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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培和衡陽保衛戰

2022-06-23 14:49:41徐文偉
時代報告 2022年5期

一、從愛好走上研究

從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開始,湖南文史學者蕭培研究衡陽保衛戰至今已超過40年,有“活字典”之譽,是衡陽本土研究衡陽保衛戰第一人,在全國具有權威性。

“我的親人沒有參加當年的衡陽保衛戰,我本人也沒有參戰。”蕭培淡淡地說。

又是什么原因促使他走上研究衡陽保衛戰的道路呢?

這還得從蕭培的家庭背景開始說。小時候,遇上了“走日本”,蕭培在衡陽鄉下住過一段時間,他的爺爺去世也比較早,父親的學問欠缺,搭幫爺爺的兩個朋友關照,兩人都是衡陽名人:一個是蕭企云,新中國成立前當過縣長,新中國成立后當過衡陽中院院長;另一個是姚尊,衡陽有名的書畫家,在日本留過學。在與兩位名人的交流和影響中,他的父親由此學藝大增,蕭培也從中受益匪淺,對衡陽歷史有了大致的掌握。1950年,蕭培還不到9歲,有次,父親和他去姚尊家,看到張大千的一幅《觀瀑圖》,畫上沒有瀑布,只有一些小溪流,蕭培直言畫得不好,說是畫瀑布,卻沒看到瀑布。結果,姚尊笑了。還有一次,看到《蛙聲十里出山泉》,他說沒看到蛙,哪里會有蛙聲?姚尊又笑了。他后來才知道,《蛙聲十里出山泉》出自中國著名畫家齊白石之手,是為文學大家老舍畫的一幅水墨畫,雖然畫面上不見一只青蛙,但是從奔騰的泉水聲中,隱隱如聞遠處的蛙聲,合奏出一首悅耳的樂章,齊白石把詩情畫意融為一體,達到了中國畫“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至高境界。畫面上還留有大塊空白,這樣的表現更使畫面虛實相生,給人一種立體感和真實感,意境就在這個地方,與張大千的畫如出一轍。蕭培明白這個道理后,對藝術的熱愛和追求與日俱增,并且父親在研究衡陽保衛戰的時候,也經常跟他講起衡陽保衛戰。

1977年,蕭培從大連調回衡陽工作,在衡陽市二輕局職工大學任教。后來,成為講師的他經常在外講課,并認識了當時衡陽九三學社的創始人之一羅榮楚。羅榮楚極力邀請他加入九三學社,并欣賞地說:“你這個知識分子,加入九三學社后一定能更好地做學問。”正有此意的蕭培歡天喜地加入了九三學社。由于工作成績突出,1983年,蕭培很快調入九三學社衡陽市委會工作。

20世紀80年代末,衡陽市寫市志,國民黨這部分內容當時還沒有對口部門,市黨史辦、市民革又不熟悉情況,市志辦金云主任找到蕭培說:“小蕭,國民黨志就由你來寫,因為你對這方面情況比較清楚。”蕭培滿口答應,接到任務后,馬上就到市檔案館查閱和摘抄國民黨檔案的資料,半年多時間查看了400多卷,每天記錄下哪天發生什么事。后來又采訪了200多位七八十歲的老人,幾乎每個老人都談到抗日,然而,知道衡陽保衛戰的老人卻鳳毛麟角,這段歷史在當時成了一段空白,更沒有人如實記錄下來。衡陽保衛戰打了這么久,中國抗戰史上少有,作為衡陽的一員,蕭培感到有責任把這段歷史好好挖掘、整理出來。

還真是應了“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句古話,蕭培從開始的興趣愛好,到后來變成了真正研究衡陽地方史,尤其是衡陽抗戰史。

衡陽保衛戰過去了幾十年,蕭培感慨地說:“僅僅我知道衡陽保衛戰還不行,衡陽還有好多人根本就沒聽說過這場惡戰。”

蕭培暗暗給自己加壓。勤學好問的他,經常到衡陽抗戰遺址細察地形,向當地年長者咨詢情況,一問就是好幾個小時,有時問得口干舌燥,這一天下來,右手寫得發酸,腿腳走得發痛。衡陽這場抗戰的浩大與慘烈在他眼前慢慢變得清晰起來,他更加深深認識到這場戰役是衡陽這座城市不應被遺忘的歷史。

為了更好更多了解這場保衛戰,蕭培開始大量收集與衡陽保衛戰有關的資料,凡是有關這方面的書籍,蕭培舍得投入、毫不吝嗇。2004年,蕭培購買了很多抗日圖書,包括臺灣和日本出版的,收到后,蕭培把它們當寶貝。最貴的一本書堪稱“天價”——竟然6800元,書名叫《133聯隊史》。花費這么多錢購買一本日文書,還是一本看不懂的書。于是,蕭培又開始自學日語,視力不好,記憶力也不好,沒辦法記住的單詞或語法,他就戴上眼鏡一個個翻字典或資料查找。這本書真實記錄了衡陽保衛戰中敵我雙方很多人不是被打死的,而是被毒死的駭人故事。當蕭培看清這本書的廬山真面目后,他連稱“值,值,值”。有次,他為了買一張方先覺壕的照片,不惜花費1000元,而他自己穿的是樸素得不能再樸素的幾十元的衣褲,一把隨身攜帶的遮雨擋陽傘不只是舊,更是破損不堪,只有中間的一部分能發揮作用。有一年,我倆去江蘇南京查閱資料,恰逢幾天下雨,我才自作主張替他換下了那把爛傘。

凡是買不到的書,蕭培都不遺余力地到各地圖書館查閱。有時找尋一本書,往往花費比這本書的價錢要高幾十倍甚至上百倍。

這些年來,蕭培購買的中外參考書籍和資料費用超過10萬元,差旅費還是另外一筆大賬。也許有人認為他花銷這么大,又沒有任何經濟支持,不購買也罷,不研究也未嘗不可。蕭培卻認為物有所值,研究有所樂,更有所得。蕭培家里的經濟并不寬裕,幸好他的夫人和兩個女兒深明大義,跟著他節衣縮食,投其所好。

這些年來,蕭培尋找到30多位衡陽保衛戰的老兵和后裔,他畢生耗費的心血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在他看來,研究考察時,最難的莫過于歌曲《中湘頌》的發掘,他5次去過衡陽縣西鄉的長樂,終于找到營救方先覺的當事人和知情人,還找到會唱此歌的人和作曲者家屬。本想著事情可以順利解決了,可記譜一時成為難點,約好的音樂家幾次沒時間,最后只得交給電視臺處理,這首曲子才最終被演唱出來。

“我一直在研究,不給自己留遺憾,不給歷史留遺憾,不給后人留遺憾,現在看來,那段時間是瘋狂的,瘋狂地想知道衡陽保衛戰背后的真相,瘋狂地想向大眾證明衡陽保衛戰的意義。”蕭培自豪而坦蕩地說,“有時租的士去外面走訪、尋找抗戰遺址,也有時坐快捷方便的摩托車去,摩的司機看我年紀偏大,再三叮囑我坐穩,還只收我5元錢車費。一天走下來非常辛苦,但是很值得,也很幸福。”

