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姝賢 陳 苗 戴穎聰 胡曉靈
(中山大學 廣州 511400)
地理上將城市、集鎮和鄉村等人類集聚地稱為聚落[1],聚落的形成和發展凝結了一個地區共同的記憶和文化,是自然環境和人類活動結合的產物。為保留地區歷史的完整性和關聯性,將聚落的物理實體,以及其中人與物的互動與聯系作為一個整體進行數字化保護已經成為一種潮流。但有學者指出,在實踐中,傳統的保護方法仍舊將聚落中的“人與物割裂開來”[2],這種破壞整體性的保護方法在一定程度上阻礙了聚落記憶的傳承和重構。
對聚落記憶整體性保護的呼吁由來已久。1999年ICOMOS大會通過的《關于鄉土建筑遺產的憲章》(CHARTERONTHEBUILTVERNACULARHERITAGE)指出,應該尊重和維護具有典型特征的聚落的完整性,維護聚落各單元之間的關系以及它與物質和文化景觀的聯系[3]。2007年中國文化遺產保護論壇的《關于保護鄉土建筑的倡議》也指出,對于聚落整體性的保護同樣包括周邊環境及其所特有的合理的生活習俗等非物質文化遺產[4]。而在文化遺產數字化的時代,通過數字技術將一個聚落的文化遺產從實體世界向虛擬世界進行整體轉移,正是保存聚落記憶、構建數字記憶的關鍵舉措[5]。
現如今,我國各類數字記憶保護項目方興未艾。2017年住房和城鄉建設部辦公廳印發了《關于做好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優秀村落建館工作的通知》(建辦村函〔2017〕137號),正式開展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建設工作[6]。2019年5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了《數字鄉村發展戰略綱要》,明確提出了“推進鄉村優秀文化資源數字化,建立歷史文化名鎮、名村和傳統村落‘數字文物資源庫’‘數字博物館’,加強農村優秀傳統文化的保護與傳承”[7]。本研究將這類以聚落為基本單位開展的記憶項目稱為“聚落記憶項目”,以此打通并涵蓋各種“城市記憶項目”和“鄉村記憶項目”。不同類型的聚落記憶項目具有共通性,特別是在整體性數字化方面有著相似的要求和信息構建方式。而在眾多聚落記憶數字化成果中,住房和城鄉建設部所主持的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匯集了豐富且權威的傳統村落學術資源,對傳統村落進行了百科式、全景式的數字化展示[8],其設計和建設思路在一定程度上可作為當前國內聚落記憶項目的典型代表。因此,基于對已建成的聚落記憶項目的資源建設和功能建設情況的廣泛把握,本研究聚焦于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的資源架構與功能設置的現狀和問題,以此探明我國聚落記憶項目在信息組織與功能設計上的主要問題和發展方向。綜合各類聚落記憶項目的調研結果和案例分析結果,本研究提出了聚落記憶項目發展策略,以期為優化聚落記憶整體化保護工作提供一些啟發。
目前,學界對聚落記憶的數字化保護、傳承與展示的研究已經有一定的積累。本研究從數字化保護理論、數字化技術手段、數字資源建設三個維度梳理現有的相關文獻。
聚落記憶數字化保護理論主要聚焦于數字化實踐中的一般規范,大致包括三個方面:其一,聚落記憶數字化保護應遵循“多維延展”的基本原則,結合現代技術,從多個維度完成對文化記憶資源的梳理、重構和敘事,在聚落記憶數字化過程中實現各要素聯動、全過程記錄、多維度呈現[9]。其二,聚落記憶數字化保護應滿足保留原真性、落實活態傳承、利用數字技術實現沉浸式體驗等三方面的新要求[10]。聚落記憶,尤其是傳統村落遺產的數字化保護,對于城市化背景中鄉土文化的傳承具有重要意義,在數字化過程中應盡量保存其中的“光暈”。其三,聚落記憶數字化保護應該“以數字記憶建設為核心,以開放合作、共建共享為導向,以服務利用為宗旨”,而從我國“城市記憶工程”的建設情況來看,這些理念已經逐漸被認可和采納[11]。
