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定律

◎ 歐陽晨煜

對蘑菇的印象，有三個。極為斑斕的色彩和傘狀的體態、雨后長椅上長出簇簇蘑菇的震驚事件、熱愛采蘑菇的兒歌主人公在童年的熱心推介。因此，2021年夏天，在厭倦了綠葉植物后，我買了很多蘑菇種植桶，打算一睹這彩色生物的生長過程。

按照種植說明，我首先需要在蘑菇種植桶的蓋子中央剪一個蘋果大小的圓片，然后嚴嚴實實地覆上一層紙巾，保持其持續濕潤即可。賣家特地叮囑我：“在蘑菇沒有長到足以突破蓋子的高度之前，切記不要提前打開蓋子，揭開紙巾去看其長勢，以免導致陽光瀉入，種植失敗。”這讓我覺得非常驚訝，起初我以為種植蘑菇和種植其他植物一樣，我大可以淋漓盡致地觀察其從發芽，到慢慢長大，根莖粗壯，毫無遺漏地記下這一過程，寫一本厚厚的觀察日記。可誰知，一開始的這條溫馨提示就打破了我所有的計劃。

于是，我按照說明進行操作，用濕紙巾蒙住了那個唯一可以用來觀察蘑菇長勢的圓孔。這樣，我和蘑菇，從一開始，就保持了相當的距離。我打開觀察日記，記錄噴水的頻率，為蘑菇營造一個盡可能潮濕的環境。然而，連續噴水兩周后，沒有任何變化，我和蘑菇進入了遙遙無望的等待期，我想象它從平平無奇的菌包孕育出乳白色的菌絲，然后長出圖釘大小的蘑菇，然而這一切重要的萌發和形成過程，均在蓋子下的陰暗區域神秘又孤獨地進行著，禁止觀賞。

而在第17天，幾株蘑菇頑強地頂著紙片，我終于可以揭開蓋子，參與它的生長過程了。而一開蓋，17天的長勢結果讓我震撼。在不平整且丑陋不堪的菌面上，連綿長出了許許多多小珊瑚狀的粉色蘑菇，數量極多，尤為可愛，簇簇遍布整個菌包。這時候的它們已經變成真正的蘑菇子實體。接下來的幾天，我信心滿滿地寫起了我的觀察日記，不料才3天時間，蘑菇就長成了平時可食用的大小，需要連根收割了。于是，我割掉蘑菇，整個菌包又和剛開始一樣，裸露又陌生地呈現在我面前，回到原點。

蘑菇為什么要如此堅決地隱瞞自己起初的生長過程，為自己設立在圓蓋位置那樣的生長線？除非達到并突破那條目標線，幻化出蘑菇形狀的子實體，否則決不會讓人看到自己奮力的身影。而在陰暗潮濕中生長的時間里，只有蘑菇自己陪著自己。

很快，我明白了，這樣的生長方式是一條專屬蘑菇的蘑菇定律，或叫萌發定律。而把它從潮濕環境中移植到社會，這條定律也有特別的意義。原來蘑菇這樣獨特的生長方式并不是自己選擇的，而是由一種殘酷的社會規則決定的。初入世者或某件事的新手在進入一個全新的領域后，往往會面臨一段不受重視、不被看好的時期，就像蘑菇在沒有萌發出對人們有用的子實體時，不得不被棄置在陰暗潮濕的環境里，孤獨地自生自滅，自我生長，無人賞識。這一時期，通常是蘑菇最脆弱且最稚嫩的時期，無法面對陽光，僅靠一點點水量的補給，自己奮力生長。就好像是我們進入全新領域后，最初并不能得到周圍人很多的關注和幫助，只有當憑一己之力做出成績后，才會被看出日后發展的潛力，從而獲得贊揚和助力。

蘑菇也一樣，只有當它生長到足夠的高度，才會頂破圓蓋上的紙片，得到普遍的關注。這時候，它陰暗孤獨的環境就會有所改善。人們會揭開壓制在它頭頂的圓蓋，讓其充分享受外界的呵護。殊不知，這時的它已經足夠強壯，褪去稚嫩，完全可以自己享受陽光雨露了。

你有沒有過這樣的“蘑菇經歷”呢？這一定是最難熬的磨煉時期，是痛苦、懷疑和無力同時襲來的黑暗時期，可以借助的資源少之又少，可以依靠的環境也養料匱乏。你唯有自己沉淀，通過不斷努力來加快自己的“蘑菇進程”，才有突破之日。

“像蘑菇一樣去生活”，是要懂得所有鮮艷斑斕的孕育過程都是何其陰暗孤獨的。心理學家對處在“蘑菇時期”的人提出了一些必要的建議：首先，要正確衡量自己處于孢子時期的水平，消除繽紛彩菇般不切實際的幻想，切忌眼高手低，要以平和的心態面對自己缺乏經驗和能力的孢子身份。其次，加速適應貧瘠的環境，腳踏實地的同時要使自己盡可能獲得更多的營養和補給，以便盡快達到生長線。最后，千萬不要消沉，“蘑菇時期”雖然極其痛苦，但對人生價值的提煉和能力的提高一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在這個時期你所獲得的，不僅僅是專業技能的提升，更是意志力和抗挫折能力的雙重提高，這將為你積攢許多寶貴的經驗和素質。

蘑菇用降落傘一樣的傘帽證明自己，而你用什么證明自己呢？

（青衣袖摘自《知識窗》圖/槿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