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884年10月,在華盛頓召開的國際子午線大會中,格林尼治國際標準時間從此誕生。1902年,清海關總署以東經120度(即東八區時)為沿海各通商口岸通用時刻,被稱為海岸時或海關時。1918年,北京政府中央觀象臺依據國際標準時區制度,將全國規劃為中原時區(即上海時間、南京時間)、隴蜀時區(全面抗戰后改為重慶時間)、回藏時區(后改為新藏時間)、長白時區、昆侖時區等五個時區。1928年,南京國民政府沿用遵行五時時區制。到1939年6月,為適應抗日戰爭軍事部署的需要,國民政府再次重申五時區制并規定以隴蜀時區作為全國標準時間。而在抗戰時期的延安,標準時間的構建也成為了當時人們迫切的需求。
一
? 據1940年5月31日的《新中華報》報道:“在延安因為沒有標準鐘樓,故每于上大課、開會、聽報告或舉行集會時,常有因人未到齊而遷延頗久,致浪費很多寶貴時間。”針對這一情況,陜甘寧邊區學聯7月3日向駐延的青年干部學院、陜北公學等11所學校的學生會、俱樂部發起遵守時間簽名運動,并提議三條倡議:“一、你如果負責召開什么會議的話,一定要設法能準時開會!二、你如果參加什么會議的話,一定要準時到會!三、你要用一切方法說服你周圍的同志也遵守時間。”
? 《新中華報》的社論對這一倡議也給予積極相應與評價:“這一運動,首先由青年學生做起,然后推廣到各界人士中去。關于遵守時間,實為本市各界人士久已感覺迫切重要之舉,此次經學聯號召各校發起遵守時間簽名運動,影響所及,當可糾正既往不遵守時間的毛病,今后大家應互相督促,共同養成遵守時間的良好習慣。”同日,《新中華報》的另一篇題為《消滅不遵守時間的現象》評論中,將“不遵守時間”視為“一種腐朽的舊社會的官僚政客們的習氣”,號召大家“與一切不遵守時間的現象作斗爭,新延安的作風上,要大大的寫一條‘消滅不遵守時間的現象’”。
二
? 時間需要借助一定設備測定,是為測時。像傳統的日晷、圭表、刻漏均是測時裝置,而測時的記錄還需要準確讀取。尤其是在需要一定精度或者在一定時間限度內完成某些事情時,對時間信號的測定、記錄與傳播,就成為一項頗為重要的任務。為此,陜甘寧邊區政府數理學會專門研制日晷:“本市公共場所時鐘缺少,開會、聽報告及其他集體活動,往往不能按時舉行,影響工作效能頗大,邊區數理學會有鑒于此,決定制作精確日晷,作為延市統一的時間標準。”
這一現象也被延安自然科學院的江天成觀察到:“在延安,我們缺乏足夠的鐘表。即使有鐘表,亦無標準時間,往往相差一、二小時,以致開會或聽報告總不能按時到齊,前后浪費很多時間。”不久,根據同事孫桐對太陽與時間的對數的結論設計并制成石質日晷,并就使用日晷時間的便利性進一步解釋道:“一般不過于精確,僅就日晷讀出的時間每小時讀出的差數尚不到一分,故足敷用。”很快,由自然科學院、邊區政府和延安市政府資助,翻刻制作兩個石質日晷并安置在自然科學院內和市南門外新市場溝口。之后,陜甘寧邊區政府的辦公機關與公共場所均以日晷計時,《解放日報》還專門刊文以介紹日晷、沙漏等傳統計時工具的安裝、使用方法,以便各地民眾知曉時間。
? 當時,除了日晷外,延安城里日常性和輔助性的測時設備還有燃香、沙漏等仍在發揮作用。但這些依據觀測自然天體的運動軌跡來感知時間的傳統測時設備,本身對季節、天候、明晦,甚至溫度和濕度等都有嚴重依賴,又因其不便攜帶和安置密度過低,存在嚴重不足:一是不具備恒時功能而致使時間不夠精確和穩定;二是測到的只是當地的地方時,而不是可供其他地域社會共同參照使用的標準時間。這給邊區政府社會活動的展開以及協調對外交往產生巨大窒礙。
