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 治,劉雅煒,王 丹,張新平 Qiao Zhi & LiuYawei & Wang Dan & Zhang Xinping
(西安理工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陜西西安 710054)
相比于內在精神動因驅動的西方工業革命原生、內生型發展,中國工業化起始于拯救民族危亡,從開始就蘊含了強烈的社會目的和政治色彩。中國工業遺產在普遍包含計劃性特點的同時,其“獨有價值”大都具有共同歷史進程下相似的隱性特征,空間上具有潛在獨有價值利用可能。本文在西安工業遺產大華1935歷史價值梳理的基礎上選取地域特色工業元素進行提取,通過符號推導的方法對工業遺產記憶價值識別、重組、植入,對園區當代文創產業的空間塑造賦予文化記憶的實體背景,形成工業遺產元素提取設計應用構架(圖1)。

■圖1 工業遺產元素提取設計應用構架
受現代歷史觀影響,對工業文化遺產“見證”作用的重視導致早期工業文化遺產保護的重點指向遺產的物質載體及有形元素[1],工業歷史價值傳承能夠強化工業場所精神,喚醒集體記憶[2-3]。“文化記憶”研究的學理脈絡,先后經歷了群體概念“集體記憶”(Durkheim 涂爾干、Halbwachs 哈布瓦赫)、記憶文化符號(Warburg 瓦爾堡)、記憶傳承(Paul Connerton保羅·康鈉頓)到文化記憶理論[4],試圖把經驗回憶、情感認同和文化積淀的延續聯系在一起。
工業遺產文化記憶的社會建構研究主要表現為地方現象[5],主要功能是為“身份”定位以及價值認定[6-7],研究通常落點于服務現存社會秩序的合法化,逐步走向社會結構、政治權力和空間闡釋融為一體,并和實踐記憶(practice memory)、城市記憶(urban memory)、集體記憶(collective memory)、地方感等研究角度交叉。“文化記憶”研究將視角著力于記憶形成過程中相關社會因素權重與影響(如政治、權力等),主要圍繞記憶事件本身、社會記憶機制識別與傳播、社會“文化記憶”中的動力學研究問題[8-9]。文化記憶相關研究打破時間、空間上的局限,以更廣域的視野研究社會、文化和心理之間的互動。其中共享利用不僅包含記憶中的特殊事件和地方化內涵,且是重大歷史意義背景下生產生活的認知重塑及價值重構[10-11]。
大華1935(大華紡織廠)是我國西北地區最早、規模最大的國有紡織企業之一(圖2),同時也是西安保存較為完好的工業遺址之一。大華1935屬近代民族工業遺址,具有歷史、社會、建筑和技術、審美、社會及科學研究的多重價值(表1)。通過場地訪談調研、問卷調查表明,園區中的四類利益相關群體(游客、學者、藝術機構、運營商)之間存在需求沖突,以遺產地獨有遺存價值匹配園區空間改造可能是提升文化產業附加值、尋找歷史記憶、改善遺產改造設計模式同質化的重要途徑(表2)。