蕭培說的租的士和摩托車,不過是在衡陽本地。去外地走訪或查詢有關資料,還是靠快捷的火車和飛機了。

2015年,蕭培又從衡陽日報得到馮宗愷和姜恩澤兩位老兵的地址,便分別給兩人寫信,了解衡陽保衛戰情況。蕭培記得,姜恩澤的鋼筆字寫得很漂亮,他是搞會計工作的。蕭培也把報務員盧慶貽的電話分別告訴他倆,二人非常高興,并給蕭培提供有關老兵信息。

除了與老兵通信、通電話外,蕭培還不顧寒暑和路途遙遠,抽時間專程拜訪他們。

衡陽保衛戰太了不起了,這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就這樣,蕭培心甘情愿地把自家緊巴巴的錢變成了“閑錢”,把自己所有的“閑心”變成了真心。

有心人,天不負,他的研究得到了普遍關注和認可。

二、歷史的跋涉者

在艱苦的研究歲月里,蕭培費盡心力研究衡陽保衛戰,真實記錄和再現這段不平凡的歷史,以實際行動踐行文化工作者的使命和擔當,體現出中國文人的風骨,也詮釋了愛國的原始涵義。

通過多年查資料和走訪,蕭培驚喜地發現,當年保衛衡陽的第十軍只有兵力約1.6萬余人,在衡陽民眾的支持下,憑著野戰工事進行了長達47天的浴血苦戰,抗擊了11萬多日寇的圍攻,直至彈盡糧絕、城陷人俘,打破了日軍原計劃3天攻下衡陽的美夢……

這些年來,蕭培搜集了5張拍攝角度不同的烈士忠骸照片,其中有一張是原第十軍預備第十師葛先才題過字的相片,這也是一張特別珍貴的相片。相片上寫著:“陸軍第十軍衡陽保衛戰陣亡將士忠骸之一,十軍之友衡人丁子欽先生致祭時所攝。卅五年夏葛先才題”。照片中箭頭所指的跪地祭祀者正是丁子欽,遠東大酒店的老板。照片上的他雙膝跪地,正在祭祀烈士的在天之靈。蕭培多次走訪丁家牌樓、衡陽縣峴山鄉等地方,尋找丁子欽的后人,遺憾的是一時未能達成愿望。蕭培便又猜想到,丁子欽很可能是臺源寺人,可走訪后還是沒找到線索。他多么希望,丁的后人能從他手里拿到這張先輩祭祀第十軍陣亡戰士的照片。

丁子欽當年還是幫會頭子,人很仗義,在長沙捐過很多錢支持抗日,衡陽保衛戰后也積極支持抗日,主動營救方先覺,并協助葛先才撿拾尸骨,當年那些收尸骨者都住在他開的遠東大酒店。遠東大酒店位于哪里?老兵盧慶貽告訴蕭培:“抗戰前位于今衡陽中山南路,抗戰時搬至今市附二醫院,我當年為抗戰英烈收忠骸時還住在這里。”

一個偶然的機會,蕭培終于實現了尋找丁子欽的愿望。重慶大學教授劉中和曾寫過一篇《雪地征鴻》的文學隨筆,里面精彩地講述了他過去的生活。他說,他的生活里少不了外祖父,外祖父叫丁子欽,家住臺源寺,這與蕭培的猜想不謀而合。蕭培趕緊求助媒體,在重慶記者的幫助下,終于峰回路轉地找到劉中和教授,并確認丁子欽就是他的祖父。看到蕭培寄給他的照片后,劉教授百感交集,眼里噙著淚花。他在回信中說,總算是有了個念想,太感謝蕭培先生的熱心腸了。

為了獲取更多資料,蕭培先后3次去過上海市圖書館、南京第二歷史檔案館查看相關資料。第一次耗時半個月,正值2008年世博會,一個星期去上海市查閱報紙資料,當年的《中央日報》《大公報》《新中國成立日報》等報紙和有關圖書都查了個遍;另一個星期去南京第二歷史檔案館查找歷史檔案,這里每天只能查看30條資料,1條就是1個目錄,1年內只能復印30頁。后來,他又去了兩次,仔細翻閱資料,不放過每個有關衡陽保衛戰的蛛絲馬跡。

也為了真實了解和感受方先覺出生和成長的經歷,凡是與方先覺有關的地方,蕭培想方設法都要親身走上一趟。多年來,他冒著酷暑和寒冬到過方先覺的家鄉江蘇蕭縣(今屬安徽宿州)和廣州陸軍黃埔軍官學校等地方,分別走訪了方先覺小時候讀過書的學校。讓蕭培無比興奮的是,他在安徽阜陽還發現了一位參加衡陽保衛戰的老兵,老兵是防化部隊的戰士。

通過這個老兵和當地志愿者,蕭培又尋找到另一位參加過衡陽保衛戰的防化兵,遺憾的是那名老兵早已離世。

“安徽阜陽老兵當時看到我好高興,可惜不久前走了。”蕭培遺憾地告訴我,“衡陽人都要知道衡陽保衛戰,不管你有什么觀點,都可以討論,我采訪過的七八十歲的老人都知道衡陽保衛戰,他們也都說,衡陽守軍第十軍是勇敢的軍隊,衡陽人民也是非常勇敢的。戰前,衡陽人民與第十軍戰士并肩挖戰壕筑工事;戰中,衡陽人民幫著抬擔架、護傷兵和送彈藥等;戰后,衡陽人民幫助第十軍將士逃出衡陽城。”

說到“方先覺壕”,蕭培興奮無比。他說:壕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工事,日本人從來沒有吃過這么大的虧,這也是衡陽保衛戰能打這么久的原因之一,壕相當于中國古代的護城河,削得陡峭的山相當于城墻,城墻前面就是護城河,這里有好幾道防護線,槍從側面打過來,甚至可從后面打過來,這是日軍沒想到的,更不明白后來是怎么死的。遺憾的是,這些卓絕的工事沒引起足夠重視,絕大部分已被破壞,加上時間太久的原因,現在只留下一點點“絕壁”的土墻了。

目前,衡陽市區僅有兩處作戰時的絕壁,一處位于衡陽公交公司加油站大院內,山體突然陡峭幾乎垂直,當年的工事痕跡依然清晰可見;另一處位于岳屏廣場的一側。蕭培先生與我一起去岳屏廣場見識過,就在靠近體育學校的一側,有一道近乎垂直的土坡,這就是方先覺當年下令修建的蘇仙井絕壁,山體已被建筑差不多覆蓋,但透過小樹林,還是看到一處幾乎與地面垂直的絕壁,有數十米的長度,10多米的高度,依稀能看出防御工事的模樣,這處工事還是令我忍不住發出了驚嘆聲。如今的這處絕壁下、樹林旁,還成為市民的一方休閑飲茶小憩的小天地,一片寧靜幸福的小港灣。這兩處土墻,現在有幸得以保留下來。