聚落記憶數字化手段研究主要聚焦于新技術與聚落數字化工作的深度結合和多樣應用方式。這一研究維度的落腳點多為聚落記憶數字化工作的具體環節或內容,以新技術作為改善記憶采集、整理、呈現等方面的抓手。例如,在數據采集與加工方面,針對傳統村落建筑立面的數字采集工作,可采取結合攝影測量的宅門圖像完整采集與智能分類方法提高分類準確度和可行性[12]。在數字化展示方面,有學者建議應完善記憶工程網站檢索功能,例如,設計以記憶資源作為獨立界面的復合檢索系統[13],以優化聚落記憶數字資源庫的展示和利用效果。在數字化技術手段的研究中,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的一些重要技術得到了部分學者的專門關注。例如,有研究闡述了將無人機三維實景快速建模技術應用到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建設的方法[14],以及通過三維計算挖掘和量化傳統村落智慧等[15]。
數字資源建設是聚落記憶數字化的重要環節,可分為資源組織和資源開發兩個方面。在資源組織方面,王萍指出傳統村落文化資源在數字化建設中存在資源碎片化難采集、偏重物質文化等問題[16],并進一步地提出實現內容、技術、主體多元整合化以及資源開放應用的數字資源庫建構設想[17]。涉及深入到數據庫的信息組織問題,翟姍姍等則提出將數字資源圍繞類型和主題兩個維度建立分類體系,以實現非遺數據的傳承與傳播[18]。資源開發方面分為兩個部分:一是對現有經驗的借鑒,比如丁華東認為記憶工程數字化的最終形態是數字檔案,可將已有的檔案工作經驗適用于數字記憶資源的開發利用實踐[19];二是順應“以用戶為中心”的服務理念主流,比如李更發在數字資源庫架構設計層面上提出“資源服務總線”理念,滿足用戶不同層次的服務需求[20]。
雖然現有的聚落記憶實踐和研究已經有所進展,但目前鮮有學者從聚落的角度梳理現有記憶項目,并對已建成的聚落記憶項目進行全面、深入的考察。學界對各類聚落記憶項目的實踐現狀把握較為模糊,不利于提升聚落記憶和文化的保護和開發利用水平。因此,本研究廣泛調研已建成的聚落記憶項目,并基于整體性的視角,從資源和功能兩個方面調查當前聚落記憶項目建設的現狀,同時深入分析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這一典型案例的建設情況和現存問題,從而為后續探索聚落記憶項目的建設路徑提供參考。
本研究團隊主要采取網絡檢索和文獻搜集的調查方法。首先,對我國目前已有的聚落記憶項目進行廣泛的調查、信息收集和評估,呈現我國聚落記憶項目的總體實踐現狀。其次,聚焦于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的資源和功能各方面的建設情況,由此點面結合、由泛入微地探析我國聚落記憶項目的發展勢態。
(1)聚落記憶項目調查。本研究以實施城市記憶工程、鄉村記憶工程、傳統村落保護工程的城市、村落為調查對象,收集已建成的聚落記憶項目信息,具體檢索策略如下:首先,以典型的聚落記憶項目為參考,如從“記憶高遷”“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等項目提煉出核心檢索詞,最終覆蓋“城市/城鎮/村寨/村落”和“城市記憶/記憶”“數字博物館”“數字化/數字記憶”等關鍵詞。然后,通過聚落記憶相關的研究文獻[13][21-22]對檢索結果進行查漏補缺,最終搜集到28個聚落記憶項目。這些項目既包括擁有獨立網站的數字記憶項目,比如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記憶高遷等,也包括棲居在地方檔案館網站版塊的記憶項目,比如記憶東營、菏澤記憶等。項目內容分析部分參考了當前城市記憶和傳統村落數字化資源建設的現狀[13][17],從資源建設和功能建設兩個維度展開調查。資源建設包括資源類型和資源主題兩個方面,功能建設包括基礎功能和拓展功能兩個方面。詳細調查內容如表1所示。

