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動物文化與動物題材玉雕審美

趙亞南

中國傳統動物文化歷史悠久，其發展過程反映了古代中國的世界觀。由于玉文化的浸染和影響，動物題材的玉雕在中國玉文化中屢見不鮮。無論是圖騰崇拜，還是吉祥文化，動物題材玉雕一直存續在中國玉文化發展過程中，且一直活態傳承。

中國古代動物文化與玉文化

中國古代動物文化及觀念的產生，與人類的生活和生產密切相關，通過動物的觀念和古人的自我認識聯系起來。古人通過對動物的論述和觀念關聯，與古代的社會、政治、思想等權威的形成過程聯系起來，形成了獨特的中國古代動物文化。

作為一個農業文明古國，中華民族歷代發展過程中，人們的生產生活和動物發生著共生共存的聯系。在春秋戰國和夏商周時期，動物既要在承擔食材、畜牧、狩獵、運輸等活動中發揮使用功能，還被用作獻祭活動的犧牲媒介。加上中國的十二生肖文化，古人把很多吉祥文化的象征意義賦予動物，從而讓動物和人們的生活觀念和價值觀念產生了關聯，主要通過動物表現、形象和隱喻等方式。古人把動物當作媒介，用意象和期望到達另一個想象的美好世界。

人類歷史發展的過程，同樣是人類文明進步的過程。在人類歷史發展的過程中，動物作為吉祥文化的形象和符號，成為人類思維的幫手和替代者。在社會現象文學化和傳播過程中，許多動物概念和文化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在古人看來，動物與人存在著很大的區別，同時具備了人的靈性和鮮活的生命，因此常被用來充當某種儀式的文化“他者”，代人來變現追求的美好愿望。

玉文化作為古人吉祥文化的典型代表，自然和中國古人的動物觀念發生了交叉和融合。在其過程中，人與動物相互依賴，相互影響，中國玉文化和中國古代動物觀念相互影響，共同受人類道德的熏陶。古人開始通過玉器琢刻動物形象來呈現簡單樸素的吉祥文化。

吉祥文化作為人類民俗文化的典型代表，古人在祭祀祖先、祈福自然時會通過動物借物喻志，把對美好生活的希望寄托在象征物動物身上，形成了許許多多具有象征意義的吉祥圖案和用語。這些樸素的吉祥圖案在玉文化的交相輝映下，使得動物題材玉雕融合了古人的習俗習慣，反映了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滲透了中華民族傳統習俗，為人們喜聞樂見。典型的例子有：在原始社會時期，由于圖騰崇拜出現了玉龍；商代統治者以“玄鳥生商”把玄鳥當作圖騰，出現了大量鳥類玉器。在之后的歷史時期，古人又選擇龍和麒麟，意代指祥瑞之兆，類似的例子不勝枚舉。

在古代中國動物觀念中，最為影響深遠和老百姓關系最近的是十二生肖。

古歷法體系中，有“六十年是一個輪回”的說法，十二生肖（鼠、牛、虎、兔、龍、蛇、馬、羊、猴、雞、狗、豬）中的每一種動物均為一個小輪回。相傳，每個人的性格和命運，不但受出生年份影響，還隨著不同年份發生變化。因此，和十二生肖相關的動物觀念在動物題材玉雕中出現的頻率最高。

中國動物玉雕歷史文化演變

動物在中國文化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動物玉雕在中國玉文化歷史演變中屢屢出現，也見證了中國玉文化的發展。從考古發現可知，各地出土的文物中均存在著大量的玉器。該種遺存無論是北方的紅山文化，還是南方的良渚文化均有發現。

紅山文化，是中國新石器時代文化的典型代表，發源于東北地區西南部，距今已有五六千年。從《牛河梁紅山文化遺址發掘報告》中可以得知，紅山文化遺址出土的玉器有豬龍形缶、玉龜、玉鳥、獸形玉等，既反映出當時玉雕工藝水平較高，也可以發現紅山文化的居民主要從事農業，還飼養豬、牛、羊等家畜，兼事漁獵等，反映出人們的生產生活和動物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系。

良渚文化，是中國新石器時代文化的典型代表，良渚文化遺址中心位于浙江省杭州市余杭區西北部瓶窯鎮，距今已有五千多年的歷史，2019年獲準列入世界遺產名錄。該文化遺址最大的特色是所出土的玉器。挖掘自墓葬中的玉器包含璧、琮、冠形器、玉鐲、柱形玉器和玉鉞等諸多器型。盡管良渚文化發現的動物玉器數量相對較少，但也反映出良渚文化手工業程度很高，玉石制作等手工業均達到較高水平。從出土的玉器、陶器等物品來看，均反映了良渚文化當時人們的生產和生活方式，也反映出人和動物的關系和聯系。