蕭培說,如果能再保留或恢復幾處完整的“絕壁”或“方先覺壕”,相信會有更多研究者、游客和抗戰愛好者來衡陽做客,親眼見證第十軍當年的奇跡。

另外,衡陽加入全國歷史文化名城,也可從這方面入手。

三、抗戰老兵后裔的“接力棒”

這些年來,也有一些抗戰老兵后裔輾轉找到蕭培。蕭培及時伸出熱情之手,為他們提供幫助。他們是帶著渴望和迷惑而來,帶著滿意和感激而歸。

2004年4月,一個偶然的機會,方慶中和陸啟東千里迢迢從上海來到衡陽,走訪向往已久的衡陽保衛戰抗戰遺址。他倆都是衡陽保衛戰老兵后代,其中,方慶中是原第十軍方先覺軍長的兒子,而陸啟東是原第十軍直屬部隊輜重營二營陸敬業營長的兒子。市臺辦李主任為了讓他倆不虛此行,還特別邀請了衡陽保衛戰研究者蕭培一路陪同。在抗戰舊址,蕭培悉心解說,歷史的天空帶著滄桑撲面而來。聽著蕭培的講述,方慶中和陸啟東心潮澎湃,久久凝視著這片英雄的土地。當一行人來到衡陽抗戰紀念碑前,蕭培講解時難掩悲痛之情,淚水吧嗒吧嗒地直往下掉,惹得方慶中和陸啟東也是淚流滿面。大家面對紀念碑肅穆鞠躬,祭拜英靈們。在陪同的兩天時間里,蕭培重點給他倆介紹了衡陽抗戰舊址;走訪期間,蕭培還展示了自己收集到的許多未曾公開的照片和資料。令他們喜出望外的同時,也算是大開眼界,60年來的困惑跟著煙消云散了。

在傾情上演的一件件千里尋親的感人故事中,蕭培成了最重要的一段接力棒。

龔世芬就是第一個尋求蕭培幫助的烈士遺屬。

1985年,龔世芬移民新西蘭;1994年,獲奧克蘭大學比較文學博士;1998年,隨丈夫遷居美國,現住在華盛頓。她的父親是徐聲先,在衡陽保衛戰中犧牲了,時任預10師30團2營營長。父親犧牲時,龔世芬還在母胎中,幾個月后她在貴州出生了。

龔世芬原名徐湘衡,這個名字的寓意,正是為她取名字的母親對丈夫和衡陽保衛戰的無限懷念了。

早在徐湘衡上中學時,母親有一天神秘地告訴她,她的父親是一個國民黨軍官,為抗日犧牲了自己的年輕生命。小時候的龔世芬,怎么也不能把“國民黨軍官”和“為抗日犧牲”緊密聯系起來,總以為這是兩個互相矛盾的概念。在海外飄泊數十年的她,迫切希望找到父親的有關信息。就在2005年的一天,龔世芬斗膽給衡陽市委主要領導求助。這年正值抗日戰爭勝利60周年,想不到衡陽市委徐書記竟然寄來長信,給她提供了極有價值的線索,這令龔世芬感激涕零。后來,龔世芬結識了蕭培。

2006年7月炎夏,龔世芬開始了遙遠的衡陽之行。蕭培趕緊放下手頭的工作,為她張羅住處,提前到火車站迎接人生地不熟的龔世芬,還不顧烈日當頭,陪著她走遍衡陽保衛戰的主要舊戰址。對于徐聲先犧牲的日期和地點,各種書刊和網絡文章有許多不同的說法。蕭培深入研究后,與龔世芬仔細分析和比較,發現有不少說法來自白天霖一書,說徐聲先6月30日英勇犧牲在張家山;還有不同的說法來自蔣鴻熙,他的《血淚憶衡陽》初稿寫于1947年,他當年還是徐聲先手下的一位連長,蕭培認為資料的真實性極大。

書里有這樣的記載:大概是在7月15日前后,市民醫院后端無名高地的爭奪又更殘酷地揭開序幕了。就在無名高地爭奪最激烈的那天,在兩個小時以內,第1營營長負傷,第2營營長陣亡,代理第2營營長少校團附負傷……

蕭培分析,蔣鴻熙當時正在野戰醫院養傷,從書稿上看,7月19日下午,尚未痊愈的蔣鴻熙又被師長召回前線,任預10師30團第3營副營長(營長周國相)。按照蔣鴻熙的回憶,徐聲先的犧牲日期應該是在7月15日至7月19日之間,地點則為市民醫院后端的無名高地。

還有另外一種說法。甘握說,他原是第30團團附,后接任徐聲先的第30團2營營長。甘握還在衡陽保衛戰40周年口述歷史座談會上記憶猶新地說:“我們第30團第2營的防守區,是衡陽市立醫院后面一處高地。自7月17日拂曉開始,日軍開始攻擊,先是飛機轟炸,再是大炮轟擊,然后是步兵沖鋒,再下來就是肉搏戰,彼此用手榴彈、刺刀作戰,戰況慘烈可想而知。戰事進行到早晨8點多,我們第2營徐營長陣亡了,就由今天在座的蕭維先生接任第2營營長,繼續作戰,這里的戰事極為慘烈。到了中午12點多,蕭營長身負重傷,不得不從第一線退下,上級命令本人接替擔任第2營營長……”

“蔣鴻熙和甘握都是當事人,他倆的記錄應當非常準確,特別是甘握,他本人在市立醫院后的無名高地上參與作戰,親眼目睹徐聲先的犧牲,接替徐聲先的蕭維后來也受了重傷,最后由甘握再接任第2營營長之職。”蕭培在仔細分析比對有關資料后,頗有把握地繼續說道,“甚至甘握的敘述還有具體日期和地點,徐聲先早晨8點多陣亡,接替他的第一任蕭維中午12點多又負重傷退下第一線,繼任的甘握,先在下午兩點多鐘右手被流彈擊中負傷,后又在下午5點30多分負傷了,再對照蔣鴻熙和甘握的記錄,這兩人的敘述是吻合的,因此也是令人信服的。”

最后,蕭培分析的結論是:“徐聲先營長犧牲時間為1944年7月17日,正是日軍第二次全面總攻期間,犧牲地點則在市立醫院后面的無名高地上。”此結論也深得龔世芬認可。

真是無巧不成書,或應了心靈感應之說,龔世芬來衡陽的這天正是7月17日。在父親犧牲整整62年后,龔世芬踏上了父親倒下的那片土地。

市立醫院如今不見了蹤影,后面的無名高地也已面目全非。蕭培告訴龔世芬,這個高地的南端現在是運糧隊的停車場,從入口處可以看到高地南端有兩棟8層高樓屹立在那里。龔世芬環顧四周,又低頭看腳下的泥土,似乎還想找到先父流下的血液和戰斗過的足跡。蕭培明白龔世芬的心思,他指著大樓前面的一小堆泥土說:“這些土應該是原來高地上的土。”龔世芬禁不住走上前去,在那堆泥土上逡巡,并隨手捧上兩捧裝入準備好的袋子里。袋子里的泥土是與父親息息相關的泥土,是英雄的泥土。龔世芬看著這非同尋常的泥土,已是淚眼婆娑。

