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 琳,賀逍遙
經過70多年的發展,中國從積貧積弱的局面一躍成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將“挨打”“挨餓”等大山移開,而“挨罵”的問題依舊存在。對此,黨和國家非常重視,2016 年,習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號召廣大哲學社會科學工作者要解決好“有理說不出,說了傳不開”的問題。另外,學術界也意識到話語研究需進一步延伸,如語言規劃學者認識到,話語不能僅僅只視為語言規劃的方法,更應該被視為語言規劃的對象和途徑,這是語言規劃進一步發展的方向。在現實需求和學術發展的雙重動力下,“國家話語能力”這一概念應運而生。
目前國家話語能力已經成為語言學、傳播學、政治學、外交學、軍事學等多學科關注的熱點,很多學者對其進行過解讀:陳汝東從傳播學和修辭學的角度出發,認為“國家話語能力”是“各種國家話語主體建構和理解國家話語、扮演國家話語角色的能力”,并認為其包括“話語建構能力”和“話語理解或認知能力”;唐青葉認為“國家話語能力指的是進行以傳播國家信息、塑造國家形象、解決國際國內事務為目的的國家話語傳播行為,包括國家話語權生成或認知國家話語的能力及其在傳播中所產生的影響”;王越芬和張世昌以文化強國和價值自信為基點,在陳汝東研究上更進一步,認為“國家話語能力既包括國內政策、法規、輿情導向的調控能力,也包括在國際交往中文化價值闡釋、國家立場表達的能力,同時還包括在處理國際事務時體現出來的應變智慧等”;文秋芳從語言能力出發,認為“國家話語能力”是“政府為維護國家戰略利益所需要的語言表達能力”,并包含“話語戰略事務管理能力、國家領導人話語能力、國家機構話語能力、國家媒體話語能力及國家話語外譯能力”等五個部分;丁云亮立足于社交媒體,將國家話語能力界定為“政黨、政府、領導人、大型企業及國家媒體等具有‘代表’能力的組織、機構和個人”的“表達能力、傳播能力”;梁曉波、肖蓉立足國家安全,指出“國家話語能力”是一個國家是否具有抓住合適的時機、針對某一事物發出具有引領性聲音的能力,以及本國話語傳播平臺的建設能力和為世界提供新聞采編和供應的能力。
以上論述基本可以表述為“主體+話語活動+目的”,但對三個部分的認識都有差異,如主體是只有國家還是包含其他,話語活動是只有話語表達還是包括話語理解,目的是國家戰略利益還是國家一般利益等。另外,陳汝東、唐青葉、王越芬和張世昌是以國家話語/能力為視點,而文秋芳、丁云亮、梁曉波和肖蓉是以國家/話語能力為視點。前者側重國家話語,通過界定國家話語的內涵和外延、解構話語的生成機制及內在邏輯等,有針對性地提升理解、建構和扮演國家話語的能力,而后者側重話語能力,以話語能力為切入點來探討國家話語能力。筆者認為這兩種視點下的研究都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但后一視點更能抓住國家話語能力的本質,因為該概念最核心的部分在話語,而對話語有決定性作用的是話語能力,接下來才能生成國家話語。
因此,本文擬在國內外各學科已有相關研究的基礎上,以國家/話語能力為視角對國家話語能力的內涵和外延、評價指標、現狀等進行系統的探討,以期對我國國家話語能力的研究和提升有所幫助。
