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生產的空間分布與專業化程度
——以蘇北地區淘工廠為例

楊奎奇， 徐苗倩， 裴鳳松， 顏 謙

(江蘇師范大學 地理測繪與城鄉規劃學院，江蘇 徐州 221116)

近年來，各種共享經濟形式如雨后春筍般蓬勃發展起來，并滲透到諸如交通、教育、醫療、金融、生產等各個領域.通過共享平臺，共享經濟不僅可以優化利用大量閑置物質資源，還能降低交易成本和交易風險，進而提高生產的組織化程度與社會的經濟效率.區別于傳統的租賃業務，具有快速、信息豐富、遠程特征和評級功效的現代共享經濟是在互聯網充分發展之后逐漸成熟起來的[1].與傳統商業形式相比，共享經濟有著明顯的優勢.

共享制造是共享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目前，在共享經濟的交易額中，共享制造占絕大部分份額，是共享經濟的主要體現形式.共享制造雖然建立在傳統制造的基礎之上，但是又與傳統制造存在較大的不同.共享制造的實現是借助互聯網平臺的雙邊連接作用，通過打破行業壁壘、打通行業信息不對稱，實現制造業閑置設備、技術和人才的供求匹配合理化、高效化[2].與早期的主要服務特定客戶的OEM生產相區別，共享生產表現出較少受時空限制，具有生產易于碎片化、少庫存、能滿足客戶定制和能將更加細小的社會生產資源加以充分利用的特點.因此，與傳統制造相比，共享制造表現出極大的優越性.

生產的區域分布一直是空間和區域經濟學研究的熱點之一.針對傳統生產的區域專業化程度研究，已有豐富的成果[3-6].隨著共享經濟的逐漸普及與成熟，共享生產已成為國內外研究的熱點.但相關研究主要是從技術層面出發，研究內容主要集中在共享生產的平臺運營建設、關鍵技術和運行模式、制造資源共享后利益如何分配等方面[7-8]；而從區域及地理空間視角出發，對共享生產的空間差異特征和專業化程度的研究尚不多見，僅見的是對交易平臺,如淘寶、天貓等的商家店鋪空間分布的探討[9-13].

基于此，本文以1688淘工廠為數據來源，試圖從行業專業化和區域專業化角度，對蘇北地區不同區域的共享生產進行探討.蘇北地區正處于大力發展第二產業、提高第二產業在產業結構中比重的關鍵時期，共享生產的相關研究將對該區域在互聯網新經濟時代的經濟持續健康發展有著重要的意義.

表1 蘇北共享生產行業企業數量Tab.1 Enterprise number of sharing manufacturing in north Jiangsu

1 研究區域與模型選用

1.1 蘇北地區

蘇北地區指江蘇省北部徐州、淮安、鹽城、連云港和宿遷5個地級市覆蓋的區域.蘇北地區面積54 866 km2，約為全省的1/2;人口總和超過3 000萬人，約為全省的1/3;2020年GDP為23 836億元，僅占全省的22.78%.蘇北地區傳統上一直是江蘇省經濟發展的相對不發達區域.相對于蘇南和蘇中，蘇北地區不僅經濟產出總量落后、民營經濟不發達，產業特色也不突出；缺少區域優勢產業，且區域間產業差異也不明顯.然而，進入基于互聯網平臺的共享經濟時代后，該地區利用互聯網平臺交易的大市場、定制化、低成本的優勢，不斷加強區域生產專業化，逐漸形成一定的優勢產業和專業化生產區域.由于缺少東海、漣水和濱海3縣數據，本文以蘇北地區其余19個縣域及5個地級市區為研究單元，共24個.

1.2 數據來源

研究所需數據來自生產行業類型豐富的1688淘工廠(https:∥www.1688.com/)第三方平臺.1688淘工廠是阿里巴巴旗下的面向不特定企業的共享服務平臺，也是國內最大的共享生產互聯網平臺.區域共享企業數量通過搜索欄搜索區域名稱獲取.由于初次搜索返回數據含大量非生產型企業，需要剔除店鋪和貿易商等數據，僅留下生產型廠家.

1.3 行業劃分

進行專業化程度研究的基礎是將行業進行劃分.當前基于互聯網平臺的共享制造行業通常集中在非常細而專的領域，按照統計局的劃分標準會屏蔽共享生產十分明顯的專業小類特點.因此，有針對性地設立適合這種生產的歸類方式，能更科學全面地反映專業化生產的特征.通過考察淘工廠平臺蘇北地區產品類別，考慮到劃分要比較細以體現行業細度，又要有一定的概括性以防劃分規模過大，將共享制造業分為包括其他類的37個類別(表1).

1.4 模型選用

從兩個角度衡量專業化程度：一是測度具體行業在不同區域的集中離散程度；二是測評各個地區與整個區域整體行業結構的差異程度.

1.4.1 行業專業化系數模型采用胡佛地區專業化系數模型的變體作為行業專業化系數模型[14].記Nij為i地區j行業的工廠數量(i=1,2,…,24;j=1,2,…,37)，則i地區j行業的區位商定義為

類似于洛倫茨曲線，將行業j的區位商降序排列，以i地區j行業的工廠數量與研究區j行業的工廠數量之比的累積值為y值,以i地區所有行業的工廠數量與研究區所有行業的工廠數量之比的累積值為x值，得到地方化曲線.該曲線一般是上凸曲線.

