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地方是真能“窮”死人的——這個地方的人根本不敢生病,因為他們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的錢只夠去一次醫院,治不好就只能等死。這個地方叫布隆迪,被稱為“非洲之心”,卻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
在我們身邊,總是能聽見有人說自己快“窮死了”。而有一個地方才是真能“窮”死人——這個地方的人根本不敢生病,因為他們辛辛苦苦攢了一輩子的錢只夠去一次醫院,治不好就只能等死。有一半的年輕人根本活不過17歲。更要命的是,這個地方肆虐著埃博拉、艾滋病等傳染病,還有恐怖分子的無差別攻擊。這個地方叫布隆迪,被稱為“非洲之心”,卻是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
近日,中國耳鼻喉科醫生謝無界講述了他作為援非醫生被派遣到布隆迪的故事。“從去年至今,作為援外醫療團隊的一員,我和22名中國醫生一起在世界上最貧窮的國家工作。在這里,我們不光要面對最惡劣的醫療環境,還要面對瘧疾、新冠和恐怖襲擊”。
以下是謝無界的講述。
來一次醫院幾乎能花掉畢生積蓄
在醫院通知我去援非之前,我只在視頻軟件上刷到過幾次布隆迪。大部分都是這么介紹這個非洲國家的:全世界最窮的國家、世界幸福指數倒數第二的國家、聯合國都不愿管的國家……真正到了布隆迪后,我才知道“窮”這件事有多具體。
盡管我所在的基特加省是布隆迪的政治首都,承擔著這個政治首都及周邊大量村落的醫療服務,但這里只有30位醫生及34位護士,根本沒有耳鼻喉專科。我必須一個人承擔門診、急診、查房的工作,常常是24小時候命班,一天要接診40個病人。
對布隆迪的居民而言,看病是非常昂貴的,尤其是專門來大醫院看病,長途跋涉來一次醫院幾乎能花掉他們所有的積蓄。
有一天,布朗帶著3歲的女兒來看病。他告訴我,兩天前,孩子玩耍時將一個豆子放進了右耳,當時大人都沒有發現,后來才注意到孩子哭鬧時總抓右耳。他已經跑了好幾家醫院,在其他醫院用水沖過,也用耵聹鉤取過,但都沒有成功,而且在取的過程中引發耳道出血。其他醫院的醫生建議他來找中國醫生,他才專門跑到了基特加省醫院。
我看了一下孩子的右耳,可以隱約看到白色異物嵌在外耳道里,位置很深,耳道黏膜已經充血腫了起來。可能是因為有血液浸泡,又加上前面的醫生用水沖過,豆子已經被泡大了,嚴嚴實實地卡在耳道里。
類似的狀況我在布隆迪見得太多了,病人病情都很重,但大多都是輕病拖成重病的。他們只有在最嚴重的情況下才會跑來找中國醫生,希望我們能化腐朽為神奇。
治別人不能治的病
援非之前,醫療隊的老師總跟我們說,我們來非洲是要改進他們的醫療技術,要治別人不能治的病。
我試著碰了一下孩子的耳朵,她疼得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拼命掙扎。這種情況下我完全不敢動手取豆子,必須得上麻藥。但基特加省醫院根本沒條件給孩子打全麻。明明是非常簡單的手術,我卻只能建議布朗再去更大的醫院看看。
但布朗已經把所有的錢都用來給女兒看病了,甚至已經不夠坐車回家了,更別說去其他醫院手術治療。
我把手術的危險性告訴了布朗:如果沒有全麻,孩子在取出異物的過程中很可能亂動,異物離鼓膜非常近,一旦碰到鼓膜,就會給孩子的聽力帶來不可逆的損傷。但布朗很堅定地同意進行手術。
在基特加省醫院的診室里,連一把用于異物取出的耵聹鉤都找不出來。幸好,我已經熟練掌握了自制耵聹鉤的方法。
我在門診室里擺了幾個凳子,囑咐護士、翻譯和布朗一起上陣,把孩子五花大綁起來。穩定下孩子的心神,我便將耵聹鉤伸進了孩子的耳道。孩子哭得非常厲害,甚至有些背過氣去了,布朗的呼吸聲也隨著女兒的哭聲越來越急促。我再次深呼吸,將耵聹鉤的尖端水平向右扎入豆子,靠著耳道壁的支撐,慢慢地嘗試鉤出異物,豆子終于肉眼可見地開始移動,最終落在了我的手心里。
布朗深深地吻了一下女兒的后腦勺,然后不住地對我說謝謝。
“朋友”死在了槍下
布隆迪的旱季剛剛結束,有一輛急診車沖進了駐地,說有緊急手術需要我。
平時我們都是坐大巴從駐地去醫院上班,只有出現急診,急診車才會專門來駐地接我們。說是急診車,其實車上沒有任何生命維持設施。
護士告訴我,有一名患者的下巴被槍打穿了。我一下子緊張了起來,誰能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耳鼻喉科大夫有一天要治槍傷?
護士告訴我,布朗是一名被雇傭的小巴車司機,他和一車乘客在回基特加省的路上遇到了恐怖分子設立的路障。布朗放緩行車的同時,路障后跳出了搶劫的恐怖組織人員。但布朗沒有停下車,反而加速撞了過去。
對一個貧苦的司機來說,停車任人搶劫本該比跟武裝恐怖分子作對要好,但也許他是不想讓車上的乘客受傷。除他之外,車上其他人都幸免于難。
布朗拖著中彈的身軀開了50分鐘的車,來到了中國醫生所援助的醫院。或許他是記得我在這里。但為時已晚,布朗被抬進急診室后約5分鐘就去世了。
這不只是布朗的故事,更是一群布隆迪人試圖通過努力掙脫身上困頓的故事。我希望更多人能看到這個故事。這些勇敢的人和掙脫的過程,值得被更多人見證。
(中國新聞網2022.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