“話語”即言語,是實際使用的語言,早在先秦和古希臘時期就有相關論述,如“言不盡意”(《周易》)和《修辭學》中關于言語技巧的研究等。該概念進入到現代語言學視野,是1916 年索緒爾的《普通語言學教程》,作為一個與“語言”相對的概念被提出,置于研究的邊緣地帶。1952 年哈里斯在《Language》上發表《Discourse Analysis》一文,使話語作為被研究的對象走上前臺。隨著研究的深入,人們意識到話語與社會、認知、意識形態和權利關系等之間存在聯系,于是就有了“話語即權利”“話語即社會實踐”等論斷和“解構主義”“批評話語分析”等理論,話語分析的取向呈現多樣性的特點。另外,在20 世紀90 年代,人們對話語有了新的認識,沖破傳統聽覺和視覺的束縛,打通人類感知的多個通道,使話語呈現多模態的特點。“國家話語能力”所說的“話語”不單是傳統意義上的語言表達層面的話語,它在意義上,除了語言表達的意思外,還涉及話語背后的意識形態、權利關系等,在形式上,除了有傳統的語言形式之外,還有音頻、圖像、影視等呈現方式,既可以是現實語境的,也可以是虛擬語境,如人機對話等。
話語能力是話語主體出于某種目的進行話語表達或話語實踐的能力,從話語生成、話語傳播、話語獲取、話語理解和話語追蹤等幾點對其能力的強弱進行測評。根據話語主體的不同,它可以分為國家話語能力、機構話語能力、個體話語能力等。
基于以上認識,本文提出一個新的研究思路,即國家話語能力是一個立體雙核的概念,應該從橫、縱兩個視點對其進行觀察,如圖所示:

圖1-1 國家話語能力
1.國家話語能力的內核
內核S是從縱向對國家話語能力進行觀察的結果,它是國家話語能力的核心部分,其內部又可以分為個體話語能力S和群體話語能力S,如圖1-2所示:

圖1-2 國家話語能力·內核S
個體話語能力指的是個體在實際的話語交際中進行語言實踐的能力,由個體語言能力、個體話語技巧、個體素養等組成。其中個體語言能力是個體話語能力得以外化的源泉,其最直觀的體現是多語的能力,然后它還可以細化為“人腦的語言機能”“語言知識”和“語言技能”等能力;個體話語技巧和個體素養是個體話語能力的顯現部分,前者是指個體對語境的理解和運用能力、對信息的接受和回應能力等,它是話語能力得以展現的手段,后者是指個體的人文素養、職業素養和道德素養等,它一般呈現在話語交際的言談之中,是個體話語能力強弱最凸顯的部分。群體話語能力指的是機構或團體進行話語實踐的能力,它以個體話語能力為核心基礎部分,同時還包括群體交際話語能力,即一個群體對內進行話語協調和對外進行話語統一的能力。
個體話語能力與群體話語能力之間并不是簡單的加和關系,而是通過支撐和投射兩種方式而形成的一種優化組合。支撐是指眾多個體話語能力有機地組合成一個集合,形成對群體話語能力的支撐,如全國人大對外公布我國的治國方略、大政方針等時,它所體現的是群體話語能力,而這一能力是由一位位人大代表的話語能力有機聚合而成的;投射指的是體現為群體話語能力的個體話語能力,在某種程度上是個體話語能力在群體話語能力層面的一種投射,如國家領導人往往代表著國家這一群體在發言,而在有些場合如答記者問時,個體話語能力得以凸顯,展現出自己的話語風格等,這個時候所展現的就是個體話語能力在群體話語能力層面的投射。另外,像習總書記那樣善于用自己獨特的話語方式闡述中國理念的能力,體現的是個體話語能力與群體話語能力之間形成的一個話語合力,這個時候“支撐”和“投射”兩種方式都得以凸顯。
