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語
疫情開始那年我正好高三,原本過完初七就要去學校的,結果大家都開始上網課,作業也開始線上提交。
而我剛被查出抑郁癥不久,每天感覺整個人的力氣都被抽空了,隨便動一下都覺得累。
各科的群里不停地傳來作業,我越看越覺得心煩,不想做或者不會做,就總一個人偷著哭。
但也有情緒爆發的時候。
一次物理群里又發來幾套試卷,而之前的3套我才只做了1套。老師還特地艾特了沒交的幾位同學,我的名字赫然在內。
突然掙扎于為什么別人可以而我不行的問題中,暴躁的閥門打開,負面情緒噴涌而出。恰好我媽出去進購物資,于是家里只剩我一個人放肆地發泄。
我媽回來的時候家里一片狼藉。玩偶被扔得到處都是,小木凳被踢翻,門口還掉了一只拖鞋,我爸心愛的竹子被我打得葉子掉了一地……直到她看見坐在地上出神的我,才否定了家里進賊的想法。
我以為她會罵我的。
結果她洗了手消完毒,撿起我的拖鞋過來給我。蹲下和我保持平視:“不就是作業嘛,我幫你寫就好了。”然后摸摸我的頭,開始打掃我弄亂的家。
她掃竹葉的時候,看我還坐在地上,又無奈地過來拉起我:“地上那么涼,快起來,去把你的作業都放在茶幾上,媽媽以前也是學霸的。”
于是那一個假期的作業幾乎都是我媽幫我寫的。有時我都睡一覺醒來了,發現外面客廳的燈還亮著。我走近一看,發現她正對著答案一筆一劃地模仿我的字跡。我輕輕一笑,你看,學霸也抄答案。以防老師發現字跡的差別,她還特地在比較暗的地方拍照,這樣不容易看清。
后來上了大學,這件事還會偶爾被我拿出來和好朋友們分享一下。每次講完我都能收獲她們滿滿的感嘆和羨慕,我媽突然就成了“別人家的媽媽”。
可是只有我知道,這是一份無奈的愛。
那些無力的日子里,有次我忍不住對媽媽說了聲“謝謝”,忙著寫英語作文的她抬頭笑笑,眼角已經有了皺紋:“誰讓我拿你沒辦法呢。”
我看著她生出的幾根白發,看著她不再年輕的面龐。原來在我以為只有我痛苦的時候,她的妥協和無奈背后,都有不亞于我的難過。
我很抱歉沒有成為她的驕傲,但她是我永遠的驕傲。E79B5F08-E8C1-4FB6-BEB0-3E7CA3828A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