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歐投資新風向綠色與數字

文/張哲

盡管2021年中歐關系遇到諸多挑戰，但2022年以來，隨著國際形勢的復雜發展，中歐經貿關系也發生了一些新的變化，值得企業家關注。

中歐經貿合作成效顯著

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和地緣政治沖突三重影響下，世界經濟不確定性顯著增加，增長動力受到抑制。中國和歐盟同為全球主要經濟體，雙方經濟互補性較強，經貿往來密切，互為重要貿易投資伙伴。面對復雜嚴峻的國際形勢，中歐經貿合作依然延續快速發展勢頭，成效顯著。

中歐貿易逆勢增長

盡管受到新冠肺炎疫情的不利影響，中歐貿易仍呈現出強大韌性和活力。據中國海關統計，2022年第一季度，中國與歐盟進出口貿易額達1.31萬億元，占同期我國外貿總值的13.9%，同比增長10.2%，增速超過同期中國與東盟8.4%的增速。從具體國別來看，中國與歐盟內第一大貿易國德國的進出口額達3 553.4億元，增長3.5%，占中國與歐盟貿易總額的27.1%；同期，中國與荷蘭、法國、意大利進出口額均超過1 000億元。值得注意的是，2022年前兩個月，歐洲疫情相對緩和，經濟復蘇加速，中歐貿易增長更快，歐盟重回中國第一大貿易伙伴的位置。雖然3月數據顯示中國第一大貿易伙伴位置重新易主東盟，但也可以看出，“脫歐”后的歐盟正加速經濟復蘇，并加強與中國的貿易往來。

中歐雙向投資持續深化

2022年以來，中歐雙向投資穩中有進。從吸收外資來看，歐盟是中國重要的外商直接投資來源地。據商務部統計，2022年第一季度，對中國投資排名前三位的歐盟國家分別是荷蘭、德國和瑞典，投資額分別為40.5億美元、3.7億美元和3億美元。2022年以來，中國圍繞“穩住外貿外資基本盤”，進一步擴大高水平對外開放，優化營商環境，加大外商投資合法權益保護力度，歐盟企業仍然十分看重對華投資。中國德國商會2022年3月發布調查報告顯示，71%的德資企業將擴大在華投資。從對外投資來看，歐盟是中國重要的對外投資目的地。據商務部統計，2022年第一季度，中國對歐盟非金融類直接投資流量為14億美元，同比增長4.5%，占中國對外投資流量的5.2%。中國對歐盟投資流量排名前三位的國家分別是德國、荷蘭和瑞典，投資額分別為5.9億美元、3.2億美元和1.8億美元。中國企業在歐盟的投資主要分布在制造業、采礦業、金融業、租賃和商務服務業、批發和零售業等領域。截至2020年年底，中國共在歐盟設立直接投資企業近3 000家，雇用外方員工近26萬人。

中歐全面投資協定最新情況

2012年2月，中國與歐盟達成啟動雙邊投資協定談判的共識，此后歷時7年35輪談判，最終在中歐建交45周年的2020年，宣布達成了平衡、高水平、互利的中歐全面投資協定（China-EU Comprehensive Agreement on Investment，以下簡稱“中歐投資協定”）。中歐投資協定展現了中方推進高水平對外開放的決心和信心，不僅有助于進一步推動中歐投資合作，夯實中歐全面戰略伙伴關系的基石，也有助于為中歐投資者提供穩定可預期的投資環境，并在后疫情時代為中歐實現超預期的經濟復蘇奠定堅實的基礎，為構建開放型世界經濟作出中歐兩大經濟體的重要貢獻。

按照原定流程，中歐投資協定在成為歐盟法律之前，需要對協定文本進行核對和翻譯，經過歐洲議會批準后，再在2022年法國擔任歐盟輪值主席國期間由27個成員國首腦組成的歐洲理事會批準。但是，2021年5月20日，歐洲議會全會審議討論題為“中國對歐盟實體、歐洲議會議員、成員國議會議員反制措施的決議”，最終該決議投票通過。由此，歐盟“凍結”中歐投資協定，并表示只有中國取消反制裁措施才能重啟中歐投資協定。

2022年以來，在俄烏局勢依舊緊張的情勢下，中國與歐盟于4月1日召開了領導人會晤。外交部有關負責人表示，中歐雙方達成了多項共識，同意以和平對話和外交途徑解決烏克蘭問題，同意推動中歐關系穩定以應對當今國際上的危機，同意推動中歐務實合作帶動世界經濟全球化發展，同意共同努力防止新冷戰和世界分裂。但是，此次中歐峰會未能為停滯不前的中歐投資協定帶來任何進展。該負責人還表示，歐盟必須先取消對華制裁措施，然后才能探討取消其他報復措施的可能性。

