憤怒都是捏造出來的

☉〔日〕岸見一郎 古賀史健 ◎渠海霞 譯

青年：昨天下午我在咖啡店看書的時候，從我身邊經過的服務員不小心把咖啡灑到了我的衣服上。那可是我剛剛下狠心買的一件好衣服啊，我忍不住大發雷霆。我平時從不在公共場合大聲喧嘩，唯獨昨天，我憤怒的聲音幾乎傳遍了店里的每一個角落。我想那應該是因為過于憤怒而忘記了自我吧。您看，在這種情況下，“目的”還能講得通嗎？無論怎么想，這都是“原因”導致的行為吧？

哲人：也就是說，你受怒氣支配而大發雷霆。你平時性格非常溫厚，在那時卻無法抑制住怒火，那完全是一種自己也無可奈何的不可抗力。你是這個意思吧？

青年：是的。因為事情發生得實在太突然了，所以，我就不假思索地先發火了。

哲人：那么，我們來假設昨天的你恰巧拿著一把刀，一生氣便向對方刺了過去。在這種情況下，你還能辯解說“那是一種自己也無可奈何的不可抗力”嗎？

青年：您這種比喻也太極端了！

哲人：并不極端！按照你的邏輯推下去，所有盛怒之下的犯罪都可以歸咎于“怒氣”，而并非當事人的責任。你不是說人無法與感情抗衡嗎？

青年：那么，先生，您打算如何解釋我當時的憤怒呢？

哲人：這很簡單。你并不是“受怒氣支配而大發雷霆”，完全是“為了大發雷霆而制造怒氣”。也就是說，為了達到大發雷霆這個目的而制造出來憤怒的感情。

青年：您在說什么呢？

哲人：你是先產生了要大發雷霆這個目的。也就是說，你想通過大發雷霆來震懾犯錯的服務員，進而使他認真聽自己的話。作為相應的手段，你便捏造了憤怒這種感情。

青年：捏造？您不是在開玩笑吧？

哲人：那么，你為什么會大發雷霆呢？

青年：那是因為生氣呀！

哲人：不對！即使你不大聲呵斥而是講道理，服務員也應該會誠懇地向你道歉或者用干凈的抹布為你擦拭。總之，他應該會采取一些應有的措施，甚至還有可能為你洗衣服。而且，你心里多少也預料到了他可能會那樣做。

盡管如此，你還是大聲呵斥了他。你感覺講道理太麻煩，所以想用更加快捷的方式使并不抵抗的對方屈服。作為相應的手段，你采用了“憤怒”這種感情。

青年：不，我不會上當的，我絕不會上當！您是說我是為了使對方屈服而假裝生氣？我可以斷言那種事情我連想的時間都沒有。我并不是在思考之后才發怒。憤怒完全是一種突發式的感情！

哲人：是的，憤怒的確是一瞬間的感情。有這樣一個故事，說的是有一天母親和女兒在大聲爭吵。正在這時候，電話鈴響了起來。“喂——”慌忙拿起話筒的母親的聲音中依然帶有一絲怒氣。但是，打來電話的人是女兒的班主任。意識到這一點后，母親的語氣馬上變得彬彬有禮起來。就這樣，母親用客客氣氣的語氣與老師交談了大約5分鐘之后掛了電話，接著又勃然變色，開始訓斥女兒。

青年：這是很平常的事情啊。

哲人：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所謂憤怒其實只是一種可放可收的手段而已。它既可以在接電話的瞬間被巧妙地收起，也可以在掛斷電話之后再次被釋放。這位母親并不是因為怒不可遏而大發雷霆，她只不過是為了用大嗓門震懾住女兒，進而使其聽自己的話才采用了憤怒這種感情。

青年：您是說憤怒是達成目的的一種手段？

哲人：所謂“目的論”就是如此。

青年：哎呀呀，先生您可真是帶著溫和面具的可怕的虛無主義者啊！關于憤怒的話題，您所有的見解都充滿了對人性的不信任！

（王世全摘自機械工業出版社《被討厭的勇氣：“自我啟發之父”阿德勒的哲學課》一書，辛 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