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玉華,鄧 慧,葉修群,劉長進
1.江西師范大學 商學院,江西 南昌 330022
2.南昌航空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江西 南昌 330063
為了促進高水平對外開放,自1990年開始國務院先后批準設立了六類海關特殊監管區域。根據海關特殊監管區域的產業功能不同,可以將其分為兩類:保稅區(保稅區、保稅港區、保稅物流園區和綜合保稅區)和出口加工區(出口加工區和跨境工業區)[1]。截至2020 年底,全國已經設立了88 個保稅區,建立了65 個出口加工區。這些保稅區和出口加工區的設立在促進我國地區經濟發展的同時,也會影響地區的生態環境。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實行最嚴格的生態環境保護制度,形成綠色發展方式和生活方式”。十三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報告也明確指出要“加快發展方式綠色轉型,協同推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和生態環境高水平保護”。因此,在促進高水平對外開放和綠色發展的背景下,綜合分析保稅區和出口加工區設立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對于我國經濟高質量發展尤為重要。
自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設立以來,學者們對其進行了廣泛的研究。一些學者以定性方式分析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的設立條件、建設效果評價和存在的問題等[2-3]。還有部分學者從定量角度考察了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的社會經濟效應,已有研究主要集中在經濟增長、貿易效應、政策效果、產業結構等方面。從經濟增長層面分析,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的設立促進了地區經濟增長,但存在地區差異[4]。從貿易效應層面分析,有研究顯示,保稅區、出口加工區的成立對地區對外貿易有促進作用[5]。但也有學者認為出口加工區的建立使得區內企業出口產品質量的提升程度不如非出口加工區內的企業[6]。從政策效果層面分析,出口加工區顯著提升了區內出口企業的生產率,并對其有顯著的政策紅利[7];出口加工區內的產業政策顯著提升了區內企業的出口額,并且提升作用在具有比較優勢的行業中更為明顯[8];但區內的主導產業政策不利于我國出口企業全球價值鏈升級,并且這種不利影響存在行業差異[9]。從產業結構層面分析,有研究發現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通過國際分工效應和外國直接投資(FDI)質量提升效應,進而影響產業結構升級;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有助于產業結構合理化,但不利于產業結構高級化發展,且這些影響存在明顯的地區差異[10]。
關于生態效率的研究,大多集中在生態效率的測度和影響因素等方面[11-13]。現有生態效率的測算主要包括數據包絡法(DEA)、SBM 模型、隨機前沿法(SFA)等[11-14],其中數據包絡法(DEA)廣泛運用于生態效率的測算中。學者們研究發現,影響生態效率的因素主要有經濟功能區、對外開放和產業集聚等[11-13]。與本文密切相關的是經濟功能區和對外開放。現有研究發現,不同主體功能區通過產業集聚提升產業生態效率的發展路徑存在差異,即優化開發區的產業集聚狀態良好,通過降低政府干預、調節外商投資導向以及發展區域間協同集聚,來促進產業生態效率提升;而重點開發區應當考慮到產業集聚可能引致的擁擠效應[12]。關于對外開放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已有文獻主要關注FDI。學者們關于FDI 影響地區生態效率的研究結論存在分歧,有研究發現FDI 顯著正向影響地區生態效率,且這種影響主要體現在東部地區[13],但也有研究得出FDI 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顯著為負[14]。
現有文獻至少在以下兩個方面有待深入:其一,大多數研究對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的分析僅集中于經濟效應方面,鮮有分析其環境效應的研究;其二,已有文獻主要考察經濟功能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而研究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對地區生態效率作用機制的文獻還很匱乏。因此,本文基于2003—2017 年中國30 個省、自治區、直轄市(不包括中國港澳臺地區和西藏自治區,以下全部簡稱“省份”)的面板數據,運用多時點雙重差分法研究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
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作為中國高水平對外開放的主要政策載體之一,其設立會對我國地區生態效率產生影響。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可以通過集聚效應、結構效應和技術效應三個方面影響地區生態效率,具體的作用機制如下:
第一,集聚效應。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依托稅收、補貼、出口退稅等一系列政策優惠吸引外資企業進駐,配套企業在園區周邊集聚。產業集聚可以通過技術創新、知識溢出和規模化的治理污染,提高地區生態效率。經濟集聚度合理時,可以提高綠色經濟效率;一旦經濟集聚程度超過臨界值,表現出擁堵效應,對綠色經濟效率將產生不利影響[15]。也有研究證實,經濟集聚度過高會對企業生產率產生不利影響[16]。因此,隨著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產業規模的擴大,產業集聚程度不斷提高,當產業集聚程度過高時,非區域性要素涌入,會出現企業爭奪公共產品和市場資源等惡性競爭,產生擁擠效應[17],導致資源利用率和要素配置效率降低,污染物排放增加,從而降低生態效率。
第二,結構效應。保稅區和出口加工區通過優惠政策和局部特殊制度安排等強制性制度分割,吸引外資企業入駐園區。外資企業進入通過兩種途徑促進地區產業結構升級。一是地區內產業間資源的再配置效應。外資企業進入通過將地區內生產資源從中低技術加工貿易產業向高技術加工貿易產業轉移,從而促進地區產業結構升級。二是地區內企業間資源的再配置效應。外資企業進入一方面促使企業在維持生存的情形下從低技術、低附加值的生產環節向高技術、高附加值生產環節轉移,另一方面還會通過競爭效應使企業進入退出的更新換代加速,推動企業向價值鏈的高端攀升。外資企業進入通過促進生產資源在企業間優化再配置推動企業間生產結構調整,從而促進產業結構升級[18]。產業結構升級包括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級化。產業結構合理化水平越高,表明生產要素投入與產出之間的匹配性越好,生產要素的利用效率越高,越有助提高地區生態效率。產業結構高度化水平的提升,意味著產業結構從低附加值產業向高附加值產業升級,這有助于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從而提升地區生態效率。
第三,技術效應。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設立之初都會明確重點扶持或發展的產業[8],對這些產業實施政策傾斜。保稅區和出口加工區內產業關聯效應較強,可以提高區域內中間品的供給,能夠降低企業間的交易成本,提高技術溢出和信息交流的可能性[19],使得技術較為落后的企業有機會引進先進的設備和技術,通過技術水平的提升獲得更為清潔的生產方式,提升地區生態效率;而技術較為先進的企業則有更多的資金投入研發,通過技術創新,實現企業轉型升級,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從而促進生態效率的提升。但是,外資企業因優惠政策入駐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后,會給本土企業帶來沖擊,高額的研發成本會導致本土企業形成“技術低端鎖定”的局面,區內企業主要關注生產型技術創新。與此同時,企業的生產技術水平和污染治理水平較低,導致區內企業技術創新的污染減排效應逐漸減弱甚至消失[20],不利于地區生態效率的提升。
保稅區和出口加工區指的是經國務院批準后建立在我國境內,賦予特殊功能和政策,由海關實施封閉監管的特定區域。從1990年設立上海外高橋保稅區開始,截至2020 年12 月底,我國共批準設立了88 個保稅區和65 個出口加工區。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分批申請和建立的方式使得其具有“準自然實驗”的性質,因此,本文采用多時點雙重差分法來估計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對生態效率的影響和作用機制,基本模型如下:

其中,EEit表示i地區t年的生態效率;BZit和EPZit為核心解釋變量,分別表示保稅區和出口加工區設立的虛擬變量;Xit表示一系列控制變量,包括對外開放度、環境管制、海外市場可達性、人力資本、經濟發展水平和城市化水平;γi和δt分別表示地區固定效應和年份固定效應,εit表示隨機誤差項。
基于數據的可獲得性和完整性,本文選取的樣本是2003—2017 年中國30 個省份的數據,除特別說明外,數據均來自歷年《中國環境年鑒》《中國能源統計年鑒》《中國統計年鑒》以及各省統計年鑒。
1.因變量
生態效率(EE)。生態效率是指在一定時期內經濟的增加值與增加的生態環境負荷的比值。地區生態效率是指在某個地區生產所能增加與資源消耗和環境污染所能減少的最大程度。借鑒李勝蘭等[11]的做法,產出指標采用各地區國內生產總值表示,將污染排放與資源消耗作為投入指標。其中,污染排放包括廢氣、廢水和固體廢棄物排放量,分別用各地區二氧化硫排放量、廢水排放量和工業固體廢物產生量表示;資源消耗主要包括水、土地資源和能源消耗,分別采用各地區用水總量、建設用地面積、能源消費總量來表示。
關于生態效率的測算,現有研究普遍采用DEA方法測度區域生態效率。傳統DEA 模型只能區分無效單元與有效單元,無法在多個決策單元效率值為1 時作進一步區分問題。而超效率SBM 模型可以解決多個決策單元效率值為1 時的排名問題。傳統DEA 模型一般是將每個時期構造的前沿面視為是相互獨立的,使得測算出的效率不具有跨期可比性。而Pastor 等[20]提出了全局參比方法可以有效解決跨期可比性問題和線性規劃無可行解問題。為了使測算出的生態效率結果跨期可比,一些學者通過構建全局超效率SBM 模型測算中國農業生態效率[21]和區域生態效率[22]。借鑒現有研究的做法,本文構建全局超效率SBM模型,借助MAX DEA 8.0 軟件測算2003—2017年中國地區生態效率。
為闡述中國生態效率的變化趨勢及區域差異,根據國家統計局的劃分標準,將樣本中的30個省份劃分為沿海和內陸地區。其中,沿海地區包括北京、福建、廣東、海南、河北、遼寧、江蘇、山東、上海、廣西、浙江和天津,內陸地區包括安徽、黑龍江、河南、吉林、山西、江西、湖北、湖南、內蒙古、青海、甘肅、陜西、寧夏、新疆、重慶、四川、貴州和云南。2003—2017 年中國30 個省份生態效率的變化趨勢見圖1。從時間演變角度看,2003—2017 年中國的生態效率整體上呈現出波動上升趨勢。從地區角度看,中國生態效率存在明顯的區域差異性,2003—2017年沿海地區的生態效率明顯高于內陸地區的生態效率。