由此，筆者認為，短期內中歐投資協定難以重啟。究其原因，當前中歐之間的政治互信受到沖擊，中歐雙方都認為對方應當首先取消制裁性措施才能重新開啟協定的談判與對話，目前來看雙方都沒有妥協與退讓的表態。此外，美國政府持續“攪局”中歐關系。經貿協定生效實施的前提是締約方政治關系和諧穩定，只有掃清各項政治障礙，才能為經貿協定的下一步行動提供基礎。綜上所述，短期內中歐投資協定將難以有實質性進展。但中長期看，筆者認為中歐投資協定將會繼續向前推進。一是歐盟是中國必須要發展的經貿伙伴。歐洲有市場、有技術，是國際舞臺上無法忽視的一支重要力量，在很多重大國際問題和地區事務上，中國應該也必須與歐盟合作，因此，推進中歐投資協定，發展中歐關系，對中國的經貿、外交、金融等都有現實利益。商務部近期公開表示一直在為中歐投資協定的簽署和批準生效做準備，并希望能夠早日簽署生效。二是歐盟也同樣需要中國，甚至超過中國對歐盟的依賴程度。當前，歐洲不僅正在面臨俄烏沖突導致的軍事危機、能源危機，還在忙于應對因疫情導致的經濟復蘇乏力問題，甚至可能還要面臨糧食危機。在此狀況下，歐盟將更加離不開中國。中國與歐盟的經濟結構差異決定了雙方是一種相互依存、深度互補的經貿關系。從長遠來看，隨著歐洲對中國依賴的逐步增強，在中歐關系逐步修復后，中歐投資協定將會繼續向前推進。

中歐投資合作應關注的問題

隨著歐盟經濟逐步走出疫情陰霾，中歐經貿合作迎來疫后新契機。在雙方領導人戰略引領下，中歐貿易往來和雙向投資保持韌性增長，全方位多層次寬領域合作格局更加鞏固。盡管依然面臨各種挑戰，但中歐經貿合作植根于雙方堅實的產業基礎、廣泛的共同利益，具有強大的韌性和潛力，并已形成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利共贏的良好發展態勢。可以說，歐盟為中國企業發展提供了良好的土壤，中國企業也為歐盟高質量發展帶來了巨大效益。

中歐關系面臨挑戰，但合作空間廣闊

雖然中歐投資協定被“凍結”且目前看不到何時能夠重啟談判，中歐關系也因國際政治局勢變動而受到沖擊，但中歐之間不存在地緣政治上的根本沖突。中歐經濟互補性強，雙方在市場、技術、資金等方面互有所需，中歐經貿合作仍將在雙邊關系中發揮重要作用。因此，中歐投資合作空間仍然廣闊，企業也應積極尋找雙方發展戰略契合點。

在綠色經貿方面，中國與歐盟都將綠色經濟作為發展的重中之重，先后發布了一系列發展目標與規劃，為中歐綠色經貿合作創造了機遇，有可能成為新發展格局下中歐合作的新亮點。主要原因有三。一是中歐在綠色經濟領域存在廣泛共識。中歐雙方就加強中歐綠色合作達成了一系列重要共識，并堅持在多邊框架下共同構建公平合理、合作共贏的全球氣候治理體系。中歐雙方都制定了碳中和目標，均處在綠色轉型發展的關鍵期，雙方都需應對轉型挑戰。二是中歐綠色產業互補性強。歐盟低碳經濟起步早，歐盟企業掌握先進技術。在綠色低碳技術領域，中國可為歐盟提供廣闊市場，成為其綠色低碳技術最大的試驗場，實現綠色技術商業轉換與大規模應用。在新能源車領域，中國企業綜合成本優勢明顯、出口潛力大，歐盟市場有巨大提升空間，雙方在汽車電池等相關領域產業鏈供應鏈合作前景好。三是中歐共建綠色“一帶一路”潛力大。歐盟高度重視綠色發展，歐盟企業擁有先進技術和管理制度，中國企業產品服務成本低、效率高，項目開發建設經驗豐富。中歐可將共建綠色“一帶一路”作為切入點，利用各自優勢，以綠色為引領，共同開拓第三方市場。