表1 聚落記憶項目調查內容
(2)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個案分析。本研究對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的個案分析主要通過調研其電腦端網站,逐個瀏覽網站的模塊欄目和頁面信息,同時結合已發布的與該館相關的政策文件與規范說明等,從宏觀和微觀層面詳細分析并總結其資源內容、信息組織和功能設計情況。
(1)總體情況。表2呈現了已有的28個聚落記憶項目的資源建設現狀。在資源類型方面,27個(96%)項目提供文字資源,28個(100%)項目提供圖片資源,13個(46%)項目提供視聽資料。資源主題方面,25個(89%)項目包含以建筑設施為主題的資源,20個(71%)項目包含以地域特色為主題的資源,20個(71%)項目包含以聚落文化為主題的資源,21個(75%)項目包含以聚落歷史為主題的資源,19個(68%)項目包含以人物/名人為主題的資源。

表2 國內聚落記憶項目資源建設調查內容
在功能建設上,我國聚落記憶項目的功能建設已經具有較好的基礎,并有一些相對先進的項目開發出了拓展功能。如表3所示,基礎功能方面,24個(86%)項目提供導航功能,20個(71%)項目提供檢索功能,28個(100%)項目提供在線閱讀、收聽、觀看等在線利用功能,8個(29%)項目有可視化呈現功能。拓展功能方面,9個(32%)項目有新媒體渠道,2個(7%)項目有移動端展示途徑,8個(29%)項目提供了用戶評論、用戶參與等交互功能。

表3 國內聚落記憶項目功能建設調查內容
(2)資源分析。資源建設是記憶項目建設的基礎,分析聚落記憶項目的資源建設,對于發現聚落記憶項目建設所存在的問題具有重要意義。本研究主要從資源類型和資源主題兩個角度展開分析。
第一,資源類型。本研究將聚落記憶項目的資源類型建設分為文字、圖片和視聽資料三類。其中,資源類型建設占比最高的是圖片,包括歷史照片、特色場景或建筑的照片、地圖等。其次是文字,包括聚落信息、地方文化介紹、地方志等。聚落記憶項目的視聽資料主要包括關于聚落歷史和文化的紀錄片、口述資料影像、非遺記錄影像等。豐富的資源類型既能多維度地保存聚落記憶,也能生動地展現聚落特色文化,如地方方言和名人逸事等,從而傳承聚落獨特的文化脈絡。
第二,資源主題。聚落記憶項目資源的主題大致可分為物質文化資源和非物質文化資源兩類。物質文化資源分為建筑設施和地域特色兩部分,其中建筑設施部分包括聚落建筑、聚落格局變遷、道路交通、基礎設施等相關主題的資源,地域特色部分包括地方特色物產、自然地理環境等相關主題的資源。非物質文化資源分為聚落文化、聚落歷史和人物/名人三部分,其中聚落文化部分包括聚落的傳統工藝、民間傳說、宗教習俗等;聚落歷史部分包括聚落的由來、聚落歷史發展的重要事件等;人物/名人部分包括歷史人物、現代名人的故事和個人成就等。除了四川古鎮古村落數字博物館、廣州記憶1、衢州記憶、同官記憶之外,其余研究樣本均同時包含了物質文化資源和非物質文化資源。只有同時保存這兩類資源,才能完整保存聚落中人與地、人與物的聯系,使得記憶與地點的連接和互動得到所需的資源保障,為后續實現沉浸式體驗等深度開發提供實踐基礎。
(3)功能分析。功能建設是記憶項目推動資源開發利用,提高服務水平的關鍵。本研究從基礎功能和拓展功能兩個維度分析聚落記憶項目的功能建設現狀。
第一,基礎功能。本研究將滿足用戶檢索、獲取、利用記憶項目資源基本需要的功能視為記憶項目的基礎功能,分為導航、檢索、在線利用和可視化呈現四類。如前文所述,聚落記憶項目包含多方面的資源,為方便用戶便捷地找到所需的信息,24個記憶項目設置了導航功能。但不同記憶項目間的導航欄目并沒有統一規范,劃分的粒度也存在很大差別,比如記憶高遷的導航分為高遷吳氏、地域風水、傳統民居、詩禮傳家、精神空間和鄉土生活6個欄目[23],黔東南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的導航分為村落名錄、村落保護、村落動態、村落慶典4個欄目[24]。