國家話語能力的實施主體是國家,但執行主體是人。人首先是一個獨立的個體,其次才被賦予各種社會關系,因此個體話語能力必然是最為核心的部分。群體是個體的有機組合形式,它所體現的能力是“1+1>2”的,故而也將群體話語能力歸入國家話語能力的內核。為什么不以“國家-”的形式命名,將個體具象化為國家領導人、群體具象化為國家機構?爭議的點在于一般個體/群體話語能力能否上升到國家話語能力的高度?其實是可以的,如李子柒在YouTube 上通過視頻向全世界介紹中國的美食和傳統文化,引起了大量外國網友的追捧,通過短短幾年的運營,現在關注她的人數達到了1000 多萬,被外國網友稱為“來自東方的神秘力量”。她和她的團隊通過一般個體/群體話語,向世界塑造了最真實的中國人的形象,展現了中國人民的智慧,有力地推動了“文化強國戰略”和“走出去戰略”的進行。不可否認,目前大多數個體/群體的話語上升不到國家話語的層面,但我們認為,隨著國家的發展,人民的個體素養和主人翁意識會越來越強,一般個體/群體話語能力與國家話語能力的聯系將會越來越緊密。
2.國家話語能力的外核
外核R 是從橫向對國家話語能力進行觀察的結果,是指話語在國家生活中的實際應用,是國家話語的真實形態,主要體現在七個方面,如下圖所示:

圖1-3 國家話語能力·外核R
政治話語能力是保障。它分為行政管理話語能力和外交外事話語能力,前者是相對于國內而言的,是指國家機構通過話語管理自身及內部事務的一種話語實踐活動,如政策的呈現與傳達、語言服務的提供等,它對于國家統一、民族復興、社會和諧和人民幸福起著重要的保障作用;后者是相對于國際而言的,它是國家話語能力最為活躍、最為凸顯的部分。中西話語之間的碰撞,很大程度上就是政治話語的碰撞,比如“中國威脅論”“霸權主義”“新疆棉”等,這些不利言論一直干擾著我國的發展,這就需要外交外事部門去對這些不合理的言論進行有理有據的批駁,拭去被潑在身上的“臟水”,為我國的和平與發展提供有力的保障。
文化話語能力是根本。“文化自信是更基本、更深沉、更持久的力量”,但“西學東漸”之后,我國顯露出對文化自信的缺乏,甚至發展到對西方亦步亦趨的地步,如今這種現象依舊十分明顯,如滿大街的“KFC”和“麥當勞”、受年輕人追捧的“萬圣節”和“圣誕節”、充斥著西方個人英雄主義的影視大片等。其實回過頭看,中華文化源遠流長、歷史底蘊厚重,完全有能力為我國的發展提供文化滋養,因此應堅持在文化自信的基礎上凝聚具有中國特色的文化話語,這樣才能防止西方的“和平演變”,才能在國際話語交際中向世界傳播中國價值,塑造良好的中國形象,才能實現2035年的“文化強國夢”。
經濟話語能力是核心。它主要是指出于維護國家經濟利益而進行的一種話語實踐能力,是國家經濟硬實力的直接反映。20世紀以來,西方世界一直主宰著經濟話語權,引領著世界的發展,而我國一直是處于有責無權的地位,利益常常受損。現雖躍居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但經濟話語權依舊不大,這種局面亟須改變。一是目前我國經濟正處于提質換擋的關鍵期,急需強有力的經濟話語能力為我國在國際上謀取合理的權益,為我國的經濟發展保駕護航。二是世界經濟在遭受金融危機、歐債危機、新冠危機等的打擊之后,處于低迷期,作為負責任的大國,中國有義務向世界介紹自己的經濟發展理念和經驗,為全球經濟的復蘇和發展貢獻中國智慧。
國家安全話語能力是底線。話語作為一種社會實踐,它與社會文化、意識形態以及權利關系等有著密切聯系,這種聯系賦予了它政治性和建構性,再加上其低成本的特性,故而經常被用作國家之間博弈的一種方式和手段,如前段時間美中圍繞新冠肺炎打的“口水戰”。因此,它不僅可以形成語言層面的安全問題,還可能會形成話語危機,引起社會動蕩和政治混亂等,成為國家安全危機的來源。進行國家安全話語能力的建構,首先要認真分析話語危機形成的原因、運作的過程、產生的影響等,接著要思量如何科學地預防與應對,從而“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目的,以確保國家在國際國內的軟環境之中能夠合理地化解各種話語挑戰,與國內國外形成良好的互動。
