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中葡“關閘事件”始末

何絲波

1949年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中國政府曾多次嚴正聲明：香港和澳門是中國的領土，中國不承認帝國主義強加于中國人民的不平等條約。香港和澳門問題是歷史上遺留下來的，等待時機成熟時，通過和平談判解決，在未解決前暫時維持現狀。但澳葡當局卻誤以為新中國軟弱可欺，一再進行挑釁。1952年7月，澳門葡兵挑起“關閘事件”，把守關閘外的葡兵竟向中國邊防軍射擊，并用大炮轟擊拱北中國居民，遭到中國軍民的猛烈反擊。后經雙方談判，葡軍公開道歉，賠償損失，并將崗哨撤回關閘澳門一側，事態才告平息。

關閘口岸澳葡當局士兵挑釁,雙方擦槍走火

關閘位于廣東省中山前山地區，是一座始建于明朝萬歷二年（1574年）的牌坊式建筑，是明清年間四大海關之一。1849年以后，關閘海關被澳葡當局所毀。新中國成立后，關閘成為廣東拱北海關與澳葡當局之間的分界線。在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列強包圍、封鎖新中國，不斷進行武裝挑釁的背景下，澳葡當局也經常進行挑釁，僅在1951年10月中旬至12月中旬就從海陸方面向我挑釁事件達49次，最終在1952年釀成了“關閘事件”。

1952年7月25日，澳葡當局士兵侵入關閘附近的中立區。一名黑人哨兵越過中方警戒線進行挑釁。執勤的我方戰士趙學登按照上級規定的“既不主動惹事，也不示弱的有理、有利、有節”的原則，打手勢，令其退回去。但葡方士兵回去后，立即招來9名士兵，將攔路的標志物“木馬”推向我方警戒線以內。葡方的黑人士兵還越過警戒線1米。

趙學登再次向葡方黑人士兵打手勢，提出嚴正警告。葡兵置若罔聞，繼續將“木馬”向我方推進。趙學登怒不可遏，沖上前去，按倒黑人士兵，其余葡兵四散逃跑。黑人士兵負隅頑抗，六班副班長寧勝業趕到現場，將之制服。

葡方指揮官看到越境士兵落入我方手中，自覺理虧，想把這名被擒的黑人士兵救回去，又出動6名士兵沖過我方警戒線。正準備換哨的中南軍區公安第十師第二十九團一營一連三班班長宋有增及時趕來增援。這時，3名葡兵端著刺刀向宋有增捅過來，當即刺傷了他的左右臂和右中指。同時，葡方士兵也在碉堡里趁機向我方官兵開槍射擊。

澳葡當局公然武裝挑釁，令我邊防戰士忍無可忍。宋有增不顧傷痛，用沖鋒槍向敵群掃射，當即擊斃黑人士兵，其余葡兵四散逃竄，躲進了碉堡。我二十九團一連官兵聞訊趕來，與之激戰。戰斗了十多分鐘后，我方主動撤出陣地。這就是轟動一時的“關閘事件”。

為了捍衛國旗的榮譽,我方兩名指戰員犧牲

我公安二十九團廣大官兵極為憤慨。不少人認為澳葡當局屢屢挑釁，必須予以懲罰。據稱葡殖民軍兵力不足兩個營，因種族矛盾，官兵關系不好，戰斗力不強。海上僅有輕型炮艦一艘，一兩架水上飛機，根本構不成威脅。當時，抗美援朝戰爭如火如荼，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各國對我國進行封鎖、禁運，我們要保持香港、澳門兩個“中立”港口，使必需物資源源輸入祖國大陸。澳葡當局追隨美國，對新中國采取敵視態度，頻繁挑釁，囂張氣焰應給予必要的打擊。但過早收復澳門，勢必影響香港穩定，對全局不利。根據這一精神，中方知照澳葡當局，葡兵闖入中方地界，首先開火，對武裝沖突負全部責任。