■圖2 大華1935平面及空間設計圖

表1 大華1935發展沿革

表2 大華1935園區保護分類及記憶價值表
大華1935工業遺存價值分級。一級整體保護:對建筑構筑物實體構件和外部景觀效果完整保護,不拆除和更改房屋外部墻體、屋面、內部框架及其他房屋構件,不更改房屋外部整體景觀效果,對建筑構筑物修繕和加固時遵循修舊如舊原則。二級實體保護:工業遺產價值較高及體量較大、一定程度上能體現“大華1935”各個時期歷史特征的建筑構筑物。改造建設方式:保護建筑結構、墻體、屋面等實體構件,顏色材質外觀適當調整。三級結構保護:歷史文化價值較低及建筑質量較差的早中期建構筑物以及晚期修建的廠房和辦公建筑。改造建設方式:保護建筑基礎、框架等結構構件。
紡織企業的生產具有多工序、多機臺連續生產的特點,一直被稱為“千人紗、萬人布”,其基礎管理水平的高低決定著生產水平、質量水平的高低。大華紗廠起先擁有世界上先進紡織機械老式的44英寸豐田自動布機,頂梁上有“株式會社豐田自動織機制作所制”或“豐田式織機株式會社制”的字樣,是迄今為止我們看到的最早的織機。紡織中棉紡織品單位名稱里的表示方法通常有兩種,一種叫公制,一種叫英制。現在行業要求用公制表示,但一般習慣上常以用英制稱呼。比如:T/JC,65/35,45×45,96×72,47〞細布。表示的意義是:原料成分:滌棉混紡,其中棉經過精梳;原料配比:滌綸百分之六十五,天然棉百分之三十五;紗支:經紗四十五支,緯紗四十五支;經緯密度:每英寸經紗根數九十六根,緯紗根數七十二根;幅寬47英寸,品名:平紋細布。
棉紡織生產分棉紡和織造兩大工程系統。棉紡工程,從原棉、化纖等紡織原料開始,通過清花技術流程——梳棉技術流程——預并技術流程——條卷技術流程——精梳技術流程——并條一道——并條二道——并條三道——粗紗工程——細紗工程——筒子工程,最后到成品紗。傳統的有梭織機織造工序,分經、緯用紗,分別從筒子和細紗管紗開始,通過整經技術流程——漿紗技術流程——穿經技術流程——織造技術流程——工序整理流程,最終轉化為成品布料。對紡織的12道技術工藝流程,進行符號的提煉和元素的轉譯。將轉譯后的符號進行元素重組,進而形成獨具紡織工業特色的“線要素”歷史符號(圖3)。

■圖3 大華1935工業元素轉化
大華1935記錄著地域工業發展史,也承載著歷史記憶和園區周邊居民的集體記憶。集體記憶狹義指對非歷史的特殊記憶,廣義指以自身的獨特性、特定的凝聚力和文化認同為主要內容的群體的過去記憶收集[12]。通過元素的遴選進行體系化設計,在家具設計的識別、意涵轉化中,注重獨有價值工業元素家具設計的形式到空間設計的介入,以紡織工業元素線元素進行系列化設計(圖4)。園區家具的設計突出大華1935工業史,以線要素植入,在外觀造型、家具設計靈感及舒適度方面進行匹配。“經緯之間”燈具的設計靈感源于大華1935園區工業史,設計一組以“梭子”形狀為主題造型的燈具,介入了“時光”與“燈光”的互通關系,通過“梭子”這個原形賦予燈具形態創意設計(表3),將紡織所用的工具紡錐運用其中,結合紡錐的流線型造型,將紡錐與紡線相結合,通過燈頂部“螺旋式”的變化,延伸設計為紡錐裝飾落地燈的造型。椅子設計通過“織布機”“梭子”造型延伸而來(表4),這兩種典型家具在材質選取方面都利用竹子,源于竹子材質堅硬、有很高耐磨耐劃能力,種植方式簡單,在適宜環境氣候內種植,生長茂盛,產量巨大,是可再生利用的純綠色資源。椅子的組合設計中選用織布機經緯線的穿插原理,運用到可變造型椅的穿插方式中,讓游客在變化椅子形式的互動中,對織布機的工作原理有一定的認知[13]。

■圖4 舊工業元素系列化設計模式

表3 “經緯之間”燈具設計元素提取轉換設計

表4 “經緯之間”椅子設計元素提取轉換設計
對原始場地元素中最具有代表性、標志性元素進行采集以及獨有價值元素提取,例如工廠機器齒輪、工廠紡織所用梭子以及整個工廠外觀造型元素提取作為線圈設計。對于劇場的設計主要提取工廠中齒輪的元素再結合大華原廠房建筑特點來改造,以紡織中所用的梭子為單獨的元素來進行提取設計,采用梭子的造型輪廓與工業空間中花壇等元素相結合,不僅能夠突顯場地功能及歷史感,還可作為單獨的節點來進行空間點綴,達到記憶重塑與功能置換的雙重目的。工廠線圈元素提取與設計,將線圈元素進行提煉并介入空間作為環境節點,在造型上進行鏤空提煉設計,點綴場地、分割空間,給人們在視線的聚焦與穿透中形成疊加景觀,同時增添了光影結合帶來的趣味性且活躍節點周邊的場地氛圍(表5)。