圖1 中國生態效率變化趨勢
2.解釋變量
保稅區(BZ)、出口加工區(EPZ)虛擬變量。參考葉修群[1]的做法,將特殊監管區域劃分為保稅區(保稅區、保稅港區、保稅物流園區及綜合保稅區)和出口加工區(出口加工區及跨境工業區),以保稅區或出口加工區設立年份為節點,如果某一地區在當年開始或已經設立了保稅區或出口加工區,則賦值1,否則賦值0。數據來自中國開發區網。
3.控制變量
(1)對外開放度(open),以人民幣表示的進出口貿易總額占GDP 的比值來衡量。(2)環境管制(er),借鑒李斌等[23]的做法,利用工業二氧化硫去除率、工業固體廢棄物綜合利用率以及工業廢水排放達標率來測算。(3)海外市場可達性(dis),借鑒葉修群[4]的做法,采用道路密度調整各省份經濟中心到臨近大型港口的直線距離后的調整距離表示,并取自然對數。(4)人力資本(hum),以人均受教育年限的對數形式衡量。(5)經濟發展水平(pgdp),以人均GDP的對數形式來表征。(6)城市化水平(urb),采用非農產業總產值占GDP的比值測度。
本文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見表1。

表1 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本文首先考察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直接影響。如表2 中第(1)列所示,從全國樣本來看,在10%的顯著性水平上,保稅區變量(BZ)的回歸系數為負,但未通過顯著檢驗;雖然出口加工區變量(EPZ)的回歸系數為正,但是也未通過顯著檢驗,說明從全國來看,設立保稅區、出口加工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不明顯。
在控制變量中,環境管制(er)的系數顯著為正,說明生態效率隨著環境管制水平的提高而改善。環境管制水平的提升,會促使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的企業更新生產設備和生產工藝,從而采用更高的環保水平進行生產,提升生態效率[24];人力資本(hum)的系數顯著為負,說明人力資本水平提高反而不利于生態效率的提升;經濟發展水平(pgdp)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提高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對地區生態效率的提升有促進作用。
我國地區的經濟基礎、對外開放程度、區位條件及政策等存在差異,會影響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政策的實施效果,為進一步實證檢驗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對生態效率的影響是否存在區域差異,本文將30個省份分為沿海和內陸地區,分析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對生態效率的地區異質性影響,結果見表2。
由表2 第(2)(3)列可知,保稅區對沿海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不顯著,但是對內陸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顯著為正。相較于沿海地區,內陸地區開放型經濟體制較為滯后,隨著出口加工業由沿海到內陸的梯度轉移,沿海地區依托產業優勢轉型,將出口加工業轉移至內陸地區保稅區內。內陸地區的保稅區承接了從沿海地區轉移過來的大量加工企業,定位于發展保稅物流、國際貿易和商貿展銷等業務[25],依托當地的稅收優惠政策引進先進的技術和管理方式,優化資源配置效率,促進生態效率的提升。而沿海地區經濟較為發達,產業發展水平較高,保稅區以加工貿易為主導的發展態勢已與當地的產業發展趨勢不匹配。當區內企業與當地比較優勢不匹配時,會影響政策效果[8],導致保稅區對沿海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有限,甚至會產生負向影響。由表2 第(2)(3)列可知,出口加工區變量的回歸系數在沿海地區樣本中為負,在內陸地區樣本中為正,但均不顯著。

