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領軍者黃循財脫穎而出，新加坡“未來總理”將帶獅城走向何方？

關秋韻

根據新加坡的“選舉日歷”，該國的下一次大選最遲將在2025年11月舉行。隨著熱門人選王瑞杰請辭“第四代領導團隊”的領軍人物，“誰將繼續(xù)帶領新加坡？”一時間成為各界熱議的話題，新加坡的政權更迭也蒙上了諸多不確定性。而就在2022年4月14日下午，新加坡總理李顯龍發(fā)表聲明宣布，第四代領導班子領軍人選敲定，49歲的財政部長黃循財獲得絕大多數內閣成員支持以及人民行動黨議員認可，正式獲推舉為第四代團隊的領導;也就在兩天后，李顯龍在總統(tǒng)府召開新聞發(fā)布會時再次宣布，若執(zhí)政黨人民行動黨贏得下屆大選，那么黃循財將出任下屆新加坡總理。

這位祖籍為中國海南的總理“接班人”何以脫穎而出？他能否帶領新加坡繼續(xù)發(fā)揮其在國際性事務中的作用？作為中國在東盟重要的經貿合作伙伴，此番新加坡政權交替又對中新兩國關系影響幾何？2022年4月21日，在東博智庫、《中國—東盟博覽》雜志以及廣西民族大學東盟學院聯(lián)合舉辦的“東盟快閃”線上學術沙龍中，山東青年政治學院政治與公共管理學院副教授、國際問題研究院副院長、察哈爾學會研究員范磊，新加坡隨筆南洋網創(chuàng)辦人及主編、南洋時評主編、《聯(lián)合早報》特約撰稿人李葉明兩位專家分享了各自的見解。

新“接班人”何以脫穎而出？

日歷翻回1972年，祖籍為中國海南省的黃循財出生在新加坡東部馬林百列區(qū)一個普通家庭。在黃循財印象中，母親在學校和家里都很嚴格，良好的教育環(huán)境讓他產生強烈的責任感，以至于從求學階段到參加工作，他做事總想精益求精。

1997年黃循財赴美留學歸來，成為一名公務員，輾轉多個政府部門，一路仕途順暢：他先以經濟師的身份進入貿易工業(yè)部，從事經濟建模工作;后作為衛(wèi)生部醫(yī)療保健財務總監(jiān)，推動醫(yī)保改革;2005年，他擔任李顯龍的首席私人秘書，并在3年后出掌能源市場管理局，成為當時最年輕的局長級公務員之一;2011年，當了14年公務員的黃循財迎來職業(yè)生涯轉折點，他成功當選西海岸集選區(qū)的國會議員，正式步入新加坡政壇。

自那之后，黃循財先后在新加坡貿工部、財政部、衛(wèi)生部、國防部、教育部、國家發(fā)展部等至少8個政府部門擔任要職，累積了豐富多元的從政經驗。

“正因如此，他被獲推舉為接班人并不令人意外。”范磊表示，公務員體系出身的黃循財不僅做人做事沉穩(wěn)，在選區(qū)做基層工作時也因親民、負責而贏得很好的口碑，在出掌多個重要部門時也展示了必要的政治經驗和行政領導力，令人刮目相看。

如果說黃循財沉積多年的領導力為其出任“未來總理”作了良好的“政治背書”，那么在其領導抗擊新冠肺炎疫情期間的亮眼表現則為他打下重要的“選民基礎”。

“疫情暴發(fā)初期，全球范圍內還未形成主流的防疫模式，出于維護社會穩(wěn)定，新加坡沒有著急推舉出新領導人，抗疫是當時國內的首要任務。也正是此時，李顯龍任命黃循財參與聯(lián)合領導新加坡跨部門抗疫工作小組，擔任新加坡抗疫總指揮之一。黃循財在制定抗疫政策時，將重點放在了同時保障新加坡人的‘生命和生計’上，及時隨著疫情變動而調整策略，穩(wěn)扎穩(wěn)打，挽救了局面，其應對疫情的效果獲得了多數選民的認可，讓新加坡成為抗疫表現最佳的國家之一，他的政治形象在此時大幅提升。”范磊說，“此外，黃循財在國會辯論的時候，也數度因疫情造成的損失、同胞們抗疫的艱辛努力而泛淚哽咽，這些場景更是暖化了新加坡人的心。”

但值得注意的是，除去已經請辭的王瑞杰外，陳振聲與王乙康同樣是黃循財在總理“寶座”前的有力競爭者。

“作為王瑞杰的副手，陳振聲擁有得天獨厚的政治好感。但礙于其出身軍隊，長期擔任新加坡三軍總長，因此新加坡更傾向于讓他擔任國防部長一職，負責國防安全部分;且新加坡是以經濟主導的城市國家，如今把陳振聲調到一個相對而言不那么‘重要’的部門，透露出其未來可能還是‘二把手’的角色。”李葉明分析道。

此外，據李葉明介紹，因陳振聲在抗疫期間針對新加坡民眾“搶購風潮”發(fā)表了不當言論，對其政治形象造成一定的負面影響，到了后期已不被多數人看好。

而談及另一對手王乙康，李葉明則用“優(yōu)秀、低調”來形容。他指出，最初黃循財并不是新加坡第四代領軍人物的首選，年輕有為、政治履歷優(yōu)秀的王乙康是當時被多數人看好的接任者。但人民行動黨內一直存在“尊老敬賢”的風氣，王乙康實際上比王、黃、陳三人晚入政壇將近五年，加之他在與黃循財同任抗疫總指揮時，其表現略遜于黃，所以贏面同樣不大。