科教話語能力是重要組成部分。它可以分為科技話語能力和教育話語能力。誰擁有較高的科技話語權,誰就能成為世界發展潮流的引領者,如“華為5G”問題,實質上就是中美科技話語權的爭奪問題,在信息化時代,誰能率先擁有5G 技術,誰就能獲得國際科技話語權,就能成為世界信息標準的制定者。因此,我國在埋頭發展科學技術的同時,也應注重科技話語能力的提升。科技的提升離不開教育的投入,教育乃百年大計之本,它對國民素質的提升、國家人才的培養、國家文化的傳承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
新聞傳播話語能力非常重要,它指的是新聞傳播領域為了傳遞國家聲音、塑造國家形象、維護國家利益而進行的一種話語傳播實踐能力,是話語交際能夠順利進行的重要一環。黨和國家歷來重視新聞和傳播工作,并設有專門的部門對其進行規劃和管理。目前傳播國家話語的主要是國家級媒體,如中央電視臺、《人民日報》等,地方媒體和企業媒體如微博等也發揮著一定作用,隨著信息技術的發展和網絡的發達,自媒體異軍突起,慢慢地也開始承擔起傳播國家話語的責任。但整體來看,我國“宣傳口”政府行為較為明顯,應將重心從“占有和支配話語資源”向“增強話語關注度與認同”轉變,追尋話語力的提升。
學術話語能力是基礎。很多中西話語之爭,都有學術的影子,如“修昔底德陷阱論”“大國政治悲劇論”等,這些論斷背后都有學理支持,從而形成從學術到政治的話語壓制,對其進行批駁,就得從其學術基底開始,不然只能隔靴搔癢。我國學術能力發展較為迅猛,雖開展現代意義上的學術研究要比西方起步晚、學術條件和環境在近段時間才得到改善,但據統計,中國學者在近些年的SSCI、SCI 和A&HCI等索引的期刊上的發文量占四成。但總體而言,我國學術創新能力還是較弱,傾向于引薦國外理論來解決中國問題,雖說這是學術發展的一個必要過程,但長久如此,很可能因依賴性的增強而導致創新性動力的弱化。
內核S 和外核R 之間存在著兩種關系,一是內核S 對外核R 的投射,這種投射是從多個角度進行的,既可能是個體話語能力的投射,也可能是群體話語能力的投射,還可能是個體話語能力與群體話語能力之間所形成的合力的投射。二是外核R 將國家生活中對國家話語的需求反射到內核S,從而促使內核S發展。沒有內核的提升,外核的發展就沒有支撐點;沒有外核的需求,內核的提升就找不到方向。
綜上所述,國家話語能力是一個立體雙核的概念,它是指以站在國家立場的個體話語能力和群體話語能力為核心,通過內核與外核之間的互動,從而形成在話語建構、話語傳播和話語理解等話語運作的全過程之中來處理國內外話語事務的一種能力,而這種能力通過外核得以呈現。
明確了國家話語能力的內涵和外延之后,本部分以話語的運行規律為切入點,結合魏暉和文秋芳的研究,提出國家話語能力的4個評價指標,具體如圖所示:
將國家話語統籌置于國家話語運行的最頂端位置,既是我國黨領導一切的現實要求,也符合國家語言規劃的學理需求,其能力的強弱直接決定著國家話語的強弱。在它的統籌之下,生成和傳播國家話語以及進行國家話語的搜集和理解,反過來,國家話語在實際的運行過程中,又會把現實情況反饋到國家話語統籌層面,使其能夠根據現實的需求進行調整,從而促使統籌能力的提升。從圖中可以看到,國家話語統籌對國家話語運行的其他環節的管理是主要,故而用實線箭頭標識,而這些環節的反饋是相對次要的,故而用虛線箭頭標識。目前,國家話語的統籌工作主要是由國家的相關機構和部門在做,比如國家和地方語委、中央和地方宣傳部門、教育部和地方教育主管部門、中央和地方精神文明辦、國家新聞出版廣電總局和地方局、各級文化部門、黨中央和國務院新聞辦、外交外事部門、各級商務局、僑辦、國安局和國防部門、編譯局和外文局等等。