表2 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估計結果
前文分析結果顯示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不顯著,為驗證結果的可靠性,本文從以下三個方面進行穩健性檢驗。結果見表3。
第一,變更因變量的衡量指標。在原有基礎上新增從業人員數和資本存量2 個投入指標測算生態效率,以該指標作為被解釋變量,比較表2 第(1)列和表3 第(1)列的估計結果可知,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系數的符號沒有發生改變,說明估計結果不會由于因變量衡量指標的改變而改變。

表3 穩健性檢驗估計結果
第二,剔除潛在異樣樣本。由于直轄市的政治、經濟以及區位優勢等明顯優于其他地區,因此本文利用剔除四個直轄市后的樣本重新進行估計。結果表明,保稅區估計系數依然為負,出口加工區估計系數仍舊為正,與上文基準回歸結果一致。
第三,反事實檢驗。改變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的設立年份進行反事實檢驗,在2003—2017年設立保稅區最晚的時間是2015 年,本文選取2003—2015 年這一時間段,將設立年份統一提前2 年或3 年,如果回歸系數不顯著,則表明前文所得結論是成立的。表3 第(3)(4)列結果顯示,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設立年份提前2年和提前3年的估計系數都不顯著,意味著上文所得結論是穩健的。
利用雙重差分法估計政策效果的前提是,實驗組與控制組在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設立前的生態效率發展趨勢保持一致,這樣就可以認為估計結果是可靠的。為了檢驗平行趨勢假設是否成立,本文借鑒Chen等[26]的研究,構建如下計量模型:

其中,當t-py=n時取值為1,否則為0;py表示i地區出口加工區或保稅區的設立年份;n=-3,-2,…,5(將5年以后的樣本歸到5年)。
由表4 可知,在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設立之前,交互項系數均不顯著,這說明實驗組與控制組的生態效率變化不存在顯著差異,即平行趨勢假設成立,基準回歸結果成立。動態性分析結果顯示,在全國樣本中,保稅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在設立當年顯著為負,且這一負向影響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加強,說明政策在實施當年對地區生態效率產生了消極影響,并且該影響具有時間滯后性;而出口加工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從設立后第3 年開始由負轉正,并且在設立后第5年顯著為正,這說明出口加工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負向影響逐漸弱化。可能的原因在于,在出口加工區設立初期,這種內外的強制性制度分割可能會使大量生產要素向出口加工區內集聚,導致生產要素的配置機制扭曲[27]。與此同時,出口加工區內的貿易便利化制度和優惠政策吸引企業在區內集聚,以“政策租金”為目的企業的簡單扎推,不具有一般意義上的產業集聚效應[28],不僅如此,還可能會導致企業爭奪公共產品以及市場資源等惡性競爭[16],產生“擁擠效應”,導致資源利用率和要素配置效率降低,污染物排放增加,從而降低生態效率。但隨著出口加工區政策的改進與區內產業的整改,其土地利用率和綜合運營效益得到了一定的提升,對生態效率的負向影響也逐漸減弱。

表4 平行趨勢與動態效應檢驗估計結果
在沿海地區,保稅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負向影響逐漸增強,且從設立后第3年開始顯著為負;出口加工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在各期均不顯著。在內陸地區,保稅區對生態效率的影響逐漸增強,估計系數在設立后第2 年顯著為正;而出口加工區對生態效率的正向影響逐漸增大,且在設立后第5年顯著為正。可以發現,隨著時間的推移,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的影響效應產生了兩極分化趨勢,并且存在地區差異性。
基于前述理論分析可知,保稅區、出口加工區通過集聚效應、結構效應和技術效應三個方面影響地區生態效率。但從式(1)的實證分析結果可知,在全國樣本、內陸地區樣本和沿海地區樣本中,出口加工區變量的回歸系數都不顯著;僅在內陸地區樣本中,保稅區對地區生態效率有顯著正向影響。因此,下文僅研究保稅區影響內陸地區生態效率的作用機制。
借鑒溫忠麟等[29]的做法,本文采用逐步回歸法檢驗保稅區的三個中介機制,構建如下方程:

其中,Mit表示集聚效應、結構效應和技術效應,分別用產業集聚、產業結構和技術創新來表示集聚效應、結構效應和技術效應。
考慮到保稅區以加工貿易及相配套的生產性服務業為主,區內的產業集聚主要是第二產業和第三產業集聚,因此,本文借鑒范劍勇[30]的做法,以非農就業密度來衡量產業集聚(IC),產業集聚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見表5。
從表5可知,在內陸地區,保稅區對地區產業集聚有促進作用,產業集聚有助于提升地區生態效率,這說明保稅區通過促進產業集聚,從而提升地區生態效率。可能的解釋是:內陸地區的保稅區通過稅收優惠政策和局部制度安排等強制性制度分割,吸引保稅物流、國際貿易和出口加工企業在園區內集聚[2]。一方面,經濟集聚產生的規模經濟效應有助于降低單位產出的要素投入,進而提高企業要素利用效率;另一方面,經濟集聚通過技術溢出、知識共享和要素匹配等途徑提高企業要素的生產效率[31],從而改進生態效率。

表5 產業集聚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由于產業結構包括產業結構合理化和產業結構高級化,本文將產業結構分解為產業結構合理化和產業結構高級化。產業結構合理化(RIS)用泰爾指數來表示,值越大,說明產業結構越偏離均衡狀態,產業結構越不合理;產業結構高級化(AIS)采用如下公式計算:

其中,Mit表示第i產業占GDP 的比重,i=1,2,3;LPit表示第i產業的勞動生產率。AIS值越大,說明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越高。
產業結構合理化和產業結構高級化中介效應模型的逐步回歸結果見表6。保稅區的設立對產業結構合理化、產業結構高級化的影響均不顯著,表明保稅區的設立并未通過產業結構合理化和高級化影響地區生態效率。

表6 產業結構合理化和產業結構高級化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采用技術創新(TECH)作為技術效應的代理變量,技術創新用地區專利授權量的自然對數形式來表示。技術創新的中介效應模型回歸結果見表7。

表7 技術創新的中介效應檢驗結果
保稅區的設立不利于地區技術創新,且技術創新抑制了地區生態效率的提升,這說明設立保稅區對地區技術創新有抑制作用,技術創新對地區生態效率的提升有不利影響。相對于沿海地區,內陸地區產業發展水平較低,保稅區承接了大量從沿海地區轉移過來的出口加工企業,保稅區的主導產業是出口加工業,企業生產品的技術水平及附加值較低,處于全球價值鏈的底端地位,難以向上下游的研發、設計、銷售等高端環節延伸,區內企業的技術創新會被“低端鎖定”[3],導致對地區技術創新產生不利影響。內陸地區保稅區依托區位優勢和我國勞動力成本優勢,在優惠政策的吸引下吸引大量外資企業入駐保稅區。與沿海地區相比,內陸地區經濟發展水平相對較低,環境管制強度較弱,這會導致內陸地區保稅區內企業的技術創新主要關注企業的產品生產和升級,忽視污染的治理,生產型技術創新會擴大企業生產規模,提高生產效率,但也會增加污染排放,加劇環境污染[19],從而對生態效率產生不利影響。
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是中國高水平對外開放的一個重要政策載體,其設立會影響我國地區生態效率。本文基于2003—2017 年中國省級面板數據,通過多時點雙重差分法實證檢驗了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從全國樣本來看,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對地區生態效率均沒有顯著影響;區域異質性檢驗發現,保稅區僅促進了內陸地區生態效率的提升。從動態效應來看,保稅區對地區生態效率的影響具有滯后性,隨著時間的推移,保稅區對提升內陸地區生態效率的促進作用逐漸增強,對沿海地區生態效率提升的抑制作用逐漸增強。機制檢驗發現,保稅區通過產業集聚與技術創新促進內陸地區生態效率的提升。
在高水平對外開放和綠色發展背景下,本文的結論對于如何利用保稅區與出口加工區有效提升地區生態效率有以下幾點啟示。第一,對于不同地區的保稅區來說,要因地制宜地優化現有政策。沿海地區保稅區要充分發揮區位優勢和產業優勢,盡量吸引高質量的外資進駐園區,同時避免區內企業過度聚集,引導保稅區內產業向高端產業延伸,促進區內加工貿易企業轉型升級,從而改善地區生態效率。在內陸地區,保稅區一方面通過優惠政策吸引企業在園區內集聚,形成集聚效應,另一方面通過完善環境管制政策,引導保稅區內企業重視和加強綠色技術研發,通過綠色技術創新提升地區生態效率。第二,促進出口加工區轉型升級和多元化發展。增強出口加工區內外企業的產業關聯度,促進技術的垂直溢出,并且在發揮區位、產業基礎、政策等優勢的基礎上,促進區內制造業向高端制造業發展,推動區內產業轉型升級,向研發、再制造、結算、銷售等價值鏈高端環節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