中南軍區公安部隊政委歐陽文到中南軍區公安第十師第二十九團慰問傷員，進行政策教育。在充分肯定部隊有理還擊、捍衛主權的基礎上，歐陽文耐心說明涉外局勢的復雜性，啟發大家認清和平解決關閘事件，有利于維護內地及澳門人民的利益，有利于集中力量奪取抗美援朝戰爭的勝利，有利于新中國恢復國民經濟和展開經濟建設，統一了邊防官兵的思想認識。中南軍區公安部隊指示我邊防部隊“既不挑釁，又不示弱”，在有理有節地進行還擊的同時，認真做好應付事態進一步發展的準備。

26日黃昏6時許，葡兵突然開槍打落我豎立在邊防前哨的國旗。邢起副連長見狀，感到這是對中國尊嚴的奇恥大辱。于是自告奮勇，要求即使冒生命危險也要將國旗升起來，得到了上級的批準。夜晚，邢起和戰士蘇廣照摸黑來到旗桿下。蘇廣照敏捷地爬上旗桿，拉下斷截的繩頭，邢起在下面接好旗繩之后，把國旗徐徐升上高空。驀地，葡方士兵向他們開槍，再次打落了國旗。他們再次將旗繩接好，國旗又冉冉升起。葡兵猛烈掃射，邢起為確保蘇廣照的安全，命令他迅速撤下來。蘇廣照為完成升旗任務，奮不顧身，仍扯動旗繩，一直把國旗升到桿頂。這時，邢起為指揮全排戰斗，向前沿陣地跑去。不幸被一顆炮彈炸傷腹部，腸子也流了出來，他捂著肚子繼續向前走，但沒跑多遠，便栽倒地上，光榮犧牲了。

蘇廣照完成升旗任務之后，也立即加入戰斗。他沿著戰壕匍匐沖向前沿陣地，突然被敵人一顆炮彈炸傷，昏倒地上。當他醒過來時，戰火還未平息。他挪動沉重的軀體，爬行了20多米，看見副連長躺在地上，非常激動地喊：“副連長，我完成任務了!”但回答他的是呼嘯的槍聲。蘇廣照又掙扎著爬到邢起副連長身邊，才發現邢起已經犧牲了，不禁悲憤交集。蘇廣照強忍槍痛，決心到前沿為副連長復仇。

正在這時，邊防檢查站的女衛生員曾萍帶領擔架隊趕到蘇廣照身邊，給他包扎好傷口，扶到擔架上。蘇廣照懇求說：“我的傷勢不重，你們抬我到前沿去，我死也要死在陣地。”接著又關切地問：“五星紅旗在飄揚嗎?”曾萍流著眼淚點了點頭，蘇廣照欣慰地笑了，后雖被抬下來，終因流血過多犧牲了。

我邊防戰士在反擊澳葡當局這次制造挑釁的戰斗中，受到了當地人民群眾的積極支援。拱北關閘的民兵和群眾及前山搬運站民兵組織擔架隊幫助我軍救護傷員，參加運送彈藥和修理工事，奔赴前沿運水送糧、救護傷員，展現出軍民一家親的感人場面。

民兵梁阿根得知戰士們打了一天仗還水米未進，便冒著生命危險給守衛陣地的二排八班戰士送去面包和水。八班戰士握住梁阿根的手說：“有人民的支持，再苦再累我們也能堅守陣地，保衛祖國的每一寸邊防線。”民兵李春錦英勇參戰，不幸中彈，壯烈犧牲。

中方定位在地方沖突層面

在軍事沒有占到便宜的情況下，澳葡當局變本加厲，擴大挑釁，竟然對我駛入澳門海域的“新明星”號客貨商船也進行炮擊。澳葡當局企圖借西方反華勢力來給中國施加壓力。葡萄牙外長就這一事件到其他西方國家游說，一時間刮起了一股反華浪潮，西方一些報紙歪曲事實，說中國挑起事端。與此同時，英國駐葡大使及英國遠東部隊陸軍司令公然宣稱，英葡訂有軍事同盟，一國有軍事行動或者受到別國的軍事威脅，另一方不會坐視不管，揚言要插手此事，借以威脅我方，并趁機宣布凍結我在香港的航空公司財產。