圖2-1 國家話語能力評價指標
國家話語生成是國家話語運行的源頭,其能力的強弱直接決定國家話語影響力的深度。國家話語的生成需要考慮三個問題,一是話語的性質,二是話語的內容,三是話語的形式。話語的性質,是指所生成的話語是全新的話語還是對已有話語的修正和補充,前者是圍繞著一個全新的議題展開的,如“一帶一路”議題剛剛提出來時所產生的話語,后者是指因前期的話語沒有將話語主體的意思表達清楚或者是產生了歧義而產生的后續調整和補充的話語,如赫琳通過對“一帶一路”已有話語的追蹤,對其后續話語提出了相關的調整和補充意見;不管是哪種性質的話語,它所包含的內容都是與已有話語有一定的聯系的,因為國家的政策、方針或意識形態等的變化是漸變式的,只不過聯系的緊密度在兩種性質的話語之間存在著一定的差異。所講述的內容除了要與已有內容有一定聯系之外,還要注意所講述的內容是全人類都關注的、具有中國和中華民族特色的,只有這樣的內容才是最有意義、最能吸引人、最有影響力的,如“一帶一路”“人類命運共同體”等;確定好話語的性質和內容之后,就要考慮如何將話語呈現出來,首先要考慮的是通過什么途徑,是單模態還是多模態,如口語、書面語,或影像、繪畫、圖片等,如果是多模態還要考慮是哪幾種模態的結合,是聽覺加視覺,還是其他等,其次要考慮材料的選用,如語言的選詞造句、圖畫的線條、色彩的選擇等等。
國家話語傳播是國家話語運行的關鍵環節,其能力的強弱直接決定國家話語影響力的廣度。國家話語傳播首先要考慮的是傳播渠道的建構。經過幾十年的發展,我國的傳播渠道相對比較完善:一是形成了一套傳播系統。對外有CGTN、《人民日報·海外版》等,對內的有以電視臺“3 橫4 縱”為代表的多元化媒介格局;二是傳播媒介較為豐富。除了有傳統媒介電視、報紙等,還有新媒體,如微博、微信等,另外還有融媒體,如中央廚房、新聞客戶端、移動平臺信息矩陣“兩微一端”“三微一端”等,除了有線下的,發生在現實生活中的,還有發生在線上、虛擬空間的;三是形式較為多樣。除了以上這些以話語傳播為主要目的的活動之外,其他的活動也會附帶著進行話語傳播,比如商業貿易、文化娛樂、學術交流等等。其次是傳播方式的選擇。不同的話語受眾,所容易接受或樂于接受的傳播方式是不一樣的,比如年齡較大的人群更容易、更喜歡傳統的媒體,如電視新聞,而青年人群更樂于接受新型媒體,如微博等。通俗地講就是,一要有能力,二要能將能力最大程度地發揮。
國家話語搜集和理解是國家話語運行的必要環節,對國家話語的生成和傳播具有重要影響。國家話語搜集指的是對與國家利益相關的話語信息的搜集,比如“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相關話語信息的搜集。它又可以分為兩個方面,一是以將要生成的新話語為核心進行話語搜集,這是為將要生成的新話語服務,新話語的內容、形式和傳播渠道的選擇,都要從這里獲取支撐;二是進行話語追蹤,即對已經生成的話語進行追蹤和反饋。話語生成、傳播出去之后,話語的整個運行環節并沒有結束,還要進行話語效果的追蹤和反饋,如話語受眾對所得到的話語信息是否感興趣、與話語建構者所傳遞的話語信息是否一致以及不一致的原因、話語建構者所進行的編碼方法是否是話語受眾容易和樂于解碼的等。國家話語理解能力指的是對搜集到的與國家利益相關的話語信息的解碼能力,是使國家話語搜集能力的價值得以實現的一個重要的話語運行環節,因為搜集到再多的信息,如果無法解碼,那話語搜集將變得毫無意義,如“9·11”事件,其實在事件之前,美國的相關部門已經獲取了大量關于該事件的信息,但因缺乏相關的非通用語人才,獲取到的信息無法被破解,導致最后悲劇發生。