20個項目提供了檢索功能,其中有部分項目提供了復合檢索,比如山西省傳統村落數字信息平臺提供了村落名、行政區劃、流域文化圈等三類關鍵詞組合檢索功能。所有的項目均提供了在線利用功能,使用戶在通過導航或檢索定位到所需信息后能夠直接在線上進行全文閱讀、免費觀看或收聽。提供可視化呈現服務的項目共有8個,這一服務主要是通過數字地圖全景導覽的方式呈現項目的資源,比如貴州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將村落信息標記在3D數字地圖上,用戶可以通過點擊和縮放等操作了解村落周邊及內部的地理環境,這一功能初步實現了資源間的聯動。
第二,拓展功能。本研究將推動項目資源傳播和用戶深度利用的功能視為記憶項目的拓展功能,分為新媒體渠道、移動端和用戶交互三類。新媒體渠道指的是項目除了網站,還構建了相應的微博、微信公眾號等新媒體平臺,共有包括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黔東南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等在內的9個項目設置了這一功能。在移動端方面,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建設了移動端App,貴州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支持手機、PC、TV、VR多端互通[25]。用戶交互方面指的是項目為用戶提供了參與渠道,比如允許用戶上傳信息、標記、評論等。比如,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允許用戶收藏感興趣的村落;山西省傳統村落數字平臺設置“公眾參與”欄目,支持用戶發表游記。
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采取綜合館+村落館的架構。綜合館構成了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的宏觀架構,凝練并傳達了中國傳統村落在歷史、文化、藝術、科學、社會方面的寶貴價值;村落館則為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微觀層面的基本單位,逐個詳細地展現入館傳統村落豐富而獨特的風貌。兩館的呈現內容、功能模塊、技術基礎與資源類型,如表4所示。

表4 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總體架構
(1)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宏觀架構分析。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的綜合館設置了首頁、村落、專題、特展、活動、文創、關于等7大欄目,以村落、地圖、專題、特展、活動、文創為主要的功能模塊,如表5所示。綜合館的功能既包括導航、檢索、在線利用和可視化呈現4種基本功能,也支持移動端和用戶交互兩種擴展功能。村落和專題模塊以對傳統風貌的多樣呈現為主,地圖和特展模塊則突出用戶對村落的歷史文化的沉浸式深度體驗,活動和文創模塊則以相關信息的發布為主。

表5 綜合館功能模塊及其具體功能構
綜合館的欄目及功能設置遵循從記錄、保護、呈現到開發與利用傳統村落歷史文化資源的發展邏輯。綜合館既實現了對村落歷史文化資源的具體運用,也涉及村落遺產研究等學術議題和相關政策的跟進,注重實現記憶項目內部數字資源體系與外部環境的動態連接。