行業專業化系數Cs,i定義為地方化曲線與直線y=x圍成的面積與(0，0),(0，1),(1，1)3點確定的三角形面積的比值,0≤Cs,i≤1.Cs,i越大，表明該行業越集中于少數區域，即區域行業專業化程度越高；當Cs,i=1時，該行業完全集中在一地；當Cs,i=0時，該行業均勻分布于研究區.

1.4.2 地區專業化系數模型參照文獻[15]，則i地區的地區專業化系數Cr,i為

Cr,i≥0, 數值越大，表明該地區行業結構與蘇北整體行業結構區別越大，即地區行業專業化程度越高.當i地區的行業結構與研究區相同時，Cr,i=0.

2 蘇北地區共享生產概況

2.1 共享生產行業基本情況

相對于重工業產品的標準化和批量大的特點，輕工業體現出更高的定制性和量少高頻次的組織特點，因此共享生產主要應用在技術參數要求相對較低的輕工業領域.中小企業是經濟中最為靈活的生產組織形式，對于能為其帶來更多市場機會的共享經濟模式，中小企業是最積極的參與者.與全國情況類似，由于仍處于早期階段，目前共享生產在蘇北地區也以輕工業為主，且參與者以中小企業居多.蘇北地區共享生產行業中，除其他行業外，玻璃制品、機械設備等4個行業的廠家數量均超過300家，而模具、樂器等6個行業廠家數量均不到10家(表1).

2.2 共享生產廠家的空間分布

整體上，蘇北區域共享生產廠家數量存在一個明顯的西北到東南的高值斜向軸，即沿徐-宿-淮-鹽軸向區域共享生產廠家較多，而它的兩側區域共享生產參與廠家數則相對要少(圖1).

圖1 蘇北地區共享生產淘工廠企業數空間分布Fig.1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sharing manufacturing number in north Jiangsu(地圖底圖來源于審圖號為蘇S(2020)022號的標準地圖.下同)

區別于常規統計口徑的制造業企業數量和制造業產值空間分布規律，共享生產中的工廠數量在中心城市與周邊縣級區域不存在明顯差異.既有地級市的共享生產企業平臺注冊家數大于周邊縣級區域的，又有縣級區域的企業注冊家數大于地級市的.具體地，注冊企業多于300家的區域包括3個縣級區域和2個地級市，縣級區域是東臺市、沭陽縣和睢寧縣，地級市是徐州市與鹽城市(圖1).

3 蘇北地區共享生產專業化程度

3.1 行業專業化特征

蘇北地區共享生產37個行業的行業專業化系數為0.393～0.995(表2)，表明所有行業都沒有完全均勻地分布在各地，而是有在特定區域集中的傾向,均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專業化生產特征.在專業化的數量級上，與趙慧卿[16]同樣基于胡佛模型計算的近幾年傳統制造業行業專業化系數不到0.01的數量級相比，共享生產的行業專業化系數要高很多.除其他行業外，其他36個行業的專業化系數均在0.6以上，說明共享生產的行業專業化程度要遠遠高于傳統制造業.

表2 蘇北地區共享生產行業專業化程度及排序Tab.2 Specialization degree and ranking ofsharing manufacturing in north Jiangsu

3.2 區域專業化特征

蘇北地區各區域的地區專業化系數均在0.450以上，體現出所有區域在共享生產的行業類型選擇方面都具有一定的偏向性.在綜合考慮自然斷裂點和各區段區域數量均衡的基礎上，按專業化系數劃分為3個區段.Cr,i>1.20的地區的共享生產企業大部分集中在少數一兩個行業上，區域專業化程度較高.處于該區段的區域約占1/4，以徐州市區專業化系數最高.徐州市區312家共享生產企業中各類玻璃瓶生產廠家占293家；鹽城市區共享生產企業以機械設備制造為主，約占總數的71%；東臺市共享生產企業以金屬制品和消防救生安保器材為主，兩類企業合計占55%；睢寧縣的共享生產主要集中在木材加工家具領域；沭陽縣以園藝產業為特色；灌云縣則以服裝中的一個細分領域情趣內衣占主導.與Cr,i>1.20的區域相比， 0.80

圖2 蘇北地區共享生產地區專業化系數空間分布Fig.2 Spatial distribution of sharing manufacturing specialization degree in north Jiangsu

從空間上看，蘇北地區共享生產區域專業化程度整體上也存在一個明顯的西北到東南的高值斜向軸(圖2)，該軸覆蓋區域雖與共享生產企業數量空間分布中高值區域不完全相同，但高度重合.這說明很大程度上，區域專業化生產程度與區域的共享生產企業數量存在較大的空間相關關系，共享生產企業數量多、共享生產發展充分的地區，共享生產的專業化程度也更高.