李顯龍曾說過，若要使人民行動黨在國家事務中扮演領導角色，就必須建立一支獲得人民支持的、有凝聚力的和能干的核心隊伍。那么行事風格最穩(wěn)健、政治形象最好、能力最強、選民最愛戴的一位候選人，才真正有資格繼續(xù)帶領新加坡前行。“綜合來看，無論在哪方面黃循財都是最合適的人選。”范磊說。

接棒后如何帶領新加坡？

實際上，黃循財接棒李顯龍后的政治使命并不簡單，新加坡在內政與外交方面均面臨著不少挑戰(zhàn)。

范磊分析，疫情之下的經濟轉型壓力是以黃循財為首的第四代領導團隊首先要面對的問題。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fā)之初，新加坡曾出現搶購生活物資的局面。雖然當地政府較快疏解了這一情況，但這在一定程度上暴露出新加坡供應鏈穩(wěn)定性和連續(xù)性有所欠缺的現實。因此實現經濟轉型、在糧食、醫(yī)療保健和供應鏈管理等關鍵領域增強韌性，打造新的經濟增長點是新加坡的當務之急。

“其次，與以往渴求新加坡的安全穩(wěn)定、經濟發(fā)展相比，新生代的選民提出了更多元化和復雜的政治訴求。此外，諸如共產黨、前進黨等國內反對黨也在日益壯大，預計下屆大選之前，它們會對人民行動黨加大競選攻勢。”范磊說。

而在李葉明看來，國際上的挑戰(zhàn)主要來自于大國間的博弈，一些大國可能會對以新加坡為代表的東盟國家進行施壓，迫使其“選邊站”，以及由俄烏沖突引發(fā)的國家間安全、投資、能源等一系列結構性影響，都會給新加坡這個高度依賴外部市場、國際合作的國家?guī)黹L期焦慮。

在此背景下，黃循財如何帶領新加坡獲得更大發(fā)展成為人們熱議的話題。

“我認為無論是內政還是外交，黃循財會繼續(xù)承襲新加坡已經形成的一套應對體系和作風。”范磊直言，“新加坡的多數政策都具有連續(xù)性，它本身就是一個政治體系完整、政治制度穩(wěn)固的國家，早已擺脫治國政策會隨著領導人的變更而大起大落的階段，縱觀從建國之初的總理李光耀到現在的李顯龍，他們的做法均是如此。”

而外交方面，李葉明也認為“不會進行較大的調整”。他表示，第四代領導團隊還較“年輕”，缺乏系統(tǒng)的外交經驗，因此黃循財接任之初還是會繼續(xù)沿用新加坡“小國大外交”“大國平衡”的價值取向，國家利益依舊作為首要考量。

“黃循財本人具有在歐美國家留學的背景，熟悉歐美國家的政治、經濟、文化與社會狀況，這將為他拓展與西方國家，尤其是歐美國家的關系奠定良好基礎。在處理對華關系方面，他曾擔任中新相關合作機制的新方主席，加之其華人身份，在語言和文化等方面與中國的交往距離也會大大縮短，因此多數人都相信黃循財有帶領新加坡繼續(xù)前行的能力。”范磊補充分析道。

政權更迭下的中新關系：“升溫”是主旋律，但不做北京的“耳語者”

如今，新加坡政治領導人面臨著從第三代到第四代更迭的過渡期，接下來的中新關系往何處去，將考驗著第四代領導團隊的政治和外交智慧。對于中國而言，新加坡第四代領導團隊能否延續(xù)李光耀時代外交的智慧與傳統(tǒng)，以及繼續(xù)保持對華友好也始終是我們要關心的問題。

針對這一問題，范磊認為，2021年中新雙邊貿易額達到了940億美元，同比增長5.4%，中國成為新加坡最大貿易合作伙伴，雙方的合作框架、雙邊機制都在逐漸豐富、筑牢，這在疫情之下難能可貴。因此，站在新加坡的角度看，繼續(xù)加強中新雙邊關系是主旋律。

但同時，李顯龍在2022年3月26日接受美國記者采訪時也明確表態(tài)，“我不是北京的‘耳語者’。”

“新加坡外交五原則之一就是‘不能成為任何一個國家的附庸’。有輿論稱中國與新加坡的經濟關系密切，新加坡更‘親中’這樣的說法明顯是片面的，中國雖然是新加坡最大貿易合作伙伴，但美國是新加坡最大的外資來源國，且新加坡的武裝部隊定期在美國進行規(guī)模訓練，所以新美之間的經濟、國防關系甚至要高于中新關系，可這也并不意味新加坡‘親美’。”李葉明坦言，“雖然新加坡不做北京的‘耳語者’，但它也不會做華盛頓的‘耳語者’。”

另一方面，東博智庫也注意到，美國總統(tǒng)拜登將在2022年5月12～13日于華盛頓舉行美國—東盟特別峰會。鑒于在俄烏沖突中，新加坡與美國站在同一立場譴責以及制裁俄羅斯;而稍早前的4月18日，黃循財以“未來總理”的新身份首個出訪的國家就是美國，因此有輿論猜測這些跡象會否表明新加坡將在此次美國—東盟峰會上立場更傾向于美國，恐影響中新關系。

但在李葉明看來“這個問題不大”。他分析，若中美博弈加深，演變?yōu)閮纱髮娟嚑I，形成“新冷戰(zhàn)”，那么像新加坡這樣的小國將必然面對“選邊站”的被動局面，這是新加坡絕對不愿看到的。以平衡、中立的外交政策對沖中美關系，保持大國平衡，與中美兩個大國都做朋友才是新加坡的最終目的。

如今在新冠肺炎疫情之下，新加坡能否有力過渡并安然應對，“未來總理”是否眾望所歸，繼續(xù)與中國在內的其他國家開展友好合作，帶領新加坡人民走向新的輝煌，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