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旅行的女孩

作者簡介

彭柳蓉，中國科普作家協會會員，四川省作家協會會員，少兒幻想小說作家，資深科普編輯;曾擔任兒童雜志《小牛頓》《小小科學家》《科幻世界（少年版）》執行副主編;于兒童閱讀領域深耕細作十五年，擅長以兒童喜歡的方式講述科學故事和幻想故事;榮獲首屆“少兒科幻星云獎”金獎。

南京古鏡拓片展的小樓頂層。光從天花板落下，原本看起來嶄新的古鏡在一瞬間就變得腐朽。

鳴幽扶著昏睡的保安站在窗邊。琉璃驚魂未定地牽著明染的手，有點不敢相信自己就這樣離開了古鏡里的空間。

明染若有所思地看著長滿銅綠的古鏡，心中惆悵。她這才發現自己的手中居然還握著那顆鏤空銀香熏球。小巧精致的鏤空銀香熏球像是月光凝結在一起。握著它，明染感覺淡淡的暖意直達心底。古鏡里的少年沒有留下名字，也沒有說更多的話。但是，他提供了最關鍵的信息：開元十四年，長安城里的某個人會打開光柱一樣的門，讓無數的污染物來到地球。

問題在于，為什么古鏡里的少年暗示自己不要相信身邊的人？

就在這個時候，琉璃感覺自己仿佛在被時光之力拉扯。初階時契者無法長久停留在不屬于自己的時代。明染當初也是這樣在琉璃的面前被時光之力帶回現代。

琉璃望著明染和鳴幽，溫和如小鹿的雙眼里有著擔憂：“我感覺到了黑暗的力量。你們要小心，古鏡里的災難很可能會發生……”如果那道光柱真的在開元十四年出現在長安，人類文明的歷史會被改寫。

溫婉的少女在陽光下消失……

鳴幽和明染匆匆離開了古鏡拓片展，讓月希善后。年輕的保安一直昏睡，在夢境里度過漫長人生。在夢里，他是長安城里絲綢商人的兒子，酷愛讀書，卻無法參加科舉。他喜歡書法，尤其是草書。長安城售賣的張旭的草書拓本伴隨他度過無數個晴日和雨夜。

當保安終于從醫院里醒來時，他分不清夢境和現實，心中悵然若失。他覺得自己應該去買筆墨紙硯，將心中的感悟用毛筆寫出。

明染和鳴幽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交談。那末日般的景象一直沖擊著他們的心神。密密麻麻的藏著污染物的隕石從光柱里沖出，砸在長安城各處。黑霧吞噬著人群，大火把城市的建筑摧毀。

明染無法理解這樣的行為：“為什么會有人召喚隕石毀滅那時的長安？他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嗎？長安城里的所有人都會死，然后污染物會以長安為中心蔓延整個世界，沒有人可以幸免。”

鳴幽沉默了片刻：“也許他想要整個世界和他一起毀滅。又或者，他和污染物達成了什么交易。無論如何，我們必須去開元十四年找到他，阻止他。”鳴幽還是低階時契者的時候曾經去唐代游歷，在益州遇到過那個時代的時契者公孫止。為什么唐代之后的歷史沒有記載開元十四年的這場災難？時間線發生了紊亂嗎？

明染有些擔心：“我才從明朝回來，可能沒有辦法立刻展開新的時空旅程。”

鳴幽望著草坪上飛跑過去的野貓：“你可以讓小喵給你‘充能’。它就是時光之力最快的‘充電寶’。”

明染回到家，給陽臺上的花澆了水，給自己做了雞蛋三明治，給小喵倒了一罐金槍魚罐頭。小喵飽餐一頓后，慵懶地舔著爪子，思索著明染的要求——將自己的時光之力充入明染的身體。

作為星獸，小喵繼承了祖先的記憶，但很多事情它從未做過。它能幫助明染瞬間烘干濕漉漉的頭發，但要將時光之力溫和地輸入明染的身體內可能很難。

明染試探著握住小喵的右前爪：“我們試試。”鳴幽說過，時契者的身體和其他人不同，能夠容納時光之力。如果將時光之力輸入普通人的身體，會導致那人在數分鐘里衰老甚至死亡。時光之力有著神奇的力量，所以才能讓時契者在歷史深處遨游。

一股暖流從小喵的掌心流入明染的手心。明染仿佛置身于溫泉之中，在古鏡里冒險帶來的疲倦消失無蹤。

小喵的身后出現斑紋老虎的虛影。隨著虛影的出現，客廳里的小物件微微晃動，似乎要離地而起。明染感受到了自己和小喵之間力量的差距。在明朝，要不是小喵和污染物正面對決，鳴幽和她根本不是中階污染物的對手。

一小時后，明染給鳴幽發了消息，約定月亮升起來時在小區外的咖啡館見面，一起前往開元十四年的長安。

時間的洪流淹沒一切。風暴的呼嘯聲在時間的縫隙里從未停止過。鳴幽握著明染的手，像魚兒一樣逆流而上。這讓明染回憶起自己小時候和伙伴們游泳的經歷。

開元年十四年就是公元726年。開元年間，唐玄宗命人燒毀皇宮內的一批錦繡，表示不再使用奢華物品。他勵精圖治，任用賢能，當時的社會呈現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象。