(2)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微觀架構分析。第一,資源內容和描述方式分析。村落館由村落概況、全景展示、歷史文化、環境格局、傳統建筑、民俗文化、美食物產、旅游導覽8大模塊構成,后6個模塊又分別設有若干條目。基于《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村落建館填報說明》[26]以及對各村落館的模塊和條目設置的調研,村落館各條目的數字資源內容及其描述方式如表6所示。

表6 村落館數字資源組織與描述方式總結
在資源主題上,村落概況、全景展示、環境格局、傳統建筑和旅游導覽模塊以物質文化資源為主,民俗文化和美食物產模塊以非物質文化資源為主。在數字資源類型上,村落館包含圖片、視頻、音頻、空—地組合360°環景漫游、文本、三維數據等幾大類數字資源[6],結構化、半結構化、非結構化信息并存,但以非結構化信息如歷史文獻和多媒體內容等為主[17]。在資源分布上,村落館分為標準館或精品館,精品館占多數。標準館的數據內容以文字、圖片形式呈現;精品館則增加音頻、視頻、空—地組合360°環景漫游、三維數據等多種表現形式,進一步增強村落館的視覺效果[26]。
總體而言,村落館的模塊和條目設置既實現了村落文化遺產的數字化記錄、建檔與展示,也挖掘了村落獨特的歷史文化與集體記憶。而與此同時,村落館的資源內容呈現與描述情況也暴露出以下幾個問題。
首先,資源展示的斷裂化、碎片化和淺表化現象比較普遍[27]。雖然傳統村落數字資源的內容較為多樣,但知識單元間的關系仍然比較松散零亂。同時,多數資源的展示形式僅限于圖片拼貼與簡單的文字描述,對村落文化精神內涵的挖掘深度不足[27]。
其次,各村落的條目設置不一致。部分村落的網頁囊括了所有的條目,而有的網頁僅包含少數條目。例如,北京市房山區南窖鄉南窖村的“美食物產”模塊僅有特色物產、商業集市、生產工具、美味美食4個條目,西藏林芝市巴宜區魯朗鎮扎西崗村的“民俗文化”模塊僅包含非遺項目、節慶活動、特色文化3個條目。
再次,資源描述缺乏統一的元數據標準。在村落數字資源的描述上,除了村落概況采用了“村落屬性”“村落形成年代”等元素組織和描述村落基本的信息和數據,其余模塊的條目大多以敘事性的文字描述或簡單標注為主,無統一的格式或標準規范,隨意性較強。
第二,功能設置分析。如表7所示,在基礎功能上,村落館的所有模塊均提供在線利用,但欠缺導航和檢索功能,且僅有全景展示模塊支持可視化呈現;在拓展功能上,僅有全景展示模塊具備移動端呈現和用戶交互兩種功能。除了傳統建筑模塊以外的其他模塊均可以在移動端上瀏覽,模塊的具體內容都有不同程度的縮減。

表7 村落館功能設置情況總結
綜合村落館的功能設置情況可知,除了“全景展示”模塊能夠讓用戶在自主探索村落360°空地全景中獲得沉浸式體驗,其他模塊的功能均以村落信息的單向和靜態呈現為主,缺乏意象營造和互動體驗,對用戶吸引力有限[27]。同時,村落館的界面功能總體較為簡陋和單調,不利于用戶對傳統村落數字資源的個性化和深度利用,也阻礙了村落數字資源價值的進一步釋放。
基于對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的深度調研,并綜合國內聚落記憶項目調查結果,本研究提出了聚落記憶整體性數字化保護與建設工作的發展建議,以期為后續聚落記憶數字化工作的優化提供參考。
實現整體性數字化聚落記憶的關鍵前提是“深入認識區域內在的空間結構、城鄉結構、文化結構等要素之間的關聯性”,全面把握聚落的歷史文化價值[28]。因此,聚落記憶項目應采取多學科深度融合的視角,綜合圖書館學、檔案學、社會學、人類學、建筑學和生態學等相關學科的理論和方法[29],深刻認識聚落各類物質及非物質文化要素的系統關系和整體關系,拓展聚落歷史文化內涵挖掘的深度和廣度。同時,聚落記憶項目還應加強跨部門和跨機構協同的數字化處理和利用,構建多維的、動態的聚落記憶網絡,并處理好數字化技術與文化生態的平衡[30],從而全方位地反映和展現聚落鮮活和本真的文化生態。
