視覺暫時的轉移罷了，不會停留很久。很快，你的目光完全被滿山的桃花吸引。走進桃林，桃花的專屬色調，都一系列美好記憶有關，比如少女的雅稱，浪漫的愛情，無一不是我們心馳神往的符號。桃花一朵擠著一朵，一簇挨著一簇，一簇聚成一串，一串串匯成一枝枝，無數枝織成一樹樹，滿眼都是繽紛燦爛。走不出去了，我陷入桃花的迷陣，一陣風襲來，我忘記了自己。桃花淹沒了人影，我很快迷路了。我在桃林間徘徊，隱約聽到溪水淙淙流淌的聲音，往茂林深處走，越來越遠，始終尋不到溪流，一道亮光從東面的山巒射出，如云天一瀉而下的瀑布，我的腦海空空如也。

亮光散去，我邁出腳步，繼續向前，突然聽到有人喊：回去了。

慢慢睜眼，回憶著剛剛發生的一切，眼前除了一株開著暗紫花色的桃樹和枯草間墜落的花瓣，再無他物。

難道這是桃花仙？我問自己。

5

到羊街鎮，看了桃花，不看看油菜，確實有點美中不足的感覺。

車在一片油菜地邊停下時，夢醒了。

油菜花刷新先前的記憶，走在地埂上，滿眼的金黃，令人振奮、催人上進。我無法找到確切的語言來描繪，文字終就敗北于鏡頭、畫筆和顏料。我對菜花過敏，只敢戴著口罩遠觀。夕陽下的黃花，如金子一般散落大地，彌散著濃郁的芳香。遠遠望去，仿佛鋪了厚厚的錦緞。無法走進菜花叢中的我，看到招蜂引蝶的它向萬物獻媚。蝴蝶是快樂的，蜜蜂是快樂的，鳥雀是快樂的，牧歸的老人和孩子都是幸福的。

蓮花壩黨建主題公園入口處，一塊醒目的宣傳畫上噴繪著：“生態休閑地，綠色食品鄉，民族文化園，美麗宜居地”。看了羊街的桃花、菜花，品嘗了羊那箐的沃柑、車厘子之后，你不用再懷疑廣告的虛假性，羊街確實是一個鐘靈毓秀的養生福地。這里的花，這里的果一定能醉你，這里用酒窩盛酒的阿妹也一定能留住你。

責任編輯：李? ?夏798C12D7-4142-4A62-A798-8F84714161B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