鳴幽和明染以兄妹相稱，坐在前往長安城的馬車上。鳴幽出發前不僅用時光之力讓頭發變長，還制造了以假亂真的路引，作為兄妹倆的身份證明。

此時正值春日，樹上的冬雪融化消失，渡口的堅冰也消融了。明染看著道路兩旁的野花，眼中有著好奇。小喵則在馬車一角的墊子上酣睡。

明染對唐代的長安城有一些粗略的了解。這時的長安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人口超過百萬的超級城市。全城建筑分為三大部分：宮城、皇城和外郭城。宮城位于全城北部中心;皇城在宮城之南;外郭城則以宮城、皇城為中心，向東西南三面展開。

明染坐在馬車里，看著衣著各式各樣的唐人，低頭看看自己穿著的衣服。為了行動方便，明染穿著窄袖絳色胡服，頭發挽起一個簡單的發髻，腳踩軟靴。沒有女孩不喜歡美麗的衣服，但她和鳴幽來到唐代，不是為了游玩，而是為了尋找那個打開祖地和長安之間通道的人。鳴幽說，他們可能會在長安住幾個月，所以進城后要先租個院子住著。

春明門遙遙在望。車夫將馬車排在隊伍后，等待入城。

明染看到一個男孩在不遠處詢問著排隊的人，然后失望地離開，又接著詢問其他人。他看起來還沒自己大，身材瘦小、臉色蒼白。

男孩走到了明染的馬車一側。他抬起頭望著明染：“貴人需要住宿嗎？我家的院子干凈又便宜。”

明染愣了愣。男孩的衣服雖然舊，還有不顯眼的補丁，但很干凈。男孩的衣服在初春里略顯單薄，他的嘴唇發白，身體在微微發抖。

明染問：“你家院子在哪里？怎么稱呼你？”

男孩的聲音變得輕快：“貴人叫我浮生就行。我家就在常樂坊。我娘還可以做飯洗衣。”浮生看得出馬車里貴人的衣服質地極佳。她看人的眼神里沒有鄙視和冷漠。家里的房子要是能租出去，就不用擔心明日的飯錢了。

鳴幽騎在馬上沒有說話。他們來到開元十四年本來就沒有頭緒，但古鏡里的少年似乎認識明染，所以他放任明染做任何決定。

明染微微一笑：“那就去你家常樂坊的院子看看。”浮生眼中的渴望和忐忑讓她想起了琉璃。

唐代的長安城將外郭城居住區分為眾多里坊。里坊內有街巷。四周用高墻圍起，設里正、里卒把守。大的里坊四面開四個坊門，中間有十字街;小的里坊開東西二門，有一條橫街。這些縱橫相交的街道形成長安棋盤般的交通網絡。常樂坊就是長安一個普普通通的里坊。

馬車在常樂坊杏花巷停下，鳴幽和明染走進了浮生的家。浮生的家并不大。主人在院角種了蘭草，還在大樹旁放了長滿青苔的大缸，缸中有魚。難得的是，院子右側還有水井。小喵爬上樹，開始悠閑地打理自己的毛發。

浮生帶著明染和鳴幽看了廳堂和廂房：“這房子是祖上傳下來的。我和我娘就住在后院，從后門出入，不會打擾貴人們。如果需要人做飯、洗衣，也可以叫我和我娘。”

鳴幽對這院子的位置很滿意。這里騎馬去東市也就一刻鐘，四周生活便利。浮生和他娘看起來也不是多話的人。明染和鳴幽商量后，決定就住在這里。浮生找了相熟的人幫忙辦理了租房登記事宜。鳴幽和明染就正式入住了浮生的家。

鳴幽讓明染午休，自己則外出打探一番。

唐朝時期，異人司應該歸樞密院管轄。長安這座繁華都市吸引的可不只是境內的“異人”，許多來自大食的“異人”也潛入長安。所以，長安的異人司實力雄厚，甚至利用“異人”賺取無盡的財富。這是鳴幽某次在蜀地遇到唐朝的一名時契者得知的信息。

大唐異人司本部在東市附近的宣陽坊。大唐異人司在平康坊和東市有不少的產業。東市里店鋪很多，酒樓林立。這里售賣著來自萬里之外的奇珍。鳴幽有些恍惚。古鏡里的街道和此時的街道極其相似，都是大唐盛景的一角。

鳴幽走在長安的陽光下，沿著寬闊的街道散步，一時之間分不清現實和虛幻的界限。對于時契者來說，時空是流動的風景，以至于許多時契者找不到自己和這個世界之間的聯系。

鳴幽來到靠著東市的平康坊。他在一處酒肆的后門外，看著墻壁上用白色石子鑲嵌出的古怪圖案。圖案的中央是一個鞋盒大小的洞。他掏出一塊拳頭大小的水晶，將它塞入洞中。在大唐，水晶被稱為水精，十分珍貴。

水晶塞進去沒多久，酒肆的后門就打開了。一個精悍的大漢看了鳴幽一眼。鳴幽微微一笑，徑直走進酒肆后門。異人司掌控的酒肆會定期舉辦小型的奇珍拍賣會。鳴幽將準備好的佛頭珍珠委托酒肆拍賣，也因此獲得了參加拍賣會的資格。

鳴幽并不信任此時的異人司，所以并沒有表明身份。長安城的災難即將到來，異人司卻未能阻止災難的發生。鳴幽覺得異人司的情報系統可能出了問題。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