目前,我國的聚落記憶項目在資源描述上大多缺乏統一的元數據規范,不僅難以描述和揭示概念間的語義關聯,也造成不同項目間數據質量和完整性、數據精度和有效性不統一,阻礙了項目資源的有效整合和深度利用[31]。信息描述標準是非遺數字化道路和聚落記憶數字化工程必須克服的關鍵難點[32],為此,應統一聚落記憶項目的元數據規范。目前國內外已經產生并得到實際應用的元數據標準有幾十種,每種元數據標準對不同領域和類型的資源在信息組織中的描述各具優勢[33]。常見的復用于文化遺產數字化保護領域的元數據標準主要有:《都柏林核心元數據》(Dublin Core,DC)、《藝術品描述類目》(Categories for the Description of Works of Art, CDWA)、《視覺資料核心類目》(Core Categories for Visual Resources, VAR core)[34]、《國際檔案(團體、個人與家族)規范記錄標準》[International Standard Archival Authority Record for Corporate Bodies, Persons and Families,ISAAR(CPF)]等。其中,DC元數據標準可以作為基礎標準[35],CDWA和VAR core主要用于描述物質資源類對象,ISAAR適用于描述人物機構類對象[33]。在物質文化遺產領域,來自英國文化遺產領域的元數據標準MIDAS Heritage也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32]。聚落記憶項目應積極引入上述規范的元數據標準,項目建設者、有關政府部門等相關主體也應共同商討統一的、標準的元數據應用方案,推進聚落記憶數字化工作的規范化發展。
已有的聚落記憶項目都存在不同程度的資源呈現方式模式化、同質化問題,對不同聚落的歷史文化特色的挖掘力度有待加強。首先,應做好數據采集和條目設置中的質量把關和審核工作,避免重復收集和錄入內容雷同的、不具專業性和權威性的信息資源。其次,應綜合利用多種資源挖掘聚落的獨特風貌。例如,充分發揮口述史在喚起記憶并挖掘聚落集體記憶的重要作用,通過梳理口述史中歷史親歷者的認知和感受,深層次地揭示聚落的歷史文化內核[36],深描聚落文化的獨特風貌。再者,聚落記憶數字化過程中也應注重發揮當地居民或村民的主體作用,充分保障民眾的文化權利、話語權和參與渠道。利用當地民眾基于聚落本地的社會實踐形成的知識體系與文化邏輯,突破從專家學者或是技術角度出發的聚落記憶數字化工作的局限[37],補足聚落記憶最具原生性和異質性的位面。
在越來越強調服務利用的當下,聚落記憶項目建設中應優化界面功能設計,使聚落記憶數字化成果具有多層次、多維度的特征,滿足用戶個性化需求。聚落記憶項目建設可從以下幾個方面入手來豐富界面功能。首先,在功能設計上,信息支持設計以推動數字信息環境改善為目標,以服務為導向,以信息科學相關研究為基石,可以為聚落記憶項目的改善提供有效的理論指導[38]。其次,實踐方面的界面功能優化可從資源獲取和體驗方面入手,比如參照數字孿生方法,融入人工智能、VR、AR、5G等新技術,以營造出沉浸式的體驗。用戶交互渠道的豐富則可以從兩個方面入手:一是增加用戶分享和交流的渠道,支持用戶將記憶資源傳播到更多平臺,增強記憶項目的影響力;二是增加用戶參與項目建設的渠道,比如提供用戶上傳、著錄、編輯、評論等功能,使聚落記憶項目的資源內容更加豐富,項目更具活力和包容性。
數字化遺產可以通過重新安置和還原曾經分散的文化物件,實現身份和文化的重振,創造一種新的集合或完整[39]。對聚落記憶進行整體性的數字化保護與建設,不僅是當今文化遺產數字化實踐的應有之義,也是進一步振興聚落特色文化的必然方向。本研究即以我國聚落記憶數字化實踐中的前沿代表——中國傳統村落數字博物館為重點調研和分析對象,結合目前的整體實踐情況,為優化聚落數字記憶整體保護工作提供啟發。總體而言,我國的聚落記憶項目應增強多學科和主體的合作協同,積極引入規范的元數據標準,深入挖掘聚落記憶的獨特性,并運用新興技術和用戶思維改善數字記憶項目功能設計,不斷完善聚落數字記憶與文化的保護和表達模式,從而為新時代保護、傳承和發揚我國豐富燦爛的文化遺產注入新的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