徐聲先又葬在哪里?蕭培沒看到過資料上的任何片言只語。龔世芬只記得母親告訴過她,聽第十軍軍部參謀處的幾個參謀說葬在“西山”,因為犧牲時間較早,他的尸骨還被放進一口棺材才下葬的。蕭培又分析,龔世芬的母親說的“西山”一定是“西禪寺(現在的大洋百貨對面)”,當年衡陽人經常把“西禪寺”說成“西禪”,而“西禪”和“西山”兩個字的發音也非常接近,所以許多外地人常把“西禪”誤聽為“西山”。第十軍幸存者的文字中就有把“西禪”說成“西山”的,蕭培和龔世芬都看到過這樣的表述。原第3師9團4連陳福綏連長在1946年發表的《衡陽被俘回憶》一文中,談到他在逃出衡陽前專程冒險去西禪寺看望過戰友墳墓的事,更為蕭培的推斷提供了有力佐證。

“坐落在天馬山腳下的西禪寺也是徒有虛名了,原來這里占地數十畝,還有幾十棵百年古樟,經日軍狂轟濫炸,昔日美景蕩然無存。”在陳福綏眼中,這座寺廟只能用“破爛不堪”四個字來形容。幾十年來,西禪寺只幸存一棵20多米高的樟樹,這是當年唯一的見證。很巧合的是,這棵飽經滄桑的古樟離龔世芬下榻的酒店僅有一投石的距離,冥冥中注定的嗎?

在經蕭培指點后,龔世芬先后來到湖南省檔案館和上海市圖書館,她驚喜地發現父親還是一個詩人、一個作家、一個戰地記者。一路順藤摸瓜下來,龔世芬找到了父親的照片,找到了父親的出生地,找到了父親兄弟的后代。龔世芬幾十年來的心愿終于實現了。

龔世芬傷感地說:“炮火無情,只可惜了父親的才情,那本《衡陽有我》也跟著胎死腹中。”

說著,龔世芬聲情并茂地朗誦父親刊發在《東南日報》上的那首《烏鴉詩抄》,聽者無不感慨。

后來,龔世芬從美國寄給我一本2019年第3期的《鵑城文藝》雜志。這本雜志由四川省成都市郫都區文學藝術界聯合會主辦,郫都正是她父親的家鄉。這期雜志刊發了龔世芬的一篇《衡陽有我》的文章,作者署名為徐湘衡。文章萬余字長,也很真實地反映出她的心聲——她是在替代先父完成他未完成的夙愿。在這里,她是一定要叫徐湘衡的。

蘇良基是第二個找到蕭培的烈士遺屬。

2014年的一天,74歲的蘇良基從福建福州不遠千里趕到衡陽,尋求衡陽市民政局幫助,工作人員很明確地告訴他,單位查不到有關資料,工作人員隨即負責任地幫助他電話聯系了蕭培。早在1984年,蘇良基就到過衡陽,但由于信息所限,很遺憾沒有找到蕭培。時隔30年再次來到衡陽,終于見到了蕭培,并輕而易舉地解決了他幾十年來的困惑。

“你父親蘇毓剛在第10軍第3師9團1營2連任連長。”聞訊而來的蕭培仔細分析起來,從具體時間到張家山、岳屏山和西禪寺等戰斗陣地,事情的來龍去脈分析得透透徹徹:“1944年6月28日,蘇毓剛率領戰士擊斃日軍200余人。7月17日,在守衛衡陽西禪寺時壯烈犧牲,年僅23歲,戰友們將遺體埋葬在天馬山大樹下,1946年,他的遺骸又被合葬到張家山烈士墓……”

蕭培又陪同蘇良基來到張家山、天馬山等戰場舊址,一路滔滔不絕地講述衡陽保衛戰的悲壯故事,使蘇良基對父親和衡陽保衛戰有了更加深刻的認識。臨走前,蕭培還贈送他10本《衡陽保衛戰》。這本書里就記錄了他父親蘇毓剛的事跡,還刊有蘇毓剛的照片。這也是蘇良基第一次見到父親的照片,激動的他不由得熱淚縱橫起來。

“青年的父輩們犧牲個人和家庭,參加抗日,現在的年輕人也要有這種愛國主義精神,把精力投入到自己的事業中。我要把這10本書作為愛國主義材料留給孩子們。”蘇良基感嘆地接著說,“父親投筆從戎,1939年被分配到黃埔軍校武岡分校接受培訓,次年底,隨軍加入長沙保衛戰,后來參加衡陽保衛戰。戰后曾經有人提出蘇毓剛可能參加過地下黨,可惜這個事情無從考證。后來整理父親的遺物時,我發現一本蘇聯作家亞歷山大·綏拉菲靡維奇在1921年到1924年寫成的長篇小說《鐵流》,上面有親朋好友寫下的鼓勵他保家衛國的話語。還發現父親臨走時留下來的一本紀念冊,我記得紀念冊的每頁上都有一條語錄,均出自馬克思、恩格斯、列寧和斯大林。因戰事緊張,父親從軍5年僅給家里寫過一封信,是在長沙保衛戰中給母親寄出的一封信。信中大意為‘離別這么久了,沒有給你寫信,希望你原諒,不行的話回去你打我兩拳都可以。現在抗戰已經到了關鍵時候,我們正在長沙作戰,很快戰事就要取得勝利,戰后我們就可以團聚了’。”

說到這里,蘇良基非常傷感:“直到1945年,父親的同學、國民革命軍第四軍中校陳福綏來家里看望母親和我,我們才知道父親已經犧牲了。那年我剛好6歲,陳福綏叔叔還為我家辦理了烈士撫恤證。1983年6月1日,民政部也頒發了革命烈士證書,追認父親為革命烈士。父親沒有履行那封家信上的承諾,沒有再回來看看母親和我。1945年抗戰勝利的時候,大家高興得手舞足蹈,而母親卻抱著我坐在大門口的門檻上痛哭不已……”