4 影響專業化程度的主要因素

早期的研究表明，影響區域生產專業化的因素包括交通、土地、人工成本、資金成本、市場等[17-19].進入知識經濟時代后，影響因素又增加了知識溢出效應、勞動力市場發育、投入共享等.根據克魯格曼的區域生產優勢動力機制理論，引起區域優勢變動的原因一定是有新的打破原平衡的動力源出現或因素產生.

4.1 交易成本和運輸成本的降低是共享生產專業化提高的原動力

在共享生產交易平臺和快遞業普及之前，促進產業集聚的傳統因素變化已進入相對平穩期，原有產業區位優勢也相對固定.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新的信息發布、查詢、匹配撮合、結算、評價方式的建立，使交易成本，尤其是其中的協調成本迅速降低[20].這在20世紀90年代威廉姆森開創交易成本經濟學后，已通過不同地區和行業得到充分的論述[21-23].同時，主要基于互聯網等信息和管理技術的現代物流業的蓬勃發展，為共享生產的物流成本降低提供了條件.物流成本的降低，主要通過由訂制式生產而減少的各級倉儲成本和資金占用來實現[24-25].交易成本和物流成本的降低不僅能擴大企業市場范圍，也能強化它的既有市場，對生產產生新的集聚力影響，從而使區域共享生產專業化程度更高.因此，信息技術進步引起的交易信息成本和運輸成本的降低，是共享生產專業化提高的原動力.

4.2 原有產業優勢是共享生產專業化程度空間差異的基礎

共享生產的區域專業化是建立在原有產業優勢的基礎上的.蘇北地區產業優勢的確立分為3個階段.最初促成區域產業優勢的原動力包括傳統交通優勢和資源優勢，或兩種優勢兼具.傳統交通優勢歷史上主要體現在以京杭大運河和海運為依托的碼頭樞紐以及后來的鐵路樞紐，資源優勢主要表現在鹽、棉花、煤炭等地方資源上.比如，徐州玻璃瓶產業的集聚主要得益于生產玻璃所需的豐富的石英砂、長石、石灰石等原材料.后經過改革開放前有計劃的區域產業安排，以及改革開放后受市場經濟的知識溢出效應、投入共享等促進集聚因素的影響，產業優勢進一步強化，形成共享經濟出現前蘇北不同區域間的生產專業化格局.新的共享經濟則在這些區域優勢的基礎上產生.例如，很多現在實現共享生產的工廠多是在原國營大廠的基礎上產生的，其中：徐州的眾多玻璃瓶廠都是在原徐州玻璃瓶總廠的基礎上出現的；阜寧的閥門產業則來源于1965年成立的原阜寧閥門廠，目前阜寧已成為著名的閥門之鄉.

4.3 傳統影響因素的變化

交易信息成本和快遞運輸成本的降低使得生產企業對這兩方面的成本開支敏感性降低，從而可以選擇向其他占生產成本比重較大的影響因素的低值區位遷移，使原來相對固定的傳統因素的成本得以降低.這一點可以從蘇北地區共享生產淘工廠企業數量的空間分布格局上觀察出來.與原來制造企業多數分布在中心城市不同，共享生產中的工廠數量在中心城市與周邊縣級區域已經不存在明顯差異，甚至一些縣級區域的廠家數量要多于地級中心城市.原因是交易信息成本和快遞運輸成本的降低使得生產企業向土地和工資成本更低的中心城市周邊的某一個區域轉移.但為了利用原轉出區域的知識溢出效應、投入共享等因素，這種遷移距離不會太遠，通常只發生在區域內部或臨近區域.遷移發生后，像土地、工資等前期影響行業專業化生產程度的傳統因素成本得以下降.

5 討論

通過對蘇北地區共享生產的行業特點、空間分布以及生產專業化程度的分析發現，蘇北地區共享生產的企業數量已經有了一定的規模，并在不同地區形成了較高的專業化生產特征.如果說改革開放第一次塑造了蘇北地區行業經濟的區域特點，則基于互聯網技術的共享生產將會再一次重塑該地區行業的專業化生產空間格局.研究發現，由于物流，尤其是現代快遞物流業的發展，除個別依賴地方資源的生產外，共享生產通常不再受地域空間的限制.某個行業在一地集聚更多的是受地方營商環境和產業政策的影響.因此，行業專業化生產是否會在一個地區提高，更多地體現在一個地區人為生產條件和配套政策的優劣上.由于共享生產仍處于發展的初期階段，準確了解基于互聯網的共享生產區域專業化形成的特點，將有助于搶占這種先發優勢.對于地方經濟的政策制訂者與管理者來說，及時推出有利共享生產的市場環境和優惠扶持政策將會有力地助推共享生產的進一步發展.此外，充分利用蘇北地區南北交通樞紐的區位優勢，大力發展基于現代互聯網技術的交易撮合平臺和現代快遞物流業，也將促使共享生產專業化程度進一步提高，從而在更大區域打造地區名牌，促進區域經濟的快速高質量發展.

共享經濟出現尚不足10年，屬于一種新的經濟形式，但由于符合綠色、低碳經濟的發展方向，表現出了極強的生命力和發展前景.因此，對于共享經濟相關理論的廣泛與深入的研究，將對蘇北地區的生產實踐有著重要的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