在數字經濟方面，中歐雙方都開始重視數字經濟發展與國際合作。2021年底，中國國務院印發了《“十四五”數字經濟發展規劃》（以下簡稱“《規劃》”），指出數字經濟國際合作不斷深化，我國數字經濟領域平臺企業加速出海，影響力和競爭力不斷提升。同時，《規劃》還提出要有效拓展數字經濟國際合作，加快貿易數字化發展，推動“數字絲綢之路”深入發展，積極構建良好的國際合作環境，拓展與歐盟的數字經濟合作伙伴關系。2022年政府工作報告也提出，中國將促進數字經濟發展，建設數字信息基礎設施，完善數字經濟治理，更好地賦能經濟發展。歐盟則將數字化轉型作為提升歐盟國際競爭力的重要方式，近年來相繼出臺了包括《歐洲數據戰略》《人工智能白皮書》《2030數字羅盤計劃》等一系列戰略文件在內的數字發展規劃。近期，歐洲議會、歐洲理事會和歐盟委員會還就《數字市場法案》達成協議，并預計于2022年10月投票通過后生效，該法案將成為歐盟增強數字經濟競爭力和提升全球數字規則話語權的重要保障。中歐雙方在數字經濟領域擁有各自的優勢，如中國重視新基建產業發展，并把數字基建作為關鍵部分，此外中國近年來還涌現出一批國際競爭實力強勁的數字化企業，在數字經濟領域走在了全球前列；而歐盟則在數字經濟框架與市場監管方面有著豐富經驗，這契合了中國現階段對解決數據安全、市場監管和區域發展不平衡等問題的需求。歐盟正在加速推進數字經濟轉型升級，這也為中國企業投資歐盟數字基礎設施創造了市場空間。中歐在數字經濟領域的比較優勢，為雙方實現優勢互補、展開深度合作提供了良好條件。

仍需高度關注歐盟最新動向

為擺脫疫情反復對經濟復蘇的困擾以及俄烏沖突造成的能源危機，歐盟正嘗試降低對外國依賴，尤其是對中國的依賴，這一點值得我們高度關注。

首先，能源困局。2021年以來，國際大宗商品市場價格急劇攀升，與此同時，天然氣、原油、煤等能源價格也水漲船高，歐洲多國出現能源緊缺、電價大幅上漲等問題。能源價格飆升不僅限制家庭消費，還將大幅增加高耗能企業經營成本，導致工業生產減少，因此能源風險正成為歐盟經濟最大的風險之一。在外部因素的影響下，德國政府不得不暫停了“北溪2號”天然氣管道項目，這無疑加大了歐洲緩解天然氣需求的難度。俄烏沖突期間俄羅斯對部分歐盟國家實施“斷供”天然氣的反制裁措施，也進一步推高了天然氣價格，加劇了歐盟能源短缺的程度。即便歐盟推出綠色能源轉型計劃，但在短期內也難以見效。需要注意的是，能源價格高企將直接影響歐洲居民消費意愿和工業企業生產成本，這有可能削弱中國對歐盟出口良好增長勢頭。此外，我國是全球液化天然氣第一大進口國，且國際進口量不斷上漲。雖然歐盟已經轉向向美國進口液化天然氣以填補缺口，一定程度上緩解了其迫切需求，但如果歐洲石油和天然氣價格持續高企，有可能會與中國產生能源與經濟的競爭關系，不利于中歐經貿合作的發展。

其次，歐盟正在努力降低對中國的依賴。一方面歐盟國家正在尋求戰略自主和經濟主權，以增強歐盟在國際領域的自主行動能力；另一方面，俄烏沖突以來，歐盟正與俄羅斯經濟逐步實現“脫鉤”，同時意欲降低對中國經濟的依賴。例如，中國是歐盟最大的原材料供應國，許多關鍵原材料嚴重依賴中國進口。為此，歐盟制定了原材料戰略，成立原材料聯盟，尋求與其他國家建立戰略伙伴關系，以減少關鍵原材料對中國的依賴。又如，中國是全球最大原料藥出口國，歐盟近半數的原料藥自中國進口。為此，歐盟計劃持續加大醫療領域投資，推動產業回流，在本地生產更多藥品。此外，半導體、電池、數字技術等也是歐盟降低對中國依賴的重要領域。因此，未來一段時期，歐盟有可能將更加頻繁地使用出口管制、投資審查、政府采購等限制措施，加快出臺外國補貼審查、碳邊境調節機制、供應鏈盡職調查等經貿工具，以進一步減少對中國依賴。

當前，中歐關系雖然面臨挑戰，但經貿前景仍然可期。正如中國在近期舉行的中歐峰會中所強調的那樣：當前新冠肺炎疫情尚在蔓延，世界經濟復蘇艱難曲折，烏克蘭危機又接踵而來。在這種情況下，中歐作為全球兩大力量、兩大市場、兩大文明，應該就中歐關系和事關全球和平與發展的重大問題加強溝通，發揮建設性作用，為動蕩的世界局勢提供一些穩定因素。中歐有著廣泛共同利益和深厚合作基礎，只有合作協調才能解決問題、應對挑戰，共同推動中歐關系行穩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