蘇良基在講述中數度哽咽,眼睛微紅,聲音有些發顫。

當蕭培接待湖南新化籍蘇業模兩兄弟時,他已記不清是多少次接待老兵后代了。

蘇業模兩兄弟是蘇琢之孫,蘇琢在衡陽保衛戰中任第10軍第3師第8團第2營營長,“文化大革命”時,家里兩塊來之不易的勛章被搜走了。在那個特殊時期,無法生活的蘇家只好搬遷到常德農場。無意中,他的孫子蘇業模兩兄弟得知衡陽有個“活字典”蕭培,便一路找過來了,懇求蕭老親自出馬,幫助爺爺“討回公道”,完成一個抗戰老兵的最后夙愿。熱心的蕭培了解他倆來意后,憐惜地問道,只要知道你爺爺是怎么犧牲的就可以了。輕輕松松的一句話,給蘇業模兄弟吃下了定心丸,細心的蕭培發現爺孫的模樣很相像,心里便已明白八九分。蕭培又找來許多資料,比如民國的舊照片、中國攝影等資料,幾番曲折后,終于在民國的舊檔案里查到了蘇琢的相片。看到爺爺的舊相片,蘇業模兄弟倆孩子般地激動得哭了起來,并對蕭培千恩萬謝。

蕭培覺得,能夠幫助這些英烈后代尋到親人,了解自己的先輩如何保家衛國,過程雖艱難卻很有意義。蕭培說著說著,不禁潸然淚下。

臧肖俠是衡陽保衛戰搜索連連長,蕭培早知道他當年作戰勇猛。當他來到衡陽時,蕭培便情不自禁問道:“第十軍怎么能打這么久?”

這時候,臧肖俠一邊望向天空,一邊意味深長地說:“一是我們抱有必死的信念;二是防御工事的堅固;三是衡陽人民和空軍的支援。”

蕭培當然知道這些原因,但他見到英雄,就是身不由己地想問了。

每次,蕭培走訪、接待和幫助衡陽抗戰老兵或后裔,都是對衡陽大地愛得深沉,都是對民族抗戰的一次靈魂洗禮和責任擔當。

四、釋疑糾錯:真實歷史浮出水面

衡陽保衛戰過去了這么多年,一些具體事情不查找原始根據已很難辨識真偽。比如,衡陽保衛戰什么時候開始,敵我雙方參戰多少人,戰爭傷亡多少人,最后結局是協議停戰還是投敵賣國……

對于這一切,作為一個嚴謹的學者,蕭培通過大量查閱相關資料,認真研究、考證和核實,沖破重重迷霧,竭力靠近、抵達戰爭事實與真相。

為衡陽保衛戰解惑糾錯,就是蕭培這些年來的一個重點。

有人說戰爭打了48天,是從6月22日開始,至8月8日結束。蕭培從戰斗要報、當事人的回憶戰事資料、較權威的研究和日本戰史記載等4個方面分析,解開了這個謎團。蕭培肯定地回答,衡陽保衛戰從6月23日開始,至8月8日結束,總共是47天,而不是48天。

他信手拈來,列舉了大量使人心服口服的證據來——

方先覺、孫鳴玉《第十軍守備衡陽戰斗要報》上說:“6月23日下午3時許,由株洲淥口沿湘江東岸南下之敵,已進抵泉溪市,遂與我暫編第54師前線陣地接觸,戰斗甚烈,衡陽保衛戰即于斯時開幕矣。”

《葛先才將軍抗戰回憶錄》第153頁記載:“6月23日,湘江東岸,敵我發生前哨戰,衡陽保衛戰序幕至此揭開。”

《血戰衡陽脫險記》是姚少一與記者的談話記錄,該文寫道:“與記者暢談47天血戰經過。”

朱民威著《衡陽四十七天》和蔡汝霖著《四十七天衡陽保衛戰》,這兩本書的書名都說是“四十七天”,蔡汝霖還是衡陽保衛戰的督戰官兼炮兵指揮官。

臧肖俠《浴血奮戰守衡陽》說:“23日,由株洲、淥口沿湘江右岸南下之敵軍,已抵達泉溪市附近,與我軍暫編第54師前進部隊接觸,衡陽保衛戰之序幕,自是開始。”

蔣介石《衡陽失守敬悼文》說:“引次敵寇進犯衡陽,歷時四十七日之久。”

鐘啟河、劉松茂《湖南抗日戰爭日志》有記錄:“6月23日,衡陽保衛戰開始。”

……

蕭培欣慰地說,衡陽保衛戰打響第一槍的時間是6月23日而不是22日,戰爭是47天而不是48天,現在大多衡陽人已入腦入心了。

對作戰時間始末和時長的糾正,在蕭培看來不是難事。他也毫不隱瞞地說,“這不過是萬里長征走完了第一步……”

蕭培又在嘆息聲中說出了一個常識性錯誤,我方守軍最早同日軍接觸,迎戰日軍的是暫編第54師,而不是第190師。蕭培慎重地告訴我:“剛才在佐證開戰時間上舉例的方先覺、孫鳴玉《第十軍守備衡陽戰斗要報》和臧肖俠《浴血奮戰守衡陽》,已說得清清楚楚,戰斗要報最具權威性,我方首次參戰部隊是暫編第54師,而不是第190師,后者應是有些人從老兵白天霖1984年撰寫的《抗日圣戰中的衡陽保衛戰》引述過來的,不明真相者便以訛傳訛。白天霖這樣說,或是因為暫編第54師是客軍了。”

筆者在白天霖的《抗日圣戰中的衡陽保衛戰》一書中看到,說首戰親自上陣的是第190師第568團第1營營長楊濟和。我還在老兵蔣鴻熙的自述《血淚憶衡陽》中讀到:“敵人渡過泉溪市,江東岸的190師開始接觸了,整個的衡陽,已經進入戰斗狀態。”說的首戰者仍是第190師。但我在蔡汝霖1946年出版的《四十七天衡陽保衛戰》讀到了另外的表述:“二十三日下午敵侵泉溪市,我五十四師饒師長少偉率部奮勇迎擊。”蔡汝霖有督戰官的身份,每天與方先覺在一起,情況應最清楚,記述也應最公正。至于蔣鴻熙和白天霖書上說的首戰者為第190師,是出于暫編54師是客軍的考慮,還是記憶出了問題?終是不得而知了。

今人非常關注衡陽保衛戰的一組數字,就是敵我雙方力量對比情況和雙方傷亡情況。

我方到底有多少人?有說17600人、18000人,還有說20000人,可謂眾說紛紜。蕭培給出的回答是,16275人。人數竟然精確到個位,我開始聽到時,也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蕭培當然有他的真憑實據了。

“方先覺和孫鳴玉寫的戰斗要報、《中央日報》《國民日報》都說過。方先覺、孫鳴玉《第10軍守備衡陽戰斗要報》指出:‘總計我戰前參戰官兵人員(配屬部隊在內)合計一萬六千余員名。’明顯指出守軍人數為16000余名,且配屬部隊包括在內。《衡陽文史資料》第3輯載《四十七天的血與火》由劉光洲口述,何忠輔代筆。文中指出,‘方先覺奉命率領四個師的一萬六千余官兵守衛衡陽城垣。1944年6月23日,戰斗在衡陽外圍展開’。劉光洲所述16000余官兵是指4個師,也包括配屬部隊在內。”蕭培旁征博引地侃侃而談著。