國家話語生成、國家話語傳播、國家話語搜集和理解三者之間也是相互影響的,話語的生成決定著話語傳播渠道的建構,已有的話語傳播渠道影響著話語的生成,話語的搜集和理解為話語的生成和傳播提供了背景信息,而話語的生成和傳播為話語的搜集和理解指明了對象。
國家話語能力的本質是話語交際能力,而話語交際是具有系統性的,其運作模式是:(話語搜集和理解)話語生成→話語傳播→話語搜集→話語理解→話語生成→……話語理解(交際結束)。循環序列中的每個環節對話與交際都很重要,缺少了某一個環節,話語交際都會無法正常運轉。從某種程度上說,國家話語能力的強弱,就是由這些環節的強弱來體現的,而現階段我國話語能力建設對這些環節缺乏系統性認識。
目前學者研究的著眼點主要集中在話語循環序列的前半段,即話語生成到話語傳播部分,如強調提升國家話語主體的修辭能力、強調國家話語能力建設要注重交際平臺的搭建等,而較少有人關注后半段,話語搜集和理解處于被忽視的境地,可能是因為話語生成和話語傳播是話語運行和產生作用的顯著環節,而話語搜集和理解是話語生成和話語傳播背后的環節,故而得不到重視。被忽視的后半段必然在下一輪循環中影響到前半段,從而影響到整個話語活動。根據“短板效應”,只有補齊后半段這塊短板,國家話語能力才能穩步提升、良性發展。
另外,現有研究都是從各自學術領域出發、各自為政,但國家話語能力涉及多個學科,關涉到語言、政治、新聞、經濟、外交等,因此相關研究應在跨學科視域下進行,各相關學科協同作戰、有序運行,才能為國家話語能力建構提供強有力的學理支撐。
個體話語能力是國家話語能力的核心部分,它反映“國家語言實力的強弱,影響民族素質和國家人力資源質量,進而影響國家建設、發展和安全。”但目前我國對個體話語能力的重視程度還不夠。
現階段我國國民的多語能力比較薄弱:一是掌握的語種少;二是語種人才分布不合理;三是缺乏“復合型”外語人才。隨著中國的強大,越來越多的外國人來到中國學習、工作和定居,應該將這部分人充分利用起來,用來增加我國的語種數量,同時也要重視對國內已有語種的規劃,保證其健康發展。語種人才的分布問題主要是由我國的考試制度和語言的經濟價值引起的。隨著高考等升學考試開放語種選擇后,英語一家獨大的問題有所緩解,但目前開放程度還比較有限,有待進一步解決。另外,對經濟價值不是那么高的語言,可以采取政府補貼的形式刺激人們學習。“復合型”外語人才隨著國家對出國留學和跨學科培養的支持有所增加,但在人才市場上缺口依舊很大,亟待有關方面給出解決方案。
分科培養的模式降低了人才的素養。1977 年恢復高考時實施的文理分科制度,不可否認為我國培養了大量專科性人才,但也導致了人才的個體素養不完備,人文社科性人才缺乏理工科的視野和思維,理工科性人才缺乏人文素養和人文情懷等,這使得學科之間的交叉和跨越發展變得困難重重,如文科出身的語言學學者要與數學、計算機等學科結合實現跨越式發展就異常困難。根據國內國外的培養情況,國家教育部門在傳統的“文理分科”制度的基礎上推出了全新的“3+2+1”培養模式,開始了跨學科模式培養的探索。跨學科培養結束了以前分科培養“一條腿”走路的時代,對個體的文化素養、職業素養等的提升都是有益的,對個體話語能力的提升十分有利。