中方為了制止事態的擴大并考慮到照顧兩國的關系，決定不以政府的名義，而是以邊防第五分局的名義出面交涉，把這一事件定位為沖突事件，未作為國與國之間的關系和戰斗聲勢來宣傳。負責港澳問題的廖承志立即研究對策，因為中國與葡萄牙沒有外交關系，他便建議中央人民政府通過電臺予以譴責，要求葡萄牙承擔全部責任。

7月 26日、29日、30日，一些葡兵又向中國邊防士兵開炮開槍。中國政府決定懲罰澳葡當局，8月2日，宣布封閉關閘通道。因內地供應中斷，澳門即刻變成了死城，連糧食、水和菜等民需物資都成了問題。一時間，澳門居民驚恐萬分，謠言滿天飛。澳葡當局覺得事情嚴重了，被迫妥協。因中葡兩國無外交關系，澳葡當局只得請澳門華商總會斡旋。澳門華商總會會長馬萬祺于當夜打電話到廣州，向中共華南分局統戰部長饒彰風報告了澳門方面的消息。這時，中共中央澳門工作組組長柯平恰在廣州。華南分局第一書記、廣東省人民政府主席葉劍英立即在廣東珠島賓館接見他，了解澳門當地的真實情況后，遂請示中央。

消息傳到北京，中共中央和毛澤東主席作出“大國從嚴，小國從寬，葡國是小國，可以寬大處理”的指示。8月11日，由港澳工委副書記黃施民和省外事處處長曹若茗以廣東省人民政府公安廳邊防第五分局的名義，趕赴拱北，與澳葡當局接觸談判。我方提出三個談判條件：一是澳門當局必須保證不再發生此類事件；二是就關閘事件作出正式的書面道歉；三是賠償損失。黃、曹二人于第二天一早到達拱北關閘，與拱北邊防局負責人會合，并由饒彰風通知澳葡當局派人與中方代表洽談。

1952年8月23日，澳葡當局派澳門華商總會理事長何賢、會長馬萬祺為代表，通過關閘到中山與前山邊防局第五分局代表——公安第二十九團副政委李慶棠和公安第十師保衛科科長何致峰談判。中方代表以嚴肅態度向葡方提出交涉，要求葡方對事件公開登報道歉、將關閘北方的哨位后移、賠償中方在沖突事件中的損失。

8月23日，雙方最后達成了葡方承認錯誤、賠償中方人民幣4.43億元（舊幣）、公開道歉、撤退到原來規定的警戒線四個談判條件。何賢、馬萬祺趕回澳門，向澳督轉述了中方的意見。澳督史伯泰最后說：“讓我再考慮一下，明天早上答復。”第二天早上，史伯泰同意了中方提出的全部條件。何賢、馬萬祺又起程前往拱北，轉告了澳葡當局的態度。黃施民、曹若茗等迅速報告在廣州的葉劍英。葉劍英從大局出發，表示和解，經請示中央同意，談判獲得成功。

澳葡當局明知澳門的生活資料大多要依賴于中國內地的供給，在爆發沖突后依然敢于選擇繼續挑釁，妄圖以彈丸之地對抗中國政府。正是說明了他們的記憶還停留在上百年前，僅憑一隊人馬、幾只洋槍就能夠讓中國人屈服。然而就是在這場短暫的邊界沖突中，最終道歉賠款的是澳葡當局。這種與之前完全反轉的局面令西方世界始料未及。

1952年的“關閘事件”，是中國人民反擊殖民主義者武裝挑釁的一次正義斗爭，它顯示了社會主義新中國的強大威力，表現了廣大軍民為保衛國家主權而抵御外侮、不怕犧牲、英勇奮斗的戰斗精神。“關閘事件”的圓滿解決，從軍事、道義、外交上有理、有利、有節地打擊了葡方的挑釁，起到了應有的震懾作用。此后，西方各國在中國華南邊境的挑釁行為明顯減少，保持了華南地區相對穩定的局面，為社會主義建設提供了良好的和平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