2019年8月底,我到上海市圖書館查閱資料,看到了1944年8月26日《大公報》刊發了題為《衡陽戰役:方軍傷亡概況》的情況報道,文章提到了我方參戰守軍的確切人數,與蕭培說的一模一樣:16275人。文章部分照錄:

[中央社訊] 據軍委會二十五日發表:保衛衡陽之方先覺軍,原在該地從事整補作業,連同配屬部隊在內,共有戰斗員兵一萬六千二百七十五人。保衛戰自六月二十三日在東北外圍展開后……孤城苦守,迄至八月三日,據該軍長報告,共傷亡戰斗員兵一萬四千七百六十一人,僅剩一千五百一十四人,于是全軍之雜役兵伕均一律加入戰斗,傷愈及輕傷官兵亦請纓重上戰場。四日后全線進行血戰,至七日晚止,我戰斗員兵壯烈犧牲殆盡,所剩余者僅非戰斗人員及傷病兵等至多不過二千余人。八日以后因連絡中斷,該剩余人員下落不明。

“當然,戰前與戰中,第十軍尚有一些官兵在城外,如后勤人員、諜報人員、隨家屬遷徙的文職或警衛人員等,不包括在16275人之列。”蕭培明確地告訴我。

“最后,我方守軍的戰斗兵員還剩多少人?”我不禁又問道。

“根據方先覺、孫鳴玉《第十軍守備衡陽戰斗要報》,最后實有戰斗人員約1000余名。周慶祥之子周立起根據四叔周祥符的詳細介紹,寫了一篇《最真實地走進歷史》,文章說,目前全軍作戰士兵員僅剩下1200余人。葛先才也說,我軍豈能以1000余名守軍以及6000多負傷兵去挫敗強大的敵軍呢?但據劉光洲回憶1944年7月下旬情況,說最后我軍傷亡殆盡,僅有270余人;羅炳武的回憶是,戰至彈盡糧絕,大約是8月8日左右,我們全軍未死官兵不到300人。他倆的說法剛好在百位數前漏掉了1000,與戰斗要報相差懸殊,因此還是軍部所說更可靠,戰斗至最后,戰斗兵員應為1200余人,不到1300人是比較正確的。這5組數字也就基本一致了。”

“那么,我方守軍傷亡多少人?”我再追問道。

蕭培信手拈來:“方先覺、孫鳴玉《第十軍守備衡陽戰斗要報》上說得很清楚,陣亡及重傷殞命與負傷后被炸被燒而致死者計11000余名,另有負傷未愈者約3000余名。參考大多數文獻資料所說,被俘時有6000余傷兵,剩下戰斗兵員僅1000余人,這就說明戰斗中陣亡、重傷殞命者為8000余人。6000余名傷兵被俘后,又被害死的達到4000余人,尚能戰斗的1000余人中,也有少量后來折磨致死,或逃脫不成遭槍殺,戰俘的死亡總數在4000人以上,這里當然有資料佐證了。《孫參謀長獨山一席談》這樣說,‘最可憐的是3000多名受傷的兄弟,一起被鬼子活活燒死’。《真相大白天下事》上也有表述,‘8月中旬,日軍把紅十字醫院內的3000余名中國官兵刀砍、活埋、機槍掃射……屠殺殆盡’。雖然醫院的名字不十分準確,但是日軍屠殺戰俘的記載是事實。另外,有記載日軍在仙姬巷附近商場、湘桂鐵路管理局南面、耒河口油庫、西禪寺和東洲等戰俘營殺害第十軍戰俘的情況,由此大致可推算出,第十軍官兵被俘后至8月中旬,遇難者超過3000余人。也就是說,整個戰爭我方守軍傷亡人數1.5萬人,其中犧牲1.3萬人左右,而幸存者也只有3000余人了。”

蕭培提到,葛先才將搜到的3000忠骸集體埋葬在張家山,其實張家山烈士墓只是其中的一處,這種墓冢在接龍山至岳屏公園南門共有兩處,岳屏山和蕭家山也各有一處,都可能是第十軍戰士墓冢,這些墓冢是葛先才1946年2月來衡陽搜瘞忠骸以前就有了,很可能是市政府所為。當然,葛先才把第十軍烈士墓碑豎立在張家山上,是非常有紀念意義的,因為張家山是衡陽保衛戰打得最慘烈的地方。20多年來的每年清明節,我都要來這里憑吊保衛衡陽的英烈們。1994年還見過戰壕的痕跡,后因興建房子,戰壕才悄然隱去。

蕭培喝上一口茶,接著說:“網上有篇題為《喋血孤城:衡陽之戰》的文章,作者自稱遍尋史料,以客觀的立場,詳盡的敘述,力求還原歷史原貌,考證出我方死亡人數為13306人,這種準確到個位數的人數,當然不可能做得到。而日軍戰報說俘虜23000人,真是可笑之極,因為整個守城部隊只有16000余人了。”

“日軍最后傷亡多少呢?”

“12180人,19380人,48000人,60000余人,70000余人,有好多個版本。”蕭培說,其實有的人是錯誤理解了日本戰史公布的數字。譬如說,日方死亡士兵19000人,軍官1200人,是說至7月22日發生的事。葛先才在《血浴衡陽》指出,“原為第十軍軍長、后為湖南區受降司令的李玉堂將軍極為關心衡陽之役,在受降時曾經問過日軍的將領,衡陽之戰日軍傷亡多少,日軍將領答道,‘48000余人’。這實為日軍侵華戰爭中,攻擊點最小而死亡人數最多的一次戰役。”死傷48000人應是死亡48000人。葛先才在臺灣版《葛先才將軍抗戰回憶錄》指出:“我軍在衡陽之戰中曾殲敵五萬眾,傷亡共計七萬余。”后來,日軍訪華團的和田丈夫在《難忘的湘江之行》中說:“在這場戰斗中,日本軍人大約戰死了兩萬名,受傷者將近六萬,以京都、大阪為中心的兩個師團幾乎遭到毀滅性的打擊。”戰死和重傷后死亡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受傷者近60000中必有眾多死亡,故衡陽一役,日軍傷亡實實在在超過7萬余人,死亡4.8萬也應是可信數字。當然,這個死亡數字包括因中毒而死亡的人數了。

美國國會圖書館的資料也有記載:

經47天血戰之后,衡陽于8月8日陷落。日軍死傷超過70000人,其中48000人被擊斃;中國傷亡15000人,其中7400人捐軀。

說到衡陽保衛戰的結局,蕭培憤怒地說:“有些人真是可笑,比如20世紀50年代,某地一個記載衡陽保衛戰的權威版本,說日軍進攻衡陽,守軍不戰而退,照這么說,守軍就是沒有打過仗。可事實是這樣嗎?”