紅山文化和良渚文化是公認的中國玉文化高水平制作的緣起，距今都已經有五千多年的歷史。中國玉文化在經歷神玉、禮玉和民玉時代的過程中，受到中國古代動物文化觀念的影響，動物題材玉雕作品開始大量出現。倘若要論及歷史上哪個時期的動物玉雕最為耀眼，當數漢代的玉雕動物。漢代玉雕在中國玉文化歷史上起到了承前啟后的作用，尤其是該時期的動物藝術形象的塑造，令人嘆為觀止。最典型的是漢代馬頭玉雕的刻畫，其玉雕工藝被稱為中國古代玉雕工藝的高峰，其藝術造型堪稱中國動物玉雕典范之作。

漢代之后的各個歷史時期中，動物形象玉雕所占比重愈加突出，其玉雕造像和藝術形式表現亦各不相同。隨著中國玉文化進入民玉時代，普通民眾開始大范圍接觸玉器，在此過程中以動物玉雕代表的吉祥文化的藝術形式開始大量出現，如“太平有相（象）”“馬上有福”“三陽（羊）開泰”“代代封侯（猴）”“龍鳳呈祥”“麟吐玉書”“麒麟送子”“雙魚吉慶”“福（蝠）在眼前”“雙歡（獾）”“五福（蝠）歸門”“太師（獅）少師（獅）”等等。凡此種種，也成了“玉必有工，工必有意，意必吉祥”的價值觀，成為中國民俗的一部分。

現當代動物題材玉雕審美

幾千年文化積累和篩選，中國古代動物觀念和動物玉雕的演變，也催生和延續了中國當代動物玉雕造型藝術和產業規模的發展。我作為一個出生在玉雕之鄉，在中華玉都鎮平創業的玉石雕刻作者，也是一個動物玉雕的玉雕作者，我一直在關注著中國動物玉雕的發展。

我作為一個新時代的玉石雕刻從業者，自2011年加入玉雕行業，師承蘇州省玉石雕刻大師周如意先生。在老師的悉心教導下，我逐步掌握了玉雕的技法以及創作技巧，開始從事動物玉雕的創作。

中國民俗文化研究所專職研究員、四川大學教授謝謙指出：“儒家美學提出一種物我統一，全身心地融入對象中去，與對象建立一種血肉相連的情感體驗關系的方法。”簡單來講，藝術創作一定程度上就是“借物抒情”。畫家借助繪畫表達思想，音樂家借助音樂表達自我，作為一名動物玉雕創作者，我借助創作動物玉雕來表達自我。除了創作本身，我也期望動物玉雕愛好者能用動物玉雕來表達自己的情感和期許。我的《朝天吼》是傳承發展漢代動物玉雕風格的作品。朝天吼為龍生九子之一，有守望的性格習慣，對天咆哮，上傳天意，下達民情，是人們喜愛的瑞獸。一件玉雕作品首先給人的印象就是造型，動物玉雕亦是如此。

動物玉雕承載著人們追求美好生活的樸素期許，我雖然掌握了必備的技能，但離創作出造像藝術和文化內涵兼具的動物玉雕作品，還有很多的事情要做。為了達到目的，我先后跟隨著名美術教育家黃德一學習玉雕藝術創作，才讓自己在創作上更加得心應手。我認為動物玉雕應該具有幾個層面的美：

玉石材質之美。這是玉雕題材之美的首要前提。動物玉雕創作對于創作玉料的選擇要求較高，除了不能有綹裂與雜質，最好用質地細膩、顏色均勻有顏色皮的高檔玉料來制作。

動物造型之美。動物玉雕和其他玉雕題材的區別關鍵在于造型，通過玉石雕刻琢刻出玉雕的完美輪廓，用大塊面和粗細線條來勾勒做的造型，動物造型好壞的一個關鍵點就是外形與內部的骨骼融為一體，重點在于突出動物形象的大氣，既要突出動物的雄健肌肉之美，也要有造型外形線條的流暢。

作品意境之美。玉雕工藝是玉雕產品實現的基本路徑，一件玉雕作品除了玉石材質，造型藝術的呈現依賴于玉雕工藝。玉石雕刻創作者需要根據不同動物的習性、姿態，調動不同的工藝組織，以便達到動物神態和神情的兼備。

綜上，中國傳統動物文化歷史悠久，其關鍵是吉祥文化的象征和承擔，支撐起了中國古代玉雕文化的發展。要想傳承好和發展好動物玉雕，首先要弄清楚中國古代動物玉雕傳承的玉脈和文脈，其次要提高自我的玉雕技能水平和造像能力，才能雕琢出動物玉雕的絕妙和神韻，讓動物玉雕兼具玉石材質之美、動物造型之美和作品意境之美。02D5B5E6-13AF-4277-9BAF-2BA9CCC576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