? 于是,以何種時間作為參照標準,并通過何種方式讓邊區群眾和黨政辦公機構及時知曉和掌握時間,就成為必須解決的最關鍵的環節。1940年10月31日,《新中華報》刊登了一篇文章,建議“用日晷方法代替標準鐘或午炮以遵守時間”,但此舉仍是以日晷測得的延安地方時作為共同參照使用的時間,時間的參照標準和傳遞問題并未得到根本解決。此后,延安的相關機構進行多種嘗試。其中,中共中央組織部在給邊區學聯的復函中指出,中組部正將其所存的大鐘進行修理,待修理完成即放置在中央大禮堂,作為開會的標準時間。對于在大禮堂放置大鐘,《新中華報》還刊文表示肯定,同時也指出此舉遠不夠,必須在各個公共場所或者居民來往最多的十字路口也要安置同樣的設備;同時,關于統一時間,各機關學校等單位的秘書處應負起這個責任來,一定要使本部門的時間和標準時間一致。但這些措施仍然難敷日用,精確、統一、穩定的延安標準時間的問題仍未得到根本解決。
三
1944年10月6日,美國《紐約時報》記者愛金生就觀察到延安使用三種不同的時間,“比重慶時間快一小時的上海時間,比重慶時間慢20分鐘的延安時間以及重慶時間”,還直指“延安幾乎沒有能夠工作的手表和座鐘,所以無論以哪個時間都沒有人知道確切的時間”。
? 這一情形無疑會對陜甘寧邊區政府與外界交流造成諸多不便。后來,這一狀況被1944年到達延安幫助邊區政府建立大功率廣播電臺的英國人林邁可發現,并反映給邊區政府,在毛澤東的直接過問下,“延安時間”正式誕生。在毛澤東過問后不久,《解放日報》登出《陜甘寧邊區政府通知》:“茲決定以華西標準時間為邊區的標準時間。按華西標準時間比延安日晷時間推遲18分鐘。因此,照本地日晷時間推遲18分鐘,即取得華西標準時間。”華西標準時間即是當時國民政府確定的以隴蜀時間作為全國通用的標準時間。因此,通知中規定的“邊區的標準時間”,實際上是以延安所在的地理位置為基準而自覺認可并確定執行的。此后,伴隨延安新華廣播電臺定時的播音工作中對頻率、波長和節目時間的預告,也就為邊區和各大根據地規制了相同的時間節奏。盡管此后伴隨無線電廣播電臺事業的發展,標準時間不再定于延安一地,但延安新華廣播電臺的創立與運行及最初使用的“延安時間”,無疑為時間使用與管理上的精確性和一致性上奠定了基礎。
? “延安時間”的構建,反映了中共自主的政治作為、高效的時空統合能力與社會動員能力。從1945年至1949年,從延安到北京,通過無線電臺廣播傳遞標準時間之舉,意義非凡:一是為各邊區政府或抗日根據地設置了標準的參照時間,實現延安與其他由中共領導的各地抗日邊區政府日常公務和社會活動在時間上的協同一致;二是,盡管此后“延安時間”伴隨中國共產黨革命事業的巨大進展而有所變化,但“延安時間”的標準化建構及其流變演進,見證了中國革命的歷史變遷,傳播了時代的聲音,記錄了歷史的腳步。
? 1949年9月底召開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雖未對新中國的標準時間作出明確規定,但使用北京所在的東八區時作為標準時間已經被各地基層政權自覺遵行和使用,各地廣播電臺自覺以東八區時作為標準時間,使得東八區時成為約定俗成的標準時間而在全國使用開來。
(摘自《團結報》封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