我繼續洗耳恭聽。

蕭培氣不打一處地接著說:“后來還有人這樣講,那就更不可理喻了。另有個刊物甚至說日本進攻衡陽,蔣介石指揮方先覺投降,方先覺故意打了47天后投降。投降就投降,打死那么多人,用‘故意’兩個字說得過去?我感到可笑,就連基本常識都沒有,有哪個人會相信?這也更加激起我去研究衡陽保衛戰,去尋找真相駁斥他們,還歷史本來面目的動力。”

大家最在乎的是衡陽保衛戰的結局。只重結果不看過程,往往也是現代人的通病,不少人對衡陽保衛戰有誤解,但蕭培不知道他們的誤解從何而來。

從日軍對第十軍散播謠言,到趙慶升譯《日本帝國陸軍最后決戰篇》衡陽戰役,揭穿日軍隱瞞的真相;從方先覺簽訂的停戰協議到后來逃離衡陽……蕭培找到多個原因證實,衡陽保衛戰的結局是“城陷人俘”。那也是日軍不守信用了。

蕭培還鄭重其事地告訴我:“道聽途說的流傳不可信,個人的回憶往往帶有片面性。比如炮兵不一定熟悉前線士兵的情況,士兵也不一定清楚軍部的事,所謂‘親歷者’的文史資料也要詳加分析。有人說方先覺是從東洲逃脫的,其實從東洲逃脫的是饒少偉;有人說方先覺是在蓮湖書院被營救的,其實在蓮湖書院被營救的是周慶祥和孫鳴玉,方先覺是從歐家町羅家灣教堂被營救出來的。時間過去這么多年,許多當事人已離世,具體細節已很難弄清楚了。例如,我曾根據當事人陳仲恒的筆錄,循其路線詳細考察,得出的結論與他所反映的從羅家灣教堂營救方先覺脫險路線完全相符。”

另外,也有人大言不慚地稱自己參加了衡陽保衛戰,這種“假”還是逃不過蕭培的火眼金睛。

湖南洪江有個人找到蕭培,被他很快識破了;湘潭有個老兵說他不是第十軍的,但說在柴埠門打過仗,也被蕭培看出破綻了;還有一位老兵言之鑿鑿地說他參加過衡陽保衛戰,當時在三塘醫院工作,很多傷兵運到三塘醫院,蕭培當面肯定他不可能參加衡陽保衛戰,三塘離戰場那么遠,第十軍運送傷兵不方便,何況被日軍嚴密包圍,不要說運送傷兵,就是突圍,通過日軍封鎖線都要付出沉重代價。

別有用心者企圖渾水摸魚,蕭培明察秋毫,并翻閱大量資料予以佐證,這是一場是非拉鋸戰。

蕭培鏗鏘有力地對我說:“衡陽保衛戰是一場慘烈的戰爭,我不會放過任何一個濫竽充數者,那是對歷史的不公。當然,也不能漏掉一個衡陽抗戰的有功之臣。就像有人亂說衡陽保衛戰是投降賣國、方先覺是不戰而退一樣,不止我要銘記這場戰爭,也要糾正一些人的錯誤觀點,盡管有些錯誤觀點根深蒂固,我也不會輕言放棄。”

近年來,有些新聞媒體還出現過衡陽保衛戰的不準確表述。有則消息是這樣報道的:

今年(2019年)是衡陽保衛戰75周年,8月10日上午,8位參加過衡陽保衛戰的老兵,受邀重回衡陽舊戰場,重溫抗戰歲月。上午9點半,萬劍舞、郭克仁、黎威權、賀運連、陳麒、李良榮、盧慶貽、羅芳春等抗戰老兵代表,與方先覺兒子方慶亨及各地志愿者一同登上了岳屏山。現場,老兵們在抗日英雄紀念碑前,一一向犧牲的戰友敬獻鮮花,行軍禮后繞紀念碑一周,寄托哀思。75年前,正是靠著這1.7萬名衡陽守軍,浴血奮戰48天,成功粉碎了日本侵略軍妄圖3天拿下衡陽城、7天打通西南大陸交通線的計劃。當年正值青春年華的戰士們,如今都是耄耋老者,他們從武漢、廣州、香港等地趕來,就是想再到曾戰斗的地方看一看。在這為期兩天的重走舊戰場活動中,老兵們還到太子碼頭、五桂嶺、張家山和陸家新屋衡陽保衛戰紀念館等地參觀,緬懷戰友英魂。

當有人把這個包括解說詞和視頻的報道轉發到衡陽文化微信群時,蕭培當即留言,并糾正錯誤:“我方守軍人數是1.6萬,不是1.7萬;從6月23日到8月8日是47天,不是48天。”

蕭老留言后,贏來大家紛紛點贊與留言。

這篇2019年的報道,新聞記者仍然犯了一個傳統性錯誤。

又一次,有人在某微信群里曬出一本書,被蕭培看到了,他不由大發感慨,這本書大概僅有數張照片與衡陽保衛戰有關,其余都是湊數,他直言與垃圾書毫無兩樣,并留言,“搜老照片不容易啊,我花費1000元僅買了一張方先覺壕的照片,雖然是我花錢買的,但我認為它是衡陽人民的,回來后我就將圖片發到群里,還請劉潔女士審核了譯詞”。

“蕭老,我方戰士缺醫少藥,有什么辦法解決燃眉之急?”幾個月過后,我第三次約請蕭培來到衡陽城南舊事茶館,開門見山地提出了第一個問題。

蕭培回憶說:“我和湖南老兵之家負責人秦朝暉2008年采訪了家住在長沙市八角亭社區第2棟的蕭光,蕭光是原第十軍第二野戰醫院主任軍醫,戰前半年,野戰醫院駐扎在衡山新塘文家橋(今衡東縣新塘鎮文橋村)進行整補,一個民間土醫生告訴過蕭軍醫,涂茶油可以消炎和治療燙火傷,蕭軍醫自己也記得《本草綱目》上有過記載,不過從沒有使用過。戰時試用時,效果出奇好,這一方法便在各醫院和衛生隊迅速推廣,許多士兵傷口提前治愈,并重返前線。”

“炸衡陽大橋,到底是炸哪座橋?”我與很多衡陽市民一樣,對炸橋一事頗為關注。

“炸的是公鐵橋,并不是東洲那座便橋。”蕭培毫不遲疑地說。

“常寧當年與日軍發生的戰爭,算不算衡陽保衛戰?”