語文教育不夠受重視。語文教育可以幫助我們提升文化素養和話語技巧,受語文教育程度的高與低與個體話語能力的強弱有著直接的聯系。但現在社會上普遍認為語文是生來就會,沒什么好學的,就連在培訓機構,語文也是最沒有市場的科目。現行的培養體系中,過了高中階段,除了漢語言文學、語文教育等專業,其他專業都不會開設系統的語文課程,開設的所謂“大學語文”課程在很多高校容易流于形式,另外,在后面的升學考試中,除了中國語言文學及相關專業,其他專業在考試時都不再涉及語文,更不用談成人教育類的考試了。由此可見,語文教育在現行培養體系中存在嚴重失位,我們應重視母語教育,將語文教育落在實處。
從話語生產到話語發揮功用還差著“一公里”,而打通這“一公里”就得靠話語傳播。
我國現有的傳播渠道雖比較完善,但也存在很多問題。一是影響力不夠大。如我國最有影響力的新華社、中新社等媒體在世界上的影響力要弱于西方的美聯社、路透社等,又如報紙,我國頂尖的《人民日報》《光明日報》等在世界的發行量和影響力也小于西方的《金融時報》《衛報》等報紙。二是公信力有待進一步加強。由于我國媒體“宣傳口”的色彩較濃,故容易被西方攻擊為黨政的“喉舌”,缺乏媒體應有的自由和自主性等,因此對我國相關媒體的報道不認可。另外,我國媒體自身的一些不恰當行為,也讓受眾對其信任度下降。三是對未來的認識不統一。在信息化和數據化時代,是發展融媒體還是采取其他形式?另外,現有的話語傳播渠道在數量和技巧上也有待提升。
針對上述問題,我國首先要注重打造國際傳媒品牌。像CCTV、新華社等國內頂尖媒體要認識到自己的不足,虛心學習西方先進同行的運營、管理、發展模式,并結合中國的實際情況進行發展,這樣才能躋身國際傳媒的前列,才能更好地傳播中國聲音。其次是要改文風、轉作風,塑造以受眾為導向的傳播意識,提升傳播渠道的公信力。我國部分媒體習慣于以往的“宣傳口”的作風,以其固定、刻板的模式進行著信息的傳播,針對國內外不同的群體,也缺乏相應的轉換。在對國外進行傳播時,我們需要對國外的受眾有一定的了解,先知道他們接收信息的習慣、模式等是怎樣的,得先走進受眾,方能有針對性地進行信息傳播,做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在對國內進行傳播時,要能夠了解到現如今的傳播環境發生了變化,不再是以往的“上傳下達”模式,在人人都有話語權的今天,以互動為導向的傳播模式才是這個社會的主流。另外,在快速發展的社會,單一、刻板的傳播模式已經不能滿足人民的需要,人民群眾需要“喜聞樂見”的、“接地氣”的傳播模式,比如脫胎于《新聞聯播》的“主播說聯播”就是一個很成功的例子。三是要統一認識。在信息化和數據化時代,融媒體是必然的發展趨勢,“兩微一端”“三微一端”的成功就是最好的說明,不能因為對傳統媒體有沖擊就延緩升級與發展,如何處理好傳統媒體和新興媒體之間的關系、傳統媒體的“路”到底在何方,應盡快給出科學的論斷,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將資源集中起來,及時地進行相關的布局與突破。
另外,還要注重新的傳播渠道的構建,如在外中資企業,隨著“走出去”戰略的實施,越來越多的企業走向國際,在推動經濟發展的同時,也逐漸成為傳遞中國文化、塑造中國形象的一種重要力量。除此之外,也要注重傳播技巧或策略的提升,改變傳統單一的傳播模式,搭建官方與民間互為照應的傳播渠道和話語聯盟等。
國家話語能力是我國學者提出來的一個概念,與之相關的很多問題有待進一步厘清,如國家話語能力與國家話語體系、國家/際話語權三者之間到底是什么關系、國家話語能力的提升與國家語言政策規劃之間是怎樣互動的、國家話語能力建構在講述中國故事中起什么作用等,有待更多的學者從不同的領域介入其中,在通力合作之下將我國國家話語能力提升到應有的高度,使“挨罵”問題早日得以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