表5 “經緯之間”環境節點(小品)設計元素提取設計案例轉化
多種布料與線條元素提取的多途徑使用。將紡織中的布料與線條元素進行本源形態價值提取排列,花紋與線條走向和線條疏密排列多變,將其運用在道路的鋪裝中滿足審美的同時形成尺度感,也可與種植池造型相結合綜合運用散布在景觀綜合體中,達到記憶回溯與當代設計相互依存,整體設計感在延續整個工業歷史的氛圍下得以提升(表6)。

表6 “經緯之間”種植池設計元素提取設計案例轉化
工業紡織元素系列化設計視角下景觀構筑物的“空間整合設計”總體目標為釋放空間,增加多樣性,表現為圍繞空間改造目標的四部分,匹配于工業遺產空間微更新中景觀建筑構件設計。空間整合通過構建各空間之間的聯系、疏通空間中的關系、合理地規劃空間區域,執行空間中分布的四個辦法,圍繞景觀建筑構件以空間分割、穿插、連接等為目的,在設計中以工業鋼架、玻璃等“線性元素”的景觀建筑構件,完成空間整合功能目標的同時體現工業氣息(表7),并在空間更新同時加深場地印象、深化“經緯之間”場地主題。

表7 空間整合
工業紡織元素系列化設計視角下景觀構筑物的“概念演繹設計”在產業園區建立藝術工作者共創活動區中得以體現,主要目的是將藝術產業、藝術創作空間提供給各類藝術創客形成產業集聚(表8)。將工業遺址、人文遺址、空間主體、商業空間進行元素提取融入到園區內,形成藝設共創、文化演出的共同體模式,在空間整合、概念演繹進行系列化設計,形成為多語匯工業元素綜合體,進一步加強“經緯之間”紡織工業設計語匯[14]。

表8 概念演繹
在工業遺產(紡織類)保護利用現狀上,工業遺產時空定位差異、引申價值是未來演化動力,表現為場地轉向場所的迫切需要。作為工業遺產文化記憶的時空脈絡、歷史結構相對于當代遺產顯性物質空間而言是層疊及隱性的,文化記憶的可視化表達及紡織類家具設計植入匹配利用具有實際可操作性。地域工業遺產演變過程,“物相表征研究”與“價值內因研究”兩大系統需要有機融合于工業遺產保護與利用,將物質承載與價值內因匹配植入于文化載體是貫穿工業遺產地文化記憶空間營造、建立地方認同的顯性線索。
本案的價值具體以下三點:首先在設計方法,探索凝練工業遺產園區主題,通過元素提取、元素轉譯形成園區特有文化符號,通過設計意涵結構分析、設計主題選擇、設計意涵轉換、設計實踐的設計方法及植入手段將獨有歷史、地域價值工業元素注入家具等功能載體,擺脫同質化設計模式。其次是精神凝聚,通過集體記憶的回溯與重組、場所精神的發揚、產業的聯動及工業空間的營造視角,重塑社會集體利益、集體認同、集體情感。最后是物質利用,在工業遺產利用方面對家具設計的范圍擴至景觀節點、種植池、景觀構筑物角度,傳承工業文化與引導產業需求,實現從原有紡織產業功能向新型文化產業功能的置換。
工業遺產在未來發展趨勢上,遺產“獨有價值”植入空間生產,業態升級下的文化附加值是空間更新的核心動力,達到以地方性工業遺產為中心孕育和繁衍新的社會文化。“空間個性”轉向“空間資本”過程中的可視化及空間植入研究、文化引導與經濟收益相互支撐,可能是未來遺產地文化記憶空間更新的走向。其中具有原創性的工業空間研究是刺激創意產業團體產出、創意風格建立的重要因素,且能引導工業遺產地創意氛圍、產品的“軟體”與物質空間的“硬體”交相呼應。以“文化記憶”改造地域組織渙散、地域精神缺失問題,打造精神共同體是值得深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