“你還真在研究衡陽保衛戰,像在常寧等地1944年發生的與日軍小規模戰爭,都不屬于衡陽保衛戰的范圍。”

問到參加衡陽保衛戰將士的戶籍,蕭培顯得有些悲憤,“第十軍人員原先主要來自浙江、安徽、江蘇、山東等地,在長沙、常德打過幾次仗后,好多人來自湖南、廣東、廣西等地,衡山休整時招收了很多衡陽兵。”蕭培為犧牲這么多戰士,犧牲這么多衡陽兵而惋惜不已。

再問到細菌戰、霍亂和援軍情況。蕭培說,原六十二軍一個老兵慚愧地告訴他,日軍當時在雨母山,六十二軍前進到譚子山,但敵進我退,他們故伎重演,從沒有真正打過幾次狠仗,但給上級發電報時虛報打到了這里那里……日軍打不贏衡陽守軍,便就地施放毒氣,后來又改用霍亂細菌戰,日軍故意撤退,引誘我方去追擊,方先覺沒上當,日軍還把霍亂病菌投放到井水里,被從廣州方向前來接應的日軍喝了,據日本書上記載,結果6000人被毒死。日軍在整個衡陽保衛戰有3萬人喪失戰斗力,這不是正常死亡,而是細菌感染而亡。

“又有多少共產黨人參加了衡陽保衛戰?”我繼續請教。

蕭培一時變得興奮起來,“據我目前掌握的情況有:預備第十師二十八團曾京團長、做地下工作的王才德,第三師副師長兼政治部主任的顧庸山,第三師參謀主任蔣亞勛和第十軍參謀處參謀趙云錦。他們與第十軍其他戰士一樣,都是英勇的、好樣的……”

民間流傳一種說法:“衡陽保衛戰是國軍打的,沒有共產黨的份兒。”每當有人這樣說時,蕭培便會不厭其煩地給他們解釋:“不對,衡陽保衛戰也有共產黨員加入了這場戰斗,它是中國抗戰史上一場以國共兩黨合作為基礎的戰役。”

2020年4月11日,我在衡陽市高升區管委會的衡陽保衛戰紀念館看到,解說衡陽保衛戰的最后結束語是這樣寫的:“在中國共產黨倡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旗幟下,以國共兩黨合作為基礎的衡陽保衛戰,為我國抗戰勝利譜寫了震古爍今的悲壯史詩”。

五、“衡陽的良心”

1995年正值抗日戰爭勝利50周年之際,蕭培把走訪的衡陽抗戰遺址、采訪老人的照片拿來展覽,各種新聞媒體聞訊而至。蕭培被輿論界一致認為是研究衡陽保衛戰的“衡陽第一人”。

蕭培在九三學社退休后,他反覺得自己的擔子更重了,白天黑夜不停歇地研究衡陽保衛戰,傳播衡陽保衛戰。

2014年4月18日,籌備已久的衡陽市委統戰大講壇第一講開講。“春天的步子真的好快,我們慶幸趕在春天拉開了衡陽統戰文化大講堂的序幕。”衡陽市委統戰部常務副部長、時任市作家協會主席陳群洲在講座啟動儀式上說,“統戰文化大講堂是衡陽市委統戰部的一種探索和嘗試,也是文化統戰建設的一項重要內容。市委統戰部將把統戰文化大講堂辦成衡陽統戰人的精神高地,辦成喜歡讀書的統戰人士的求知殿堂,辦成統戰文化的響亮品牌。”

陳群洲在開場白中還說了這么一句話:“講課嘉賓是本土研究衡陽保衛戰第一人。他,就是蕭培。”接下來是掌聲雷鳴般響起來。陳群洲的這句話透露出兩層信息,一是衡陽本土研究最早者,二是衡陽本土研究最權威者。

在這節授課中,蕭培深情講述了中國抗戰史上最壯烈的城市保衛戰——衡陽保衛戰,內容新鮮生動,課程精彩紛呈。每每情到深處,往往不能自已,數度哽咽,現場不時響起陣陣掌聲,聽講者受益匪淺。

為紀念九三學社成立69周年和衡陽保衛戰70周年,2014年9月3日,九三學社衡陽市委舉辦九三講壇,蕭培又是擔綱第一講。

蕭培專注研究衡陽抗戰文化不知不覺40個年頭,自費購買的資料不計其數,他的書房儼然成為一個有關衡陽保衛戰的小型圖書室,在10余個堆滿東西的紙箱里,擺放著親歷者和后代的訪談資料、國共兩軍檔案、當年的報刊史料、日本出版的資料以及私人日記等。47天來,衡陽保衛戰的每次戰役、資料里出現的每個將士、衡陽保留的每個工事痕跡,都清晰地儲存在他的腦海,存活在他的心田。他把收集到的各種資料,結合自己的研究成果,在2014年12月出版了又一部衡陽保衛戰的書籍,書名叫《衡陽保衛戰》,內容包括抗戰時期的衡陽、戰前的形勢、血戰47天和有關論文等。來訪者總會從蕭培手里拿走這本書,現在就連他手頭也缺貨了。蕭培認為,拿走的好處是大家可多了解多補充,他自己也還在不斷完善中。在這之前,他著有《血薦山河―紀念抗日名將方先覺100周年誕辰》等作品。

這些年來,蕭培還先后為衡陽市委辦、市委宣傳部、市八中等數十個機關單位和學校講授過衡陽保衛戰,有沒有授課費他不在乎,給多給少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要把衡陽保衛戰的歷史傳播到千家萬戶,印記在大家的腦海中。

這些年來,蕭培接受過國內近百家媒體采訪,對2012年中央電視臺提出的21個問題如數家珍,《人民日報》等紙媒都以他說的為“依據”。媒體帶著興奮或疑惑而來,自然是滿載而歸了。

衡陽保衛戰的悲情細節,成了蕭培隱隱作痛的傷口。當他說起漸漸被遺忘甚至被誤解的衡陽保衛戰,說著說著,眼睛便泛滿淚水,泣不成聲,那是對歷史的尊重、對英烈的追思、對戰爭的感懷。也不乏有媒體記者發問“您認為方先覺為什么投降”時,蕭培堅定地說:“那不是投降,而是協議停戰。”

蕭培回答得擲地有聲。

在蕭培看來,衡陽保衛戰的意義就是中國抗日戰爭從失敗走向勝利的一個轉折,戰爭的意義不在于死傷情況,而在于它的戰略目的,顯然這次日軍恢復大陸交通線的戰略失敗了,從這個層面來說,也就意味著我們勝利了。

人的一生中,堅持和選擇哪一個更重要?蕭培回望自己走過的人生路,他認為,兩者同樣重要,缺一不可,當他選擇走研究衡陽保衛戰這條路后,就更加懂得熱愛和感恩現在的生活。

如今,80歲高齡的蕭培還在堅持撰寫《衡陽抗戰畫史》《衡陽保衛戰畫史》,這兩本書的內容都與衡陽保衛戰有關。他還把自己近年來一些珍貴的收藏捐贈給當地檔案館和圖書館。

蕭培,無愧于衡陽保衛戰“活字典”這個稱呼,也不愧是“衡陽的良心”。衡陽保衛戰有了他的傾情關注,很多被埋沒的事實和真相走進了大眾的視野。

作者簡介:

徐文偉,中國報告文學學會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湖南省作協會員、衡南縣作協名譽主席,出版《靜是一種方向》等兩部散文集,長篇報告文學《報春花:三湘大地改革見聞錄》獲2017年度湖南省作協重點扶持,文章獲40余次各級文學征文獎、副刊獎,散見全國數十家報刊,入選多種選